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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均5000的晚餐,貴的幾乎都是材料。看着雖然很好吃,但許折鳶這時實在沒什麽胃口。
一方面她很冷,另一方面她作為餐桌上職位最低又最年輕的職員,大概率要履行餐桌文化為幾位領導倒酒。
她光想想就覺得胃疼,但還是努力打起精神,見服務員送酒進來後準備起身。
“今天我們就不喝酒了。”微生霁對着服務員擡手示意了一下,看着已經上來的菜肴笑道,“劉總有心了,溏心幹鮑,澳洲龍蝦,魚翅花膠……嗯,看起來起碼都是一級品以上吧?”
劉總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哈哈,我很早就囑咐這邊的老板去物色了,能挑到特級品的都用了特級品,實在不好找的才選了一級品。總監應該經常吃這些吧,一眼就看出來了。”
許折鳶聽完兩人對話才明白自己的天真,人家說這家店人均五千,可人家沒說這裏的消費有上限啊。她雖然沒錢吃那麽貴的東西,見也沒怎麽見過,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按劉總說的,這一桌子菜起碼要上十萬了。再看看服務員手裏沒來得及放下來的茅臺,許折鳶簡直覺得心裏在滴血。
人均兩萬啊,快抵上她三個月的工資了,如果換成錢,不僅能把她的信用卡還完,還能有剩再買條裙子。
萬惡的資本主義,劉總就算了,中年老男人沉迷鮑魚龍蝦、魚翅花椒也算正常,可你微生霁年紀輕輕怎麽也不學好,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人家的品級了呢?
微生霁輕笑搖頭道:“劉總誤會了,我不怎麽喜歡吃這些,這還是第一次。只不過看劉總您的樣子,我覺得這桌菜應該不便宜,随口猜了一下。”
許折鳶對微生霁——或者說高中時的微生霁十分熟悉,幾乎是立即就分辨出她這聲輕笑中沒有笑意。她下意識地看向微生霁,只見對方垂眼望着桌上的菜,彎彎的狐貍眼裏閃現出一絲精光。
許折鳶心中不禁響起了“登登dua啷”的聲音,背脊寒毛倒豎,如臨大敵——她能感覺到,這頓晚餐很可能會不歡而散。
“那總監猜得真準啊。”然而劉總還沒有半點危機意識,依然笑眯眯地吹噓着今晚的準備,“總監,這五十年陳年茅臺酒也是飯店老板花了很大力氣才找到的,反正今晚不用開車,你不如嘗一嘗?”
許折鳶雖然看起來眼觀鼻鼻觀心,但實際上正在仔細盤算今晚的花銷。五十年的茅臺市場價起碼五萬以上,而且市面上流通的不多,實際價格可能更貴。
如果這一頓飯飙到二十萬,怎麽做賬就又是一件頭疼的事了。
微生霁搖了搖頭:“我不善飲酒,要辜負劉總的一片心意了。在動筷子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劉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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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說。”
微生霁細長的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緩慢而平穩地問出了一句話。
“這頓飯是你請客呢,還是公司報銷?”
啊!!!
許折鳶在心中發出了吶喊——她就知道微生霁肯定要說什麽不得了的話,但就這樣問出來也實在太不給面子了吧!
在財務部工作,許折鳶最清楚這其中貓膩。老總請客吃飯,那能花老總自己的錢嗎?而且公司本來就給經理以上的領導劃撥了一筆業務拓展費用,專門用來給人請客吃飯的。
許折鳶知道微生霁是來幹什麽的,可實在沒想到她連個招呼都不打,到的第一天就先把劉總給得罪了。
微生霁難道就不怕自己的處境更糟糕嗎?就算微生霁不怕,但能不能考慮考慮她啊?
此話一出,桌上的氛圍果然瞬間冷了下來。許折鳶自覺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喽啰,這時只管目不斜視,能把頭垂得多低就把頭垂得多低。
神仙打架向來是凡人受傷,她可不想成為那被殃及的池魚。
“嗯咳咳,”劉總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臉色難看,似乎想說什麽卻半天了也只吐出了三個字,“這個嘛……”
微生霁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仿佛不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多有攻擊性。
“我知道恒悅有業務拓展費這一類,不過我并非洽談業務的對象,應該不屬于這個範疇吧?”
這顯然是微生霁放的一個下馬威,雖然還沒徹底撕破臉,但劉總的臉色已經黑如木炭。
兩人對視了片刻,微生霁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劉總目光一斜,落在了一旁也在裝死的梁總身上。
“咳咳,微生總監,這頓飯其實、其實應該算在公司內部活動經費上。”
“哦?我記得總公司有明文規定,內部活動經費人均每次不超過兩百,恒悅這點不一樣嗎?”
“這……”
“我看過了,這點是一樣的。”
微生霁明顯是有備而來,幾句話堵得梁總啞口無言。桌上氣氛繼續冷着,許折鳶實在忍不住要腹诽那劉總好尼瑪小氣。
這氛圍都這樣了,你就吃個啞巴虧說自己請了又能怎樣呢?貴雖然貴了點,但你好歹是一公司老總,幾百萬的年薪還有額外的分紅,這點錢都不願意出嗎?
微生霁等了一會兒,見劉總還是不開口,突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說起來這頓飯是為我接風洗塵,用公司的錢不合适,用劉總的錢也不合适。這頓飯我請了……”她說着轉頭對那來不及離開,裝成一根木頭人的服務員道,“麻煩你把賬單拿過來,我們要先結賬。”
許折鳶聽到微生霁要出這筆錢,“啊”地一聲擡頭看向了她,心頭感覺到一陣像是錢從自己口袋流出去的肉痛。
不過她很快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抖了一下身體又重新低下了頭。
微生霁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輕聲問道:“怎麽了折鳶,你很冷嗎?”
許折鳶連連搖頭,希望微生霁別再對自己那麽親切了。要知道她可是恒悅的員工,微生霁到時候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她不行啊!
服務員手中還拿着托盤,先是看了一眼劉總,而後對着微生霁問道:“那您的茅臺還需要嗎?”
“既然是老板難得找來的,那就算上吧,我雖然不喝,但可以收藏啊。”
“好的,請您稍後。”
服務員将茅臺放到微生霁面前,轉而出了包廂。而許折鳶因為房內的冷氣,降到冰點的氣氛以及微生霁若有似無的目光,身體物理性地顫抖起來。
她有預感,今後自己在公司的日子一定不會好過。
“我就說,你應該多穿一點兒衣服。”
就在許折鳶瑟瑟發抖的時候,一件還帶着體溫的薄風衣突然落在了她身上,與風衣一同落下的還有微生霁的話。
“呃——”
許折鳶腦子裏一片混亂,轉身看向微生霁,一時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該推拒。
微生霁雙手壓在她的肩膀上,無比親昵地道:“別着涼了,好好穿着。”
當看到微生霁狐貍般的笑容時,許折鳶突然意識到微生霁對她表現得那麽親昵或許根本不是因為高中時的情分,而是為了讓劉總等人徹底把自己當作是她的人。
卧槽,微生霁算計她!
許折鳶沒被披在身上的衣服溫暖到,反而心底一片發涼。
服務員在這時拿着賬單進來,劉總的臉色已冷到了極點。微生霁笑着接過賬單,一邊望着劉總一邊念出了今晚這頓晚餐的價格:“嗯,四個零,二十三萬,老板很貼心啊,還把零頭給抹了。”
劉總冷哼了一聲,站起身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總監自己吃吧。”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廂,鄭秘書看也沒看微生霁一眼,手忙腳亂地收拾好劉總落下的東西,緊接着追出了門外。
梁總站起身遲疑了一下,看看微生霁又看看許折鳶,許折鳶接收到他的眼神,心裏也是異常矛盾,手才剛碰到自己的包,微生霁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
“梁總,你有事也可以先走,折鳶就由我送回去吧。”
許折鳶差點當場淚流滿面,但礙于微生霁的氣勢只得對梁總點了點頭。
直到梁總出了房間,微生霁才挪開按在許折鳶肩頭的手重新坐到她旁邊。
“怎麽,不吃嗎?”
許折鳶雙手捂臉,手肘撐在桌沿上,一副快死了的樣子。
“吃不下,這很可能就是我的斷頭餐了。”
微生霁笑看着她:“就算是斷頭餐也比餓肚子強,這一頓可要二十三萬呢。”
“啊,我要死了!”許折鳶一聽二十三萬,心又開始滴血,“你幹嗎說自己來付?這明明是劉總點的,傻子才吃一頓飯花二十三萬呢!”
微生霁“噗嗤”笑出聲,臉上的疏離防線終于被瓦解。
“笑笑笑,你笑什麽笑?”許折鳶此時已經忘記了害怕和糾結,滿腦子都是微生霁為了放下馬威,花了二十三萬給劉總那個傻逼買單,“你不喝酒還要什麽茅臺,趕緊給它退了,還能拿回六七萬!”
“沒關系,這點錢我還是付得起的。更何況他們人都走了,沒便宜外人,你多吃點。”
微生霁說着給許折鳶夾了一只鮑魚:“不知道那麽貴的鮑魚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你嘗一嘗。”
許折鳶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夾起鮑魚狠狠咬了一口——不吃白不吃,二十三萬诶!微生霁掏的錢,她今天不把盤子舔幹淨,她就不姓許!
作者有話說:
雖然借了風衣,但心更冷了,卑微社畜見不得浪費,因為肉痛甚至忘了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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