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剎車聲響起,身後有車駛到,徑直停在阿俏身邊。阿俏往車子那邊一回頭,見到車內點亮了燈,駕駛座上的人向她這邊探了探身,将靠着路邊一側的車門推開。待阿俏看清駕駛座上的人,她登時吃了一驚,怔在當地開車的人竟是沈謙。
周牧雲登時警覺起來,他隔着阿俏,一時沒看清楚車裏的人是誰,當即大聲問阿俏:“這人是誰,你認得他麽?若是不認得,哪怕只是認得,你都別上他的車,你孤身一個女孩子……”
阿俏望着車裏的沈謙,只見他輕輕地摘下了戴着的禮帽,貼在胸口,沖阿俏微微點頭致意依舊是那個禮數周全的沈老板。
阿俏別過頭又去看周牧雲。周牧雲這時候臉上出現緊張,似乎真的在為阿俏的安危擔憂,“你……別走!”周牧雲突然顫抖着開口,他用這樣的語氣去求一個女孩子,這對天之驕子周家大少來說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他再度往阿俏那裏踏了一步,伸手試圖去握她的手,卻生怕又造了次,手臂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再沒敢往前送。
“你別誤會,我并不是想幹涉你的自由。我只是想……關心你,畢竟這世事不易,人心難測。”周牧雲的視線從阿俏肩頭越過去,望向車裏的人。偏生沈謙這時候将禮帽戴回,他的面孔立刻遮掩在帽檐的陰影下。
阿俏暗中重複了一句“世事不易,人心難測”,瞥了周牧雲一眼,心底忽然有一叢報複的火焰就此燃了起來。此刻的她,仿佛遍體橫生着尖刺,周牧雲越是想要示好,她周身的刺就會越尖利。于是她的唇畔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稍稍向前倚了倚,望着周牧雲的雙眼,輕輕地說:
“你……管我?!”
你憑什麽管我?
阿俏說完,突然一轉身,旗袍裙角在夜風中稍稍揚起,她徑直快步走向沈謙的車子,只留給周牧雲一個冰綠色清淺的背影。
周牧雲立在原地,驚得啞口無言,眼看着阿俏上了那輛黑色的轎車,帶上車門。随即那轎車啓動,阿俏當着他的面,坐在車中揚長而去。
周牧雲此人原本是個不羁而放誕的性子,若是對面的人換了個別個,即便對方這樣毫不留情地踐踏了他的好意,他十九會自嘲地仰天大笑三聲,然後潇灑地轉身走人。可是今日,今日他眼看着阿俏毫不猶豫地轉身上了旁人的車,他竟然站在當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心頭像是被一塊大石頭死死地壓着,連氣都喘不過來他這是怎麽了?
他不是她,不懂她那些小女孩兒的心思可是她又怎知此刻他排山倒海地湧上心頭的,那些又究竟是什麽?難道這世間之事當真如此,人的一切失落都來源于最簡單的兩個字在乎?
周牧雲獨自一人,在大門外呆立着,遲遲不肯轉身。而他那些“損友”們,在小樓趴在窗口看熱鬧看了半天,見再無結果,便紛紛散去。阮清瑤一個人立在高大的長窗下,覺得有些悶熱,便打開手中的蘇繡扇子,無聊地揮動幾下。
沈謙能接上阿俏,只是一樁巧合,誤打誤撞。沈家的司機偶然有事,他便自己開車回去,經過“黎明沙龍”院子外面,剛好看到阿俏與周牧雲糾纏的情形。
他見到阿俏像只小老虎似的昂着頭,攥着一只拳頭跟人叫板,立即就踩下了剎車,随即打開了車門。
争執的雙方沈謙都認識,但是他卻選擇了将阿俏直接接走。這位沈老板是個務實的人,只選擇最直截了當的解決方式。沈謙原來也想過,阿俏與他素昧平生,這寂靜夏夜之中,孤男寡女,她未必就願意上自己的車。可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爾真的甩開糾纏她的周牧雲,踏進了他的車子,坐在他旁邊。
“謝謝先生為我解圍!”阿俏的聲音細如蚊蚋。沈謙發動車子的時候,聽見小丫頭在自己身邊悄聲道謝。
他裝作專心致志地開車,偶爾用眼角的餘光瞥一瞥,偷瞧一眼阿俏。只見她腰板筆挺,規規矩矩地坐在汽車座椅上,卻扭過頭,去看車窗外那深沉的夜色與一晃而過的街燈。
車行不遠,沈謙已經開到一處鬧市的十字路口,将車子泊在路邊,然後打開了車內的燈,轉過臉問阿俏:“這位小姐,現在天色已晚,你我畢竟男女有別……若是小姐不放心我送你歸家,可以在這裏下車。這裏很容易找到黃包車。”
阿俏聽他這樣說,低頭很認真地想了想,也轉過臉來,直視沈謙的雙眼。她的确能夠此時下車,但這豈不是應證了沈謙口中“不放心”三個字,表明她對沈謙其實是信不過的?
沈謙便想:還是頭一次如此近地與她對視,只不知道她是否會就此告辭;如果她真的下車去叫黃包車載她回家,自己又該怎麽做?
豈料阿俏淺淺地一笑,開口說:“若是我現在下車,先生會不會還要跟在黃包車後面,送我歸家?”
沈謙聽見這話,心頭忍不住一動就在阿俏說出這話之前,他确确實實,就是這樣打算的。只聽阿俏續道:“請先生千萬不要誤會,我并非那等不知自愛,不夠檢點的女子,只是……既然我上了先生的車,就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先生的人品,知道先生高義,信得過先生絕不是那種,會乘人之危的人……”
想起上輩子她與沈謙短短的那一段交集,望着眼下坐在她身邊的這個謙和男子,阿俏說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話,上輩子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她感激沈謙帶給她的每一分希望,甚至此刻在沈謙面前,她努力不去回想因他而死的那件事……
路燈的光透過道旁法桐茂密的枝葉灑落下來,斑駁的樹影映在車內,一時車內竟安靜極了,風吹樹葉,夜半蟬鳴……都教人聽得清清楚楚。
沈謙聽得出她言語裏的誠懇,他沉默了片刻,當下随手發動了車子,別過臉裝作去看後視鏡,好借此機會不讓阿俏見到自己唇角蘊起的笑:有什麽比親耳聽見這麽個聰明通透的小姑娘發自內心的贊許,更令人覺得舒暢的?
“你家的地址是……”
“鹽阜路。”阿俏沒有說門牌號,沈謙卻也明白,鹽阜路是一條不寬的道路,兩旁全是高牆。沈謙這部車子車身很寬,不大方便開進去。
沈謙辨了辨方向,在晚間空曠無人的車道上掉了個頭,往鹽阜路開去。他偶爾會偷偷看一看阿俏,見她已經不再欣賞車外的景象了,只是一個人凝神靜悄悄地端坐着,不知她想起了什麽,漸漸地,連沈謙都能覺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哀傷從這姑娘眉宇之間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好多事,不是阿俏努力不去回想,就能夠将之遺忘的。這輩子她可以故意去踩周牧雲,刻意踐踏他的好意……然而這并沒有讓她自己心裏覺得好過。
沈謙在她身旁駕着車,偶爾會擔心地看阿俏一眼。曾有那麽一刻,沈謙已經想要停下車,将手放在這小姑娘瘦削的肩上,告訴她一切會好的,告訴她其實不用一切全都由她自己扛。
然而瞥見阿俏那依舊挺得筆直筆直的腰板,倔強揚起的脖頸,和緊緊抿着的嘴唇,沈謙終于還是息了這個念頭。他知她一定不是輕易聽得進勸的人,她的感傷,也只有她自己能走出來。
“鹽阜路到了。”沈謙踩下剎車,才将阿俏從沉思中驚醒。她茫然地轉過頭來,正對上沈謙一對溫和的眼眸,眼神裏似有安慰,不止是禮貌而客套的道別。
“謝謝先生!”阿俏下了車,沖沈謙躬身致意,說:“我家就在巷內不遠,先生不必下車相送。”
沈謙沒說什麽,只是揮揮手向她致意,随即搖上了車窗。
阿俏轉身往阮家大院門前走去,街巷裏響起她鞋跟敲擊地面的嗒嗒聲。走了數步,她突然停下了腳步,索性靠在巷子一旁的粉牆上,将頭埋在一雙藕臂之間。此刻她拼命抑制,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淚水卻不受控制,飛快地就爬滿了臉。
人說造化弄人,大抵便是如此。她始終都活在那張名叫“命運”的大網裏,甩不掉也掙不脫……阿俏索性便不再掙紮,任淚水爬滿了臉:她知道自己只需要這麽片刻的宣洩,将內心曾經的柔弱感傷全部都宣洩出來。在這之後,她就能再強大起來,心如鐵石;無論命運給她帶來什麽,她也不過是孑然一身,手握一柄廚刀,冷然以對。
也不知哭了多久,阿俏終于收了淚,伸手取了帕子将臉上的淚痕全部擦去。
她偶然一轉頭,只見巷口那裏,竟然還有車燈在一閃一閃的。車內那個人影,姿勢與她告辭時完全一樣,只坐在車內,遠遠地望着她。
阿俏突然省過來:那就是沈謙啊!沈謙目送着她、守護着她,她若還沒有安全歸家,他就會一直守在那裏,絕不會離去;可見到她扶牆獨自感傷,沈謙卻恪守了距離,并未下車過問,免得她尴尬……這位沈先生,果然是一位君子。
暖意再度湧上心頭,阿俏仿佛又感受到了他給的希望。于是她直起身,向沈謙那個方向奮力揮了揮手臂,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轉身,邁着輕快的步子向自家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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