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日常 這是她生的孩子

初五是娘的生辰, 春杏老早就惦記着，打算替娘做雙厚實的過冬棉鞋。

她和丈夫商量的時候，他也覺得這個主意好。

孫秋蘭見二妯娌在做鞋, 立即颠颠兒的往婆婆屋裏跑, 笑盈盈的說。“娘, 我見山柴媳婦在給你做鞋呢, 才剛進九月，她就張羅着給你做過冬的棉鞋, 我瞅了眼，做得可真厚實哩。”

“她給我做鞋？”老張氏翻了個白眼。“榮有媳婦你是不嫌前陣兒的敲打不太夠？覺得家裏就你一個聰明人？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上跳下竄，有這閑功夫, 就給我做雙過冬的棉鞋。”

“娘，我哪來的錢！”孫秋蘭一下就急了。“那啥，娘我還有事, 我先回屋去了。”

坐在窗下納鞋底的春杏, 隐約聽見了點正屋的動靜，等大嫂離開後, 她擱了手裏的活, 起身去找婆婆。“娘，初五我親娘過生辰，我和山柴商量着，給她做雙過冬的棉鞋。”說着, 又道。“初五那天，我倆準備吃了早飯就回去。”

老張氏心裏不痛快，又撒不得火，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就淡淡的應了個嗯。

春杏也沒指望她說什麽，見她應了，轉身就走。

到了初五，張山柴夫妻倆吃過早飯，和爹娘說聲就往平陶村去。

孫秋蘭不服氣，幹活的時候，嘴裏嘀嘀咕咕。“就她有娘家？大清早的巴巴兒就跑，娘也真是的，林寡婦有什麽了不起，再怎麽樣，她都是嫁進了張家的人，一個婆婆還壓不住自個媳婦了，我看呢，也就是個窩裏橫，柿子撿軟的捏。”

“大嫂，說得好像你就不怕林家嬸子似的。”三兒媳趙大丫扯着嘴角笑。“以前把二嫂使喚的團團轉，現在不也一樣，連聲都不敢吭。”

孫秋蘭被她噎得更憋了一肚子火。“你得意個什麽勁，三弟為着口吃的，可沒少把手頭的活帶給二弟做。”她冷笑着。“我記得，以前三弟手頭的活，需要人時，都是喊你娘家兄弟的。”

“遠不如大嫂丢臉，公婆和大哥私底下沒少敲打大嫂吧。”趙大丫說得緩緩悠悠。“想想以前，大嫂過得多潇灑，不僅不用幹活，還能時常把二嫂往腳底下踩，啧啧啧，大嫂怕是沒有想過，被你踩腳底下的二嫂也能有翻身的一天吧。”

“我呸！”孫秋蘭最最生氣的就是這一點，當即忍不住脾氣，扔了手頭的抹布，氣沖沖的出了屋。

春杏夫妻倆到平陶村時，林家剛剛吃完早飯，春花在廚房裏收拾着，林可欣則張羅着鍋裏的鹵味。

“姥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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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祖姥爺說話的大妞兒姐妹倆，見着爹娘，笑着脆生生地喊人。

“長高了呢。”春杏摸摸倆閨女的發頂，不知怎地，眼眶有些微微發熱。

倆孩子是養得真好啊，白白淨淨眉清目秀，一點都不像農家的小丫頭，反倒像是生養在鎮裏似的。

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看的心頭暖呼呼熱燙燙。

這是她生的孩子。

張山柴遞了個小小的油紙包給大閨女。“前兒去鎮裏，你娘特意給你們買的。”

是包角子糖，有點貴。本來是舍不得，當時也不知怎地，竟然也給買了。

“謝謝爹，謝謝娘。”大妞兒高高興興的接過角子糖。

小妞兒奶聲奶氣的跟着姐姐說話。“謝謝爹，謝謝娘。”

“不用這麽見外。”

大妞兒看着父親，認認真真地道。“姥姥說，就算是爹娘，也要懂得感恩。”她怕父親不知道感恩是什麽意思，又有模有樣的解釋着。“就是，爹娘對我們好，我和妹妹要說謝謝，要記在心裏，等我和妹妹長大了，也要對爹娘好。”頓了頓，又添了句。“給個角子糖一樣的好。”

張山柴聽着倆個孩子奇奇怪怪的話，有點兒懵。

“姥姥還教了你們什麽？”過了會，春杏好奇的問了句。

小妞兒美滋滋地道。“梳頭發。”說着，她咧嘴就笑，笑得特別開心。

“姥姥教我梳頭發，我學會後，就天天給妹妹梳。”

春杏還以為這是娘給她倆梳的呢，有點意外更多的是驚喜。“梳得可真好，真漂亮！”

在廚房裏忙碌的林可欣娘倆，知道張山柴夫妻倆就在屋外，見他倆和大妞兒小妞兒說話，便沒有出去打擾。

“春花，你看着點火，我去菜地一趟。”

“嗳。好。”

林可欣從屋後去了菜地，正巧碰見回來的二女婿。“岩哥兒呢？怎的就回來了？小牛怎麽樣？”

村裏有鄉親過來說，鄰村有戶人家想賣掉家裏的一頭小牛，剛生出沒多久，滿打滿算也才三個月。

小是小了點，岩哥兒準備去看看，姜正好随着一道去的。

“不成。”姜正好搖搖頭。“那牛看着快要死的樣子，價格是便宜，但也太險了些，還是不買的好，岩哥兒往地裏去了。”

“咱別撿便宜，得挑好得買，貴點也沒關系。”

“岩哥兒也是這麽說的。”

姜正好見着大姐倆口子，笑着打招呼。“今個兒過來得早啊。大姐夫，一會咱們去屋後搭牛棚怎麽樣？娘想要買頭小牛回來，咱們先把牛棚給搭出來。”

“好。”張山柴憨憨地笑着，毫不猶豫的點頭。“現在就去？”反正他是閑不住的性子，總得往手裏找點活幹。

“現在就去。”姜正好就喜歡這樣的姐夫。“等咱們累了，進屋歇着時，鍋裏的鹵味也差不多要好了。”還往廚房喊了嗓子。“媳婦是不是啊？”

春花怼了他句。“那得看你幹活賣不賣力，要是讓我發現偷懶耍滑，就你一個人沒鹵味吃。”

“哪裏敢喲！”姜正好連忙擺手。

林可欣摘了半籃子菜回來，瞄了眼屋後。“搞啥呢？”瞅着像是要起個屋子。

“搭牛棚。”春花樂了。“他啊，現在是一門心思的想着讨好娘。”

林可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山柴近來有短工接沒？”她問大閨女。

“有呢，三弟時常會介紹點活給他。”說起這事，春杏眉角眼梢都是笑。“攢了快一百文了。”手裏頭有點錢，心裏就踏實多了，這點錢是他們自己的，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過幾天，鎮裏有個活，得全天忙着，山柴得不得空？”林可欣又道。“是跟着岩哥兒做，接了村裏劉小地主家的活，給拾掇布置鎮裏的老宅子，零零碎碎有不少事，我從劉夫人手裏把事都攏了過來，請人也好自家喊人也罷，都是一樣的工錢，把事做好就成。”

春杏有些遲疑。“要忙多久？別的都好，就怕家裏不同意。雖說眼下不是農忙，田地裏活也有不少，加上大哥三弟時不時的接些短工活計，要是山柴也顧不上農事，全靠爹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

“得有挺久的，這是個細致的活。”林可欣想了想。“這樣吧，山柴有時間就進鎮做一天，劉小地主給的工錢實在，累點的苦力活，一天得有二十五文，從早上到傍晚管三頓飯。碰着手藝活，哪怕只會點皮毛，只要是幹了活，最低三十文，端看你會多少會适當的給工錢，剩下的零碎活計一般是十五文。”

春杏聽着這工錢，眼睛瞪得忒圓。“這麽多啊，山柴經常和村裏的鄉親換工，幫着搭房子建豬圈牛棚之類的，我家現在住的房子，有一半就是他換工換來的，娘，宅子裏需不需要這樣的手藝活？”

“沒想到，山柴還有這樣的手藝呢。”林可欣眉開眼笑的道。“自然是需要的，看他什麽時候有時間，讓他和岩哥兒商量着來。有錢啊，咱們自己能掙就自己掙。”

春杏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一疊聲兒的就。“好啊好啊好啊，像搭牛繃雞圈之類的，他一天就能搞定，豬圈要複雜些堆竈臺什麽的，有個三五天也能弄出來。”她噼哩啪啦的說着。

娘三個有說有笑，時間過得飛快。

待鍋裏的鹵味好了，林可欣盛了兩盤出來，拿了個籃子裝着。“給柳二嬸子和劉夫人送一些去嘗嘗鮮。”又對着倆個閨女說。“去喊正好山柴進屋歇會喝口茶，吃點鹵味。”

“還有岩哥兒呢。”春花嘀咕着，站在屋檐下喊了一嗓子，又小跑着往地裏去。

林可欣才出屋，就碰着了大哥一家子。

順哥兒安哥兒遠遠地開始喊，聲音透着股歡喜勁兒。“姑姑，姑姑，姑姑。”

“嗳。”林可欣應着，喊了聲大哥大嫂。“我去趟村裏送鹵味，你們先進屋，春花春杏都在呢。”

李青花就道。“去哪送呢？我和你一道？”她迫不急待的想要知道大妹和大月說得怎麽樣了。

“好啊。”看出大嫂眼裏的迫切，林可欣笑着應了。

倆人走了一段距離，李青花小聲地道。“怎麽樣了？”

“性子太悶。”林可欣搖搖頭。“大嫂你別發愁，良田往後跟着岩哥兒做事呢。”

“岩哥兒還要帶順哥兒安哥兒呢，他能帶得過來？”

“能。”林可欣答得篤定。“這趟活得有好一段日子呢，正需要人手，不僅僅是他們，還有正好山柴倆個也一道跟着岩哥兒。”

李青花聽着就放心了。“那可真是大喜事兒呢！咱岩哥兒這般有出息，想要讨個好媳婦就容易多了。”

“可不就是。”

姑嫂絮絮叨叨的唠家常，到了柳家時，林可欣送了鹵味也沒多呆，就起身離開往劉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