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葷腥 一口湯一口油渣兒，賽神……

走出來的李青花見狀，皺着眉頭拍着閨女的胳膊。“快把人放開，在田裏滾了一上午，一身髒兮兮，水都給你們打好了，快去屋後拾掇拾掇自個兒。”

“娘，這是誰家的娃兒啊？咋沒見過哩？長得怪好看。”揚三春舍不得離開，多水靈的奶娃兒啊，唇紅齒白的小模樣兒，仿佛地主家的小娃兒般，偏偏又乖巧又懂事兒，肉肉的小臉兒，真想多親兩口。

“你啊。”李青花伸手指着閨女的額角。“連小孩子都不如呢，都喊你表姨了，還不知道是誰家的呢？”說着，眉開眼笑的牽起兩個孩子。“來，随舅姥姥進屋裏，甭搭理這個糊塗蛋。”

揚三春怔在原地，細細地捋了捋，忽得跳了起來，哈哈哈的大笑着跑進了廚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大表姐家的孩子。”滿眼的驚嘆。“姑姑把大妞兒小妞兒養得可真好啊！”

這裏頭的因果她倒是知曉，兩孩子被接回林家，這才多久，滿打滿算也就兩個月吧，竟然養得這般水靈，可見姑姑是費了心思的。

“三姐，你可別嘚啵嘚啵了，娘今個中午整治了好幾個大菜，趕緊來洗臉收拾收拾自個。”揚家順盯着小竈上的湯，可着勁兒的咽口水，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旁邊的揚家安沒忍住，見大夥沒注意他，飛快的捏了個油渣兒扔進嘴裏，一嚼嘴裏頓時滿口香，香得他喲，享受般的眯起了眼睛，好好吃啊！當然他也沒忘記哥哥，拿手推着他。“哥，快吃，油渣好香！”

還是過年的時候吃到回油渣呢，可想死他了！

“沒點樣子。”李青花聽見動靜，朝着兄弟倆各打了一下。“飯菜還沒上桌，急什麽急，去，擦桌子拿碗筷。”

揚寶全喝完手裏的涼茶，往外走，進了隔壁屋。“爹。”

昏昏沉沉的揚老頭，慢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細細地瞅着兒子，過了會，才開口。“岩哥兒過來了？”說着，他笑了起來。“聽你媳婦說，岩哥兒過來了，帶了老些東西，我聞着啊，味兒怪香哩。”

他話說得慢，很慢很慢，揚寶全細細聽着，待他說完，才道。“岩哥兒帶着春杏的兩個閨女過來耍，岩哥兒是個好孩子啊，才過來都沒歇口氣，就往地裏幫着幹活。大妹買了很多吃的，肉不耐放，讓孩他娘今個中午就拾掇出來，一會你多吃點兒，尤其是骨頭湯，說是補血養精神。”

替父親穿好外套，将人背在背上，穩穩當當的往屋外走。

揚家順兄弟倆見着父親進來，連忙幫着将爺爺放椅子上，這椅子啊，還是找木匠特別訂做的，椅腳稍高，有扶手，椅面兒要寬敞些，踏腳處也比較寬。

“姥爺。”

揚老頭見着岩哥兒，滿臉的褶子像是開了花般，特別的燦爛，連渾濁的眼睛連閃閃發亮。“嗳。”他擡擡手，動作很緩慢。

Advertisement

不待舅舅提點，岩哥兒就湊了過去，拿臉蹭着姥爺的臉。

“我家岩哥兒。”揚老頭摸摸他的腦袋，摸摸他的臉，越笑越開心。“胖了。”他緩緩地比劃了兩下。“仿佛見高了。”拉着他的手，殷切的問。“明兒再回去吧？”蒼老的眼裏，充滿着渴望。

“這趟啊，得住好幾天呢。”岩哥兒美滋滋地笑。“家裏的事兒都張羅妥當了，不着急走。”

揚老頭樂得像個孩子般，咧着嘴笑。“好好好好好。”

李青花等着他們說完話，才端起一碗湯，不燙，剛好入嘴。“爹，喝湯。”

“今個的飯菜可真豐富，堪比過年了。”半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多，尤其現在天天忙搶收，就更容易餓，見着葷腥，兩眼發光。等長輩動了筷，揚家順立即夾了塊肉片放進嘴裏，嗷嗷直叫。“好香好香。”辣椒炒肉，他的最愛，又下飯又美味。

揚家安饞肉片，但更饞油渣兒，一口湯一口油渣兒。“賽神仙吶！”搖頭晃腦的發出美妙的感嘆。

揚三春瞧着他們的饞樣兒，連啧了好幾聲。

“都在這裏呢？”揚寶全吃着飯，低聲問媳婦。

李青花知他意思。“還有大半五花肉，我擱井裏放着，晚上吃不會壞。骨頭就沒留，我尋思着，回頭殺只雞，撿着大妹拿回來的藥材炖鍋湯。”

“晚上還有雞吃啊！！！”耳尖的揚家安覺得今天可真幸福啊。

就算是過年，家裏的雞也不會随便殺，除非是老母雞，許久許久不見下蛋，才忍痛殺一只。

李青花瞪了他眼。“吃你的飯，有飯還堵不住嘴了。”看了眼岩哥兒和大妞兒小妞兒。“千萬別拘着，就像在自己家裏，筷子伸勤點，家裏這倆只啊，是一個賽一個的能吃，得搶着點來。”

一頓飯吃得極為熱鬧，揚家雙生子性格很活潑，說話透着俏皮勁兒，岩哥兒比平時多吃了半碗飯，連大妞兒小妞兒都吃得肚皮兒圓滾滾。

飯後，李青花帶着閨女拾掇碗筷，其餘人也沒走，就坐在廚房裏說話。

許是見着外甥，揚老頭精神特別好，有着說不完的話，揚寶全父子三個耐心極佳，在一旁陪着。李青花忙完手頭的事，見大妞兒小妞兒似乎有些犯困，便把她們帶去了屋裏。

“娘，娘。”揚三春追了出去。“娘。姑姑和二表姐在鎮裏擺攤，我想去瞅瞅，這麽熱的天，我怕姑姑受不住，我去換她回來，怎麽樣？”

李青花也在尋思着事兒。“我下午沒什麽事，我去把你姑姑換回來。”

“那也行。”揚三春點着頭，笑笑嘻嘻的跑去逗大妞兒小妞兒。

李青花看着閨女，心裏有些難過。三閨女十五歲了，這年紀，一般人家，都會把人拘在家裏，幹些輕省的話，臉皮子捂白些，手腳養細膩點，回頭說起親事就更容易。可家裏的情況，委實是艱難，兩個兒子受不住力氣活，又經不得累，倘若閨女再不幫着點，丈夫一個人哪裏撐得住。

“三春。”

“娘。”揚三春擡頭看了眼，見娘神情有點怪。“怎麽了？”

李青花笑了笑。“你帶大妞兒小妞兒睡會兒，我怕倆孩子認生。”

“嗳。好勒！”

說了小半個時辰，揚老頭累了，揚寶全把老父親背回屋裏，岩哥兒在旁邊搭把手。

“我去地裏，你們兄弟三個在家裏歇會，這會日頭太毒。”揚寶全拿出草帽戴上。

岩哥兒随手拿了個。“舅舅我随你一道，在家忙習慣了，一歇啊，就渾身不得勁兒。”他說得跟真的似的。

“那，我倆也去。”揚家順說着，也要去拿草帽。

平時兄弟倆是不去的，會避開這會，天蒙蒙亮就起來幹活，中午再不歇會兒，第二天準得躺床上下不得地。

“你們不用去。”岩哥兒把倆表弟推開。“你們能跟我比啊。”他彎了彎胳膊，露出結實的肌肉，笑得一臉得意。“趕緊歇着去吧，一會歇好了，麻溜兒的過來，可不能耍懶。”

揚寶全對着倆兒子道。“去吧去吧，聽你表哥的。”

李青花喊住即将出屋的丈夫。“我一會去趟鎮裏。”她壓低着聲音說話，怕外甥不同意。“日頭太毒，我去把大妹換回來。”

媳婦的身子骨也不是特別好，揚寶全想了想道。“讓三春去，看看村裏有沒有牛車可搭。”大中午的在外頭趕路，太受罪了。

“地裏少不得她呢。”

“有岩哥兒在，這趟農忙趕得上，耽擱不了。”

李青花卻不贊同。“岩哥兒忙完家裏的農活，也沒歇口氣就過來了這邊，總得讓他緩緩，累狠了可咋辦？”

“舅舅，舅娘你們說什麽呢？”不見舅舅出來，岩哥兒有點讷悶，走過來，隐約聽到了點。

“沒什麽。”李青花笑了笑，推着丈夫。“去吧，就照我說的。”

岩哥兒看看舅娘又看看舅舅。

揚寶全搭着外甥的肩膀。“咱走吧。”

李青花把家裏拾掇的妥妥當當，臨走前，又去公公屋裏看了眼，試着喊了聲。“爹。”

睡着的揚老頭沒給反應。

李青花見狀，輕手輕腳出了屋，又去看了看兩個兒子，呼呼大睡，最後去了閨女屋裏，這才到床邊呢，就見閨女睜開了眼睛，眉眼精神的很。“娘。”

“醒着呢。”李青花松了口氣。“我去鎮上了，你睡不着的話，就看着點屋裏，尤其是你爺爺那邊兒。”

揚三春點點頭。“娘，我曉得哩。”頓了頓，又問。“你走着去啊？要不我去村裏轉一圈，看看有牛車去鎮裏沒。”說着就想起身。

李青花阻止了閨女。“我自己去，你躺着吧，我走了啊。”

新葉鎮，林可欣琢磨着，大中午的，太陽這麽毒辣，一般般的都不可能出門，得找個地兒，收了攤子歇會才好，往哪去呢，她秀眉輕輕蹙起，拿眼掃着周邊。

“娘，尋思啥呢？”

林可欣随口回答。“得找個地兒，避避這日頭，過半個時辰再過來擺攤。”

“咱家在鎮上沒熟人啊。”林春花也覺得有些累，半天半天不見個人出來，攤子守着是一點勁兒都沒有，還不如歇歇呢。

想來想去，林可欣還就只想到了一個地方。“走，收拾收拾，咱們去普濟堂。”看病也好，買藥材也罷，打過幾回交道，普濟堂還是挺好說話的，去避避日頭應該沒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