75 猜測

蘇苗回過神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眼前有只胳膊, 胳膊往前，是一只手裏抓着某樣東西的手。

這只手非常好看，雖然瘦, 但是很勻稱，骨節稍微有些突出, 握拳的時候手背上有青筋凸起, 不但不難看, 反倒襯的這只手更加蒼勁有力。

明明不是該欣賞這只手的時候，蘇苗卻很難讓自己的目光從上面挪開, 直到手的主人主動移開，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光看他的手入了迷, 還靠在對方身上，從旁邊看和被人抱着沒有多大區別。

幾乎是跳着躲開, 蘇苗差一點撞到前面的人, 一回頭, 發現剛才自己靠着的人是江濤，而那只手的主人，自然也是他。

江濤的目光沒有落在蘇苗身上, 他正低着頭，皺眉看着自己緊握成拳的左手。

從指縫間，蘇苗看到了一絲微弱的紅光。

再看看周圍, 沒人注意到他們倆的動作, 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 張列依不知道被人群擠到哪裏去了，偶爾有人看她也不是因為剛才的動靜，而是因為她是蘇苗。

蘇苗再次打開陰陽眼，這回，她的眼睛恢複的更好了，和最初相比，只是多了一點朦胧的霧感。

江濤手中抓着的東西用陰陽眼看更加的鮮紅，隐約透出和吸血鬼萊茵身上相同的氣息。

難道說是那只小蝙蝠跑出來了？

蘇苗剛想問，就見江濤将左手握成的拳頭揣進了外套口袋，然後朝蘇苗招招手，示意她跟上。

蘇苗只能先閉嘴跟上，從人群向外走的過程中，她給張列依發了條消息，告訴她了他們先離開的事，也沒等張列依回複就揣好了手機，跟着江濤一路走到了醫學院一個非常僻靜的角落。

這裏是一處看起來像解剖樓的建築和一個與大馬路僅有一牆之隔的小通道，也不知道江濤怎麽找到這裏的，反正二人七拐八拐走了進來，蘇苗擡頭一看，這個地方竟然還是監控死角！

看來江濤對c大醫學院的校區布局非常熟悉啊，就是不知道他常年長在國外，是怎麽熟悉這裏的。

江濤轉過身，面對蘇苗，然後左手擡起，舉在了她面前。

“要看看麽？”

蘇苗楞了一下:“這是什麽？”

“被神父打出來的‘貴族之血’，沒了這個，獸醫院裏的那個東西，就真的只是小蝙蝠了。”

雖然不明白“貴族之血”是什麽東西，但聽描述，蘇苗大概能猜到它所代表的含義，而且也能猜到，這貴族之血，應該不是小蝙蝠的，而屬于吸血鬼萊茵。

“這個東西該怎麽處理？”

“正常來說，只要丢進聖水淨化就可以，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神父會讓它跑掉，還差一點沾到你身上，如果不是我抓的快，你現在估計已經長出翅膀了，黑色沒毛的那種。”

蘇苗背後一陣惡寒:“那你碰到它沒有影響嗎？”

江濤晃了晃手腕，吊在銀鏈上的十字架閃爍着屬于秘銀的光芒。

“多虧了它。”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

“你不是會開通道嗎，打開，然後我把它扔進去，over。”

蘇苗忽然覺得陰間有點可憐，怎麽感覺玄門的人只是把陰間當做垃圾桶，什麽不想要了都往裏扔，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在陰間會不會也被陰間的陰物嫌棄，然後想辦法再給扔回來。

她摸了摸自己出門的時候随手抓的背包，慶幸禦鬼在這個包裏，然後将小鬼放了出來。

小鬼出現後，蘇苗剛準備上去捏脖子，就見小鬼的腦袋刷的一下偏向江濤方向，随即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一個飛撲，保住了江濤的大腿，然後把腦袋埋在了他腰間，不肯擡頭。

蘇苗愕然看着這一幕，江濤也被這突然一下吓了一跳，手裏抓着的東西差點都松開了。

他低頭一看，就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正抱着自己，看上去似乎是個孩子。

“這是什麽？”

“一只小鬼。”蘇苗眨眨眼，補充，“做家政的，偶爾被我用來當做通道開關使用。”

“……能讓他離我遠一點嗎？”

說這話的時候，蘇苗明顯看到江濤的臉色有點難看，于是趕緊上前一步，掐着小鬼的脖子把它從江濤身上扯下來，可能是力道有點大，平時十分乖順的小鬼竟然開始掙紮，但很快就被蘇苗暴力鎮壓，乖乖立在那不動了。

陰門應聲而開，江濤沉着臉擡手一甩，手中泛着紅光的東西就飛進了陰門，蘇苗只看見了一條紅色的抛物線，以及拿東西被扔進陰門之後，門內突然大盛的紅光。

“關上吧。”江濤說。

蘇苗松開掐着小鬼的手，在小鬼再一次撲向江濤之前，把它收回到了瓶子裏。

如果說之前她對江濤的體質只是猜疑的話，如今基本已經确認，江濤是吸引鬼怪的體質，就連小鬼這樣被馴化到基本無靈智的鬼物都會本能的撲上去，要是換一個厲害點的怨鬼，豈不是還沒見面就直接沖上來啃了？

看一眼還有一點就完全關閉的陰門，蘇苗問:“剛才被小鬼抱了一下，你沒事嗎？”

“還好。”

不是“沒事”而是“還好”，就證明其實并非完全沒影響，難怪剛才臉色那麽難看。

蘇苗心裏有一點點愧疚:“有什麽辦法能補補嗎？”

江濤露出幾分笑意:“沒事，睡一覺就好了，這對我來說都是小事。”

見他确實不像勉強的樣子，蘇苗松了口氣:“那就好，我們不用回去找神父嗎？”

“不用，他違規出手，還放走了貴族之血，就算本意是幫忙，現在應該也已經被玄門的人給請走了，不會繼續留在學校裏，這一點，他應該從貿然跟着我回國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我們不用管他。”

“神父，是跟着你來的？”

“怎麽說呢……”江濤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應該說是不放心？如果按照國外的說法，他勉強算是我的教父吧，這些年也多虧他照顧才一直平安無事，我跟他說過在國內我只會更安全，但是他不信，最終還是跟來了。”

蘇苗還想再問，就聽見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來不僅僅是因為你，還因為打聽到，萊茵跟着你過了國境線。”

蘇苗回頭，就看見被江濤“預言”會被玄門帶走調查的拜亞神父正在通道口位置，朝他們走來。

江濤挑眉:“你竟然沒被帶走？”

拜亞聳肩:“貴族之血沒了，小蝙蝠受傷過重沒救回來，那些醫生打算用它研究研究然後做标本，我只不過是多看了兩眼即将變成标本的小動物屍體罷了，他們沒理由帶我走。”

“貴族之血為什麽會跑掉？”

“不是我放走的，我進去的時候，它已經脫離了小蝙蝠的身體，我來不及阻攔，估計是這些天，那只小蝙蝠做的事惹惱了萊茵，所以被抛棄了吧。終歸是性情涼薄的吸血鬼，明明只帶了一只寵物出來，竟然也舍得抛棄。”

江濤扯扯嘴角:“他跟着我回國本來就是嚴重違反國內玄門規定的事，寵物不聽話對他來講就是罪上加罪，這裏可是大學城，換成是我，早在上學期它剛犯錯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萊茵能忍到現在，算是很慈悲的貴族了。”

聽江濤用了“貴族”這個詞，神父臉上明顯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但是他什麽也沒說，而是看了一眼蘇苗:“布萊恩我很清楚，他沒能力解決貴族之血——雖然那個東西對他無效，所以，它是你處理的？”

眼角餘光瞟到江濤若有所指的搖了搖頭，蘇苗遲疑着點了點頭:“我和國內玄門有關系，身上有護身符。”

謊話就是要半真半假半模糊才最顯得真實，而且事後追究也有解釋的餘地。

她給出的答案單看都是事實，但本身和處理貴族之血沒關系，然而拜亞還是被繞進去了。

“你們國家的玄門确實厲害，難怪教廷耗費幾百年的時間也沒能将觸角伸進來。”

拜亞在那裏感嘆，蘇苗的內心忽然充滿了民族自豪感。

教廷誕生才多久？而且中間不知道斷代多少次，更改了多少教義，和祖國傳承幾千年不斷代的玄門相比，教廷算什麽？就算時代更疊，玄門式微，也依舊不是他們能随意插手的地方！

想到這裏，蘇苗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當初為什麽白勝男要把兒子送出國。

因為國外玄門水平低，相對應的，妖魔鬼怪也就沒有國內多，而且許多高緯度國家的非人類智慧生物已經滅絕，只見于傳說，把唐僧肉一樣的兒子送出國，那是最正确不過的選擇了。

至于為什麽現在回來？

因為有規定，建國後的動物不能成精了啊！

國內已經不如以往那般危險，江濤又已經成年多年，也是該回國了。

覺得自己猜到了大部分的真相，蘇苗站在原地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而恰好在這時，拜亞問了一個問題。

他問的是——

“你們倆感情是不是很好？”

蘇苗完全沒注意到他這個問題，正好點了個頭，旁邊江濤本來要反駁，見到這一幕，微微有些詫異，頓了一下，跟着回了一句:“我想是的。”

蘇苗後知後覺，一臉茫然:“……啊…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