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秋收 是時候該接回來了

次日清晨, 林柯欣本來想和二閨女一道進鎮去普濟堂，但是，家裏上有老下有小, 得有個人看着才行啊。

岩哥兒是沒有時間的, 他不僅要忙鎮上的活, 還得忙地裏的事。

林可欣看着二女婿, 細細叮囑着。“進鎮請沈大夫把喜脈是一回事，更重要的, 還是要問問沈大夫，春花如今身子骨怎麽樣，懷孕受不受得住，以及要注意哪些方面, 吃的用的等等，沈大夫性情好，你問仔細些, 得有耐心知道沒。對了, 興許時日尚淺，沈大夫摸不出喜脈, 就不要見失落, 你倆還年輕。”

“娘。我知道了。”姜正好認認真真的聽，把丈母娘的話都擱進了心裏。

吃過早飯，屋裏屋外的事都拾掇妥當，三人才搭着牛車往鎮裏去。

林可欣閑着沒事, 帶着倆外孫女坐在屋檐下編籃子，十月的陽光曬在身上很舒服，坐在旁邊的揚老頭有點打磕睡。

“柔姐兒進屋拿個薄襖子替祖姥爺搭在身上。”

“嗳。”小妞兒奶聲奶氣的應着，手腳利索的進了屋, 拿了件薄襖子出來。

她人矮，夠不着，大妞兒接過衣裳，輕手輕腳的替祖姥爺搭着。

深秋的太陽很暖和，溫熱的風輕拂而過，仿佛只是曬個太陽，什麽都不用做，就會格外的見惬意悠閑。

林可欣手上編着籃子，神情懶洋洋，籃子編得多了，熟能生巧她都不用拿眼看，就能慢慢吞吞的編出只精致漂亮的籃子。

“姥姥想睡覺嗎？”大妞兒問。

“不想睡覺。”林可欣搖搖頭，對着她笑。“你們想不想回家？”她過生辰時，大閨女夫妻倆想把倆孩子接回張家住些日子，她沒應，只說要問問倆孩子，若是願意，回頭讓岩哥兒送她們過去。

結果，姐妹倆卻是不願意回張家，哪怕爹娘想她們，僅僅只是回張家住幾日，也還是毫不猶豫的搖了頭。

前幾日，她又接到大閨女捎來的信，說是天冷，近來手頭寬松，想給倆孩子做身過冬襖子，讓她們過去住幾日，好量量尺寸。

大妞兒依舊想也沒想的搖頭，話回得特別快。“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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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姐姐說什麽，小妞兒就說什麽，也應得飛快，還晃了兩下小腦瓜。

林可欣眼見大閨女倆口子對兩個孩子是越發的用心，琢磨了下，就開口道。“他們很想你們，想接你們過去住幾天，順便給你倆做身過冬的襖子。”

大妞兒看着姥姥。“姥姥想我們回去？”她是個很敏感的孩子，也特別懂事，哪怕姥姥沒有将話說出口，依舊從眉眼裏發現了些許苗頭，她想着也就問了出來。

姥姥說，想什麽就說什麽，不用瞎琢磨，很多時候越想越糟糕，不如直接問，坦坦蕩蕩大大方方。

“我确實是想你們回去。”林可欣輕撫着大外孫女的額頭，笑得眉眼慈祥。“他們畢竟是你們的爹娘，以前縱然有不對，眼下知道悔改，有心想好好待你們，你們應該受着，受多少好便回多少好。”

大妞兒沉默了會，撇着嘴小聲地道。“我不喜歡張家。”

“那你願意帶着妹妹回去住嗎？”

“就住幾天？”

“對。”林可欣點點頭。“想回來了，就跟爹娘說，讓他們送你們回來。”

“好吧。”

林可欣問她。“如果在張家受委屈了怎麽辦？”

“告訴爹娘，爹娘不替我和妹妹說話，便回姥姥家。”大妞兒答得有條有理，接着，就見她又說。“然後，以後再也不回張家了。”說完，她還偷偷的瞄了瞄姥姥的神情。

“很棒！”林可欣是很意外，平時裏教得，這孩子竟然都記在了心裏。“回了張家，記得護好妹妹，莫讓別人欺負你們。這回在張家呆得好，爹娘待你們很好，便是張家不好，以後你們也多多回去。”

大妞兒很乖巧的應着。

約摸是巳時過半的樣子，林春花回來了。

林可欣看着二閨女滿頭大汗的模樣，有點無奈。“走路回來的？怎麽不搭個牛車。”

“我腳勁兒足，用不着搭牛車。”春花說着，進屋倒了水喝。“娘，沈大夫說，許是時日短，暫時把不出喜脈，讓我過個十來天再去趟醫館。對了，沈大夫還說，我身子骨見勁兒了很多，全是在娘這裏蹭吃蹭喝的功勞呢。”她美滋滋地笑着。

“這十來天，你得注意些。”林可欣又細細地問，沈大夫還說了什麽沒。

林可欣搬了個小凳子，坐到了母親身邊，絮絮叨叨的與她說。

聞着空氣裏隐約的飯香，娘倆才止了話往廚房去，着手張羅着午飯。

大妞兒小妞兒陪着精神正好的祖姥爺說話，都說老小孩老小孩，上了年紀的人也跟個孩子差不多，三人倒是有些話可聊。

春花聽娘說，要把大妞兒小妞兒送回張家住幾天，愣了下，旋即又笑了起來。“說到底這是大姐生的孩子呢，是該回去住住。”

依她的意思，大姐倆口子眼下知道要對孩子好，哪怕只是女娃兒，也得上心對待。如此，就該把倆孩子送回去，不過，她沒有說，她知道娘八成不會同意。

既然要送倆孩子回張家，下午林可欣特意去村裏逛了圈，見有鄉親去桃溪村，讓其給帶個話給張山柴夫妻倆。

春杏在地裏幹活時，聽見鄉親與她說，倆孩子要回來，樂得直接跑到丈夫身邊，和他說這個事兒。

“好幾個月沒回來住，我得去收拾收拾床鋪。”

“去吧。”張山柴提醒着媳婦。“拾掇整潔些，倆孩子跟着娘住，如今也有些講究了呢，可別讓娘覺得，咱們讓孩子回來，卻又沒好好待她們。”

“嗳。我心裏有數呢，我先回了啊。”言罷，春杏匆匆忙忙往家裏趕。

回到家後的春杏，先去了趟正屋。“娘，明兒娴姐兒柔姐兒回來住幾天。”

“嗯。”老張氏不鹹不淡的應着，滿臉的嫌棄。娴姐兒柔姐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地主家的姑娘，一個泥腿子倒是給窮講究上了。

與婆婆說了聲，春杏就出了正屋。

孫秋蘭瞅見。“山柴媳婦，今個不是該你下地嗎？咋回來的這麽早？”竟然還是從婆婆屋裏出來的！“娘，山柴媳婦這是咋回事兒？我下地幹活時，回來喝口水都得被罵，到了她這，一句話也沒了？”

“她的活，山柴一并幫着做。”老張氏身都沒有起，扯着大嗓門沒好氣的怼了句。“你丈夫要是願意幫你幹活，你整天躺床上不下地我都能裝作沒看見。一天天的屁事兒沒有，就知道嘚啵嘚啵。”

把孫秋蘭氣得喲，一跺腳，灰溜溜地回了屋裏。

說是明兒送回去，傍晚岩哥兒回來，說明兒沒時間，得下地幹活鎮裏還有不少事，便早早地吃了晚飯，借了輛牛車送着姐妹回張家。走時，大妞兒小妞兒很是不舍，尤其是小妞兒，小小年紀懵懵懂懂的她，含着兩包淚還給哭上了。

林可欣抱着她哄了會，又親了親她倆的額頭，眉眼含笑很是溫柔。“不用怕，沒事兒的，呆不習慣再回來。”

岩哥兒送倆外甥女到張家時，張家剛剛吃過晚飯，一家子都坐在外頭院子裏。

“娴姐兒，柔姐兒。”春杏滿臉歡喜的迎了出來，身後跟着丈夫張山柴，他招呼着小舅子。

見到從牛車上下來的兩個孩子，張家其餘人都懵了。

這真是張家的孩子嗎？這真的是大妞兒小妞兒？怎麽會養得這般水靈！

老張氏看了眼被自己抱在懷裏的豐哥兒，這是她精心細養的寶貝孫子啊，跟林寡婦養的對比，一張老臉頓時有些臊得慌，幸好林寡婦本人不在這裏。

這是咋養的？怎麽就養得這麽好！說是地主家的小姑娘，是一點錯兒都沒有的。

大妞兒牽緊妹妹的手，進了院子，落落大方的挨個喊着。“爺爺，奶奶，大伯，大伯娘，三叔，三嬸。”脆生生地音腔。

小妞兒也奶聲奶氣的跟着喊，吐字特別清楚。

老張氏看了眼至今只會說爺爺奶奶的寶貝孫子，突然有種想把孫子送給林寡婦養的沖動……

“娴姐兒柔姐兒。”張老頭不虧是一家之主，反應很快，笑得很是和藹。“吃飯了沒有？”這倆孩子長得可真好，放眼全村，就數他家的孫女兒長得最好，親家倒是會養孩子。

“爺爺，我們吃了飯才過來的。”

張榮有開着玩笑的問。“你姥姥有沒有給你們準備點吃的？”

“沒有。”

這會天色有些灰暗，岩哥兒和張家長輩打過招呼後，就準備離開了。

在院裏說話的大妞兒知道舅舅要走，立即牽着妹妹過來，沒有說話，只眼巴巴地看着，流露出濃濃的眷戀。

“時辰有些晚，我得趕回去。”岩哥兒說着話，摸了摸倆外甥女的發頂。“舅舅先走了，想回林家，就跟爹娘說，讓他們送你們回來，若是爹娘沒空，就捎個話過來，我來接你們。”

大妞兒點着小腦瓜。“知道了，舅舅。”她撲進舅舅的懷裏，摟着舅舅的脖子，摟了會才松手。

大妞兒小妞兒走後沒幾天，便到了最最忙碌的秋收，是一年裏的第二次農忙。

岩哥兒擱了鎮裏的活，先各自回家搞完秋收。

也就是要開始忙碌的時候，一直沒什麽懷孕反應的春花，有了很強烈的反應，吃什麽吐什麽。

就她這樣，林可欣哪裏敢讓她回家搞秋收，便讓女婿自個回去忙着，把媳婦留在林家，好歹有她照看，至于吃飯，她做了些葷素鹵味，幾樣鹹菜給打發了，吃完了再過來拿，好在離得也近，一來一回用不了什麽時間。

看着忙前忙後沒個停歇的母親，春花心疼極了，真是恨不得甩自己兩耳光：咋還給嬌氣上了？這麽不争氣！

“你擱屋檐下好好躺着，才吃了點東西下肚，別又吐出來了。”林可欣推開了二閨女。“攏共也就七八天時間，肉眼可見的就瘦了，這後面日子還長着，你這什麽時候是個頭？”林寡婦的記憶裏，懷孕時，情況好得很，照樣下地幹活，別說生孩子她連男朋友都沒有，哪來的孕婦知識喲。

說她瘦，娘才是真的見瘦了。春花來了倔性。“娘我躺着也不舒服，不如讓我幹點活，興許忍忍就習慣了。我見過好多懷孕的，都下地幹活呢，娘，我沒事，沈大夫也說，我身子骨勁兒強，孩子很好的。”

“那，那你自個看着來吧。”林可欣在現代時，聽多了什麽前三個月特別得小心，又思及二閨女以前吃得苦，就顧得更周全細致了點，哪裏想，這孩子還不樂意了！

春花見娘同意，咧着嘴就笑，笑得開心了。

家裏的田地少，岩哥兒忙完手頭的活，又去了隔壁村，幫着二姐夫搞秋收，舅舅那邊，良田親口說了，他會去搭把手，姥爺還在家裏住着，不需要人手照顧，舅舅那邊應該會見輕松很多。

忙忙碌碌一直到月底，田地裏的事拾掇的差不多，天氣是愈發的見涼，春花還是老樣子，吃什麽吐什麽，沈大夫說，她看着瘦，精神還不錯，脈搏也很穩，熬一熬，過陣兒再看看。

有沈大夫的話在，林可欣焦躁的情緒稍有緩和。

秋收忙完了，揚寶全又過來了趟，說想接老父親回去。十月初，他就過來了趟，林可欣沒同意，說等過了秋收再說。

這回他來，林可欣同意了，幫老父親細細地收拾行李。

在林家住的日子，吃得好睡得好，清清瘦瘦的揚老頭臉上都見了些肉，周身不見一絲暮氣，眉眼平和慈祥像個安度晚年的悠閑老頭兒，他甚至都可以撐着牆壁，緩緩地挪上幾步。

要走的時候，揚老頭緊緊地握着閨女的手，看着她，眼神格外的慈祥，他沒有說話，就笑了笑，笑得很開心。

緊接着，日子就進了十一月，眼看小妞兒的生辰快到了。

粗粗數着，姐妹倆在張家住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月，沒見回來，許是住着挺好，正值秋收，得照顧老父親，又碰着二閨女孕吐，林可欣便沒有去把她倆接回來。

眼下，總算見了點清閑，是時候該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