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奇怪 這顧掌櫃也是奇怪
白露走後, 三春有點慌。
“姑……”
林可欣一眼就瞅出她的想法,笑道。“你不會以為江家真的會為她出頭吧?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就算她二哥考中了童生, 能不能考上秀才還兩說呢, 回了江家, 憑她說破嘴皮子, 各種添油加醋煽風點火,江家也不可能立即對咱們怎麽樣, 除非張家老二真有出息,撞了狗屎運考中了秀才,呵,他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吶。”
“這小姑娘, 也就是仗着現在張家行情好,得江家賞識,尾巴翹上天的來林記沒事找事, 她敢來一回我削一回, 一個賣身為奴的小丫頭有什麽可怕,只要江家敢對林記出手, 我就有法子對付回去。”
“東家好厲害!”宛姐兒滿眼驚嘆, 她早先也聽朱大娘說起東家往年的一些事跡,相處這麽久,她覺得完全不對,東家哪裏兇悍了, 特別的溫和好性情。
今個,算是開眼界了。
三春點點頭。“我姑可厲害了。”心裏驕傲的不行。
鎮裏富戶又怎麽樣?有姑在,定不會出什麽事。
一顆心是相當的踏實。
姜正好匆匆忙忙的跑進店裏。“娘呢?”
“姑在後面院裏。”
林可欣聽到聲兒往前面走來,見女婿滿頭大汗的焦躁。“出事兒了?”
“我聽說張家大丫來店裏鬧事?娘, 沒咋滴吧?”
“你聽誰說的?”林可欣瞅了眼沙漏,言語輕松眼裏帶笑。“前後也就半個時辰吧,事兒就傳東興街去了?”
見丈母娘跟個沒事人似的,姜正好松了口氣。“是吳老頭告訴我的。”
“原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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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店裏沒啥事,姜正好又一陣風似的回了東興街。
“娘還好吧?”張山柴問了句。
“特別好!”姜正好喝了口水,眉眼有些得意。“我就知道依咱們娘的性子,哪裏會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欺負了。”
張山柴點點頭,卻道。“岩哥兒不在,咱們得多顧着點那邊。”
“這是肯定的,要不是大姐快要生了,我媳婦都想着進鎮陪陪娘。”
說到媳婦,張山柴有些發愣,以前他總覺得,生孩子是件很平常的事,周邊也沒見哪個把婦人生孩子看得多重要,男人照樣下地幹活,便是懷孕的婦人也會忙着家裏瑣碎,和沒懷孩子時沒什麽兩樣。
這回媳婦懷孕卻是不同些,瞧着丈母娘忙前忙後的張羅,隔三差五的叮咛囑咐噓寒問暖,尤其是快要生時,春花擱了手頭的事,直接住進了家裏,他便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心頭像是牽着根繩,另一頭落在了媳婦身上。
午時将将過去,太陽從厚厚的雲層裏羞答答的露出半個臉。
有了陽光,屋裏見了亮堂,就連街道上的人都多了些,店裏的生意自然也更好。
林可欣和宛姐兒在前面守着鋪子,朱婆子和三春在後院忙着各種活,這些活比較累,切素鹵還好,處理豬頭豬下水邊邊角角的葷鹵,才叫真的費勁兒,三春把這活兒都攬自個身上,讓姑去前面守着鋪子。
“東家腦瓜兒真好使!”朱婆子麻溜兒的搓着肥腸,這玩意兒拾掇出來特別費事,下了鹵鍋後又特別香,尤其經東家燒出來端上桌,真的是,連舌頭都想一道兒吞下肚。“這些邊角料經她的手張羅出來,就格外好吃,我以前是不吃這些的,如今卻是喜歡的很。”
三春認真細致的洗豬肚。“我以前也不愛吃,光聞着味兒就受不住。”她嘿嘿嘿地笑。“姑頭回做豬下水時,我都不敢伸筷子呢,後來聞着香味兒,沒忍住,嘗一嘴,哎喲!就停不下嘴了。”
“想當初我也是這樣的……”
兩人邊幹活邊說話,一點也不覺得累。
前面林可欣帶着宛姐兒忙了一陣兒,好不容易店裏沒了顧客,正想着坐下好好歇會兒。
卻見老張氏領着個老婦走進了店裏,還沒說話臉上先有了笑。“親家,忙着呢。”
對老張氏,林可欣沒什麽好感,到底是大閨女的婆婆,也不好太下臉子,對方明顯有事過來,便招呼着她往後院去,順便讓三春去前面鋪裏看着點兒。
三春直點頭,進廚房洗了把手,又泡了兩杯熱茶進堂屋。
“……我說咋聞着股怪味兒呢,親家弄這麽多豬下水擱家裏幹什麽?多臭啊。”
這人咋這麽說話。三春拉着臉不太高興,也沒喊人,放下茶水就走了。這是誰?是大表姐的婆婆還是二表姐的婆婆?也不太會說話了吧,味兒大怎麽了?又沒礙着她什麽。
“你怎麽了?”宛姐兒一眼就看出她不高興,小聲兒的問。
三春與她向來有話說,把事說了遍,又問。“……那是誰啊?”
“似乎是春杏姐的婆婆。”
“喔。”
林可欣不軟不硬的回了句。“自然是有用才會買回來,親家今個過來可是有事?”
“差點把正事給忘了。”老張氏拍着腦瓜,笑着指了指旁邊的老婦。“這是我娘家親姐姐,本來也沒想着過來找親家說話,實在是沒了辦法,家裏孩子大了,要嫁要娶,手頭緊的很,向我問起掙錢門路,這不,領着過來和親家見見,往後我姐姐家裏有啥土豆筍幹之類的,也拿店裏來掙錢如何?”
“可以是可以,不過,老姐姐可得想清楚些,我這店子啊,就這麽大,用不了太多的筍幹土豆,若是把這掙錢事兒給了親家大姐,老姐姐這邊的筍幹和土豆我可就不收了。”
張老氏聽着前面的話,笑得合不攏嘴了,朝着姐姐看去,隐隐有些得意,哪想,親家說着說着,話漸漸不對了頭,她臉上的笑給僵住了,似不敢相信。“親,親親家是啥意思啊?故意讓我沒臉是不是?”
“哪裏的話,我只是與老姐姐道出實情而已。”林可欣笑道。“說起來,這也不算什麽事,若能幫我自然會幫,可這親戚也會個親疏遠親,這位大姐是親家的大姐,卻不是我大姐,我能顧着親家,說到親家大姐卻是有心無力了。”
“你你你你你……”老張氏瞪圓了眼睛,臉皮子變紅變青又變白,氣得腦子都犯了懵,張了嘴不知說啥好。
旁邊的老婦起身道。“林掌櫃,真是對不住,唐突了。大妹,咱們走吧。”
“我不走!”老張氏氣不過。“姓林的,你故意的是不是?就多收一個我大姐家的筍幹土豆又怎麽了?你有兩家店,生意又這般好,十裏八鄉哪個不知道林記鹵味,你這是故意給我難堪!”
“大妹!”老婦猛得扯了下張老氏的胳膊。“林掌櫃對不住,我家大妹說話直。”說着,她使着勁将人往外面拽。
林可欣确實看不太上老張氏的行事,見老婦這般說話,又有點兒不太自在。“親家大姐,若是家裏的筍幹土豆不是特別多,送過來倒也無妨,數量太多的話,店裏還真吃不下。”
“那,那可真是太謝謝林掌櫃了,我來鎮裏時,先過來店裏問問林掌櫃的,缺土豆和筍幹的話,我便讓家裏的小輩送過來。”
“也可以。”
“謝謝,太感謝您了林掌櫃。”老婦雙手合十鞠躬。
林可欣飛快的避開她的動作,抿嘴笑了笑。
老張氏見狀更加來氣。“看吧,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現在掙了幾個錢,就以為自己多了不……唔唔唔……”
“對不住林掌櫃,對不住了。”老婦一把捂住大妹的嘴巴,拽着她往外面走。
走出了林記鹵味,這才松開捂着張老氏嘴巴的手手,卻依舊拽緊着她的胳膊,走得特別急,出了鎮子才松開。“大妹,你說你與林掌櫃情分好?”
“以前是好,她沒做生意那會兒,對張家可熱絡了,時常讓岩哥兒過來送吃的,如今手頭有了幾個錢,眼睛就長到了頭頂,我看吶,她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老張氏連呸了好幾下。“還記恨着以前的事呢!”
老婦擰緊着眉頭。“我看你啊!幾十年,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她尋思着問自家大妹倒不如問問妹婿。
“東家心腸軟呢。”朱婆子樂呵呵地笑着。
林可欣笑笑沒有接話,她卷着袖子,拿刀切筍幹。
她讨厭的是老張氏,對于老張氏的大姐,這是頭回見面,印象還不錯,能幫把就幫把吧,這時代靠着田地吃飯過日子,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呢。
說起為什麽讨厭老張氏。
這裏頭瑣碎就有點多了,原先沒分家有矛盾,眼下大閨女懷孕,眼看就要生了,也是樁矛盾。
便是分了家,也是婆婆吧,也得幫襯着吧,春杏說,自分家後,這老張氏可從來沒有給她搭過手,更別說送個雞蛋啊吃食之類的,但凡這張老氏有點兒婆婆的樣,她也不會這般憂心大閨女,累得二閨女帶着娃兒過去看着。
三春見兩位老婦從後院出來,就知道事情說完了,卻不見姑出來,心想,姑肯定又在後院忙着,可惜前面鋪子裏也有生意,她先和宛姐兒招呼着,待忙完,就想着往後院去把姑換到前面來。
這時,一位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背着個大大的竹簍,一進店子就笑着喊。“林掌櫃,我又來送土豆了,我是二揚家的,前陣兒過來送過土豆,林掌櫃還記得吧?”
“啥?”三春瞧着這中年婦人面生的很吶。“二揚家的?哪個村吶?”
“王家屋的,林掌櫃就不記得了啊?”
王家屋。三春有點印象,但是,眼前這婦人,她咋覺得不太對勁呢。“我怎麽沒見過你?”
“林掌櫃貴人事忙,哪裏會記得我,我就來送過一回土豆。”
林可欣從裏頭出來。“怎麽了?”
“姑,這人說她是王家屋二揚家的,前陣兒來咱們店裏送過土豆,我怎麽沒見過她?是我記錯了嗎?”三春撓撓額角。“還有啊,你喊我林掌櫃幹什麽,我是店裏雇來幹活的。”來店裏送過土豆,咋還喊錯人了?
“你不是二揚家的。”林可欣笑道。“你走吧,我不會收你的土豆,眼下家裏土豆夠。”
中年婦人急了。“我就二揚家的,林掌櫃你忘記啦,前陣兒我來送土豆,我,我給弄混了,送來的土豆裏頭有壞的,這回全是好的呢,我一個一個的挑出來的,你給瞅瞅的,比上回的好多了。”她急巴巴的将竹蒌往前遞。
“真不用,這位嬸子,家裏的土豆夠用,目前不需要土豆,你回去吧。”
“不是,林掌櫃你你說的,往後都會收我家的土豆……”
“我是說過,但不是對你說,你不是二揚家的,盡管我只和她見過一面,做過一回買賣,但我知道你不是二揚家的,你比她高比她白淨,她比你要見老些。”
中年婦人聽着這細致的話,滿臉讪讪然,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樣子,抱着大竹蒌呆呆地看着林可欣。
“你走吧。”
“林掌櫃你就收收這土豆吧,真的你看一眼,都是頂個的好土豆,你能收二揚家的,為什麽就不能收我家的?我家的土豆比二揚家的要好多了,真的,你看看,就看一眼吧……”
林可欣嘆氣。“不是不想收,是真的收不下,這土豆啊,家裏還有很多很多,暫時真的不需要,你走吧。”
“走吧走吧。”三春是知道家裏還有多少土豆的,都快堆成小山了。
“我這,我這,我這……”
三春推着她,力道不大,往鋪口去。“嬸子你走吧,真的,你這樣很耽擱店裏的生意。”
“可我,可我這土豆,我這土豆,我從村子裏背到鎮上,走了一路……”
“這是碰着潑皮無賴了?”顧掌櫃慢悠悠的從隔壁走了進來。
見着個男人,中年婦人明顯有些怵,縮着肩膀,也不敢再大聲瞎嚷嚷了。
“還不走?”顧掌櫃掃了她眼。“一會讓地痞給打傷打殘了,可別怪我心狠。”
畏縮的中年婦人聽着這話,哪裏呆得住,撒腿就往外面跑,一下沒了影。
“多謝顧掌櫃。”
“哪兒的話。”顧掌櫃笑了笑。“街坊鄰裏是該相互幫襯,岩哥兒這回和顧哥兒一道往縣城去,也該月底才能回吧?我記得,考生們一般都是月底歸家。”
林可欣回道。“也不太清楚,應該是月底歸家吧。”
兩人略略閑說一二,顧掌櫃就回了自家店裏。
三春撇了撇嘴,對着宛姐兒咬耳朵。“這顧掌櫃也是奇怪。”
“是有點奇怪。”宛姐兒其實心有猜測,莫不是因着哥哥下考場的原故?說不定是她想多了呢。
林記鹵味店的四個人都覺得顧掌櫃有些奇怪,而張家的春杏春花兩姐妹也在覺得奇怪呢。
奇怪什麽呢,有個老婦過來屋裏坐,手裏還拎着一籃子雞蛋。
這老婦春杏認識,婆婆娘家大姐夫家姓季,她很意外。“嬸子坐,喝茶。”
屋裏的娴姐兒柔姐兒很乖巧的喊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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