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大廈外, 不知何時飄起了朦胧細雨，氤氲煙霧籠罩着萬盞燈火。水汽漸漸布滿了落地窗，蜿蜒水痕自上而下。

周漪朵輕阖上雙眼, 慢慢放棄了抵抗。眼淚漸漸充盈了一雙眼眶, 淚珠沿着眼尾掉落。

顧安玥很少主動親吻自己，幾乎每次都是周漪朵主動, 亦或者撒嬌索吻。像現在這般強勢的親吻, 還是第一次。

周漪朵不給予對方任何回應，活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 由着女人吮吸着自己的唇瓣。

一番強勢親吻下，周漪朵一開始還在反抗, 後面就跟個木頭人一樣不給予回應。然而，顧安玥并沒有就此作罷，心底的占有欲徹底被喚醒，理智渙散。

劃然，一滴眼淚淌過四片緊密貼合着的唇瓣。

顧安玥眉頭一皺, 驀然停了下來。眼淚的鹹苦味浸到了味蕾裏，終是喚醒了顧安玥的理智。

“漪朵，我……”顧安玥阖動了一下兩片薄唇。唇瓣染上了周漪朵的口紅, 變得妖冶瑰麗。

話音未落，空氣中突然響起一記響亮的耳光聲。

啪—————

“顧安玥！你個混蛋！”周漪朵生氣地大罵了一聲, 手指止不住地發着抖, 眼眶裏噙着一汪晶瑩淚花。

“……”顧安玥被這一巴掌直接扇得偏過頭去, 臉頰頓感一陣火辣辣的疼。

蹙了蹙眉, 白皙指尖緩慢撫上左側臉頰, 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周漪朵微喘息着, 連忙收回了高舉在半空中的手, 倏地一個擡眼看向了顧安玥。

“顧安玥，要是你再敢像剛才那樣對我。”周漪朵眼神發狠地看着眼前人，氣勢強硬。

“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顧安玥扭過頭來，安靜地看着周漪朵，凝神深深地望進了對方的瞳孔裏。

彼此瞳孔交映，照出各自的情緒。

顧安玥并沒有因為這一記耳光感到羞怒和委屈，只覺得心好痛，痛到無法呼吸。仿佛吸入肺部的每一口呼吸都牽痛着心髒，刺痛感從心髒開始蔓延，直至波及渾身上下每一處神經末梢。

一雙瑞鳳眼已然通紅濕潤，眸底深處的脆弱被一點點放大，蘊含着難以述說的苦悶情緒。顧安玥繃緊了唇線，繼續不作聲地望着周漪朵。

倆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黏合得難舍難分。

女人眼眸裏的脆弱一點點透進了周漪朵的心裏，周漪朵既感到痛心又很是詫異，一度懷疑是自己讀錯了對方的情緒。

可痛心歸痛心，周漪朵并不會因為對方表現出的這一絲脆弱就心軟。絕不會因為顧安玥的一句話一個可憐的表情，就這樣輕易原諒了對方。

抹了一下眼角的眼淚，周漪朵收拾好了情緒。一個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朝着門口走去。

突然，在門口前停了下來。

周漪朵捏緊了拿在手裏的晚宴包，微擡着下巴，整個人背對着顧安玥。

“顧安玥，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絕情的話從兩片豐盈飽滿的紅唇裏說出，每一個字都深深地紮進了顧安玥的心裏。

“……”顧安玥沉默地立在原地，凝望着周漪朵曼妙的背影，心口的悶疼感一次比一次強烈。

直到周漪朵踏出了套房，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顧安玥的視野中。悶疼感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活活折磨着顧安玥的身心。

似要将顧安玥給拖入無限的愁苦中，永永遠遠地折磨。

顧安玥忍受着折磨來到了一旁的沙發邊，捂着胸口陷進了沙發裏，眸底深沉起伏。

俯身，拿起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徑直撥通了妹妹的電話。電話只響了一聲，便接通了。随即，傳來顧安影那熟悉的嗓音。

“喂，姐。有事嘛。”病房裏，顧安影正倚在床頭打游戲。剛痛痛快快地厮殺了一局。正激動，姐姐的電話就突然打了進來。

要是換作是別人，顧安影會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可親姐不一樣。

“你和漪朵在一起了？”電話裏響起姐姐清冷的聲音，乍一聽沒有情緒起伏，可寒意卻通過電磁波直抵顧安影的心口。

不由地，顧安影打了個寒顫，默聲不語。

“……”什麽叫和周漪朵在一起了？姐姐她在說什麽？為什麽突然說這樣的話？

“什麽時候的事？”顧安玥冷着一張臉，用一種質問的語氣沖着電話裏說道。

顧安玥擁有着精致深邃的五官，完美的下颌線，精美得如同電腦合成一般。沒有表情的樣子看上去很危險，讓人不敢輕易靠近，更是不敢招惹。

一雙茶色瞳孔裏滿是危險，卻又蘊含着一觸就會碎掉的脆弱，讓人倍感心疼。

“漪朵她告訴你了？”是的，電話那頭的顧安影在探試。顧安影不知道到底發聲了什麽，于是探試着問了一句。

“我問你什麽時候的事？”顧安玥眼底蘊含着無盡的寒意，冰冷至極，語氣前所未有的冷淡。

“……”顧安影不知道周漪朵為什麽要對姐姐撒謊，而顧安影的第一反應是選擇配合周漪朵，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剛在一起，不久。”

“姐，其實我這些年來一直都暗戀着漪朵。姐，對不起……”

“……！”顧安玥聽着妹妹在電話那頭訴說着內心的獨白，臉色越來越差。

幾秒後，顧安玥無聲地挂斷了電話，已是不想再聽下去。

總統套房裏，良久，顧安玥輕阖上了一雙似有千斤重的眼皮。一滴熱淚從眼尾悄然滑落，滴在了下巴處。

周漪朵和妹妹的話不斷地在腦海裏重複着，深深地刺痛着顧安玥的心髒，刺得一顆心髒鮮血淋漓，連着呼吸都變得困難。

想起先前妹妹穿的那雙周漪朵的高跟鞋，原來這一切都有跡可循。

顧安玥原是不懂，只以為妹妹對周漪朵的感情不過是姐姐妹妹間的情誼。原來，自己的親妹妹一直都暗戀着自個兒的未婚妻。

現在她們兩個已經在一起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要退出？可顧安玥心有不甘，更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突然，一陣強烈的頭痛感襲來，毫無征兆。

顧安玥皺緊了眉，條件反射地雙手護住了頭，一臉痛苦表情。

突如其來的頭痛愈演愈烈，不消片刻，就已是疼得顧安玥冷汗直冒，細密汗珠布滿了白皙額頭。

顧安玥咬緊了一口皓齒，牙關打顫的聲音清晰入耳。五根手指緊緊抓握着手機，因太過用力，指節而隐隐泛白。

悶聲承受着這突如其來的頭痛，臉色一度變得煞白，毫無血色。本以為扛一扛就過去了，誰知卻沒有扛得住，終是昏迷在了沙發裏。

下一秒，手機從掌心裏滑落，無聲地掉落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頭頂的白熾光暈灑落在女人冷白的臉上，映出一片暗影。兩扇長睫如蝶翼般栖息在眼睑上，沒有一絲生氣。

落地窗外，絲絲細雨變得越來越稠密。晶瑩雨絲根根連着線，傾斜入目。伴随着一聲驚天炸雷，一道閃電劃破漆黑夜空，似将黑綢般的布帛撕裂成了兩半。

***

誼華私立醫院，VIP病房裏。

一身藍白條紋病號服的顧安影背靠着床頭，愣愣地握着手機，一張俏麗臉蛋已是爬滿了眼淚。

垂着眉眼，長睫一個輕顫，晶瑩淚珠顆顆滾落。

終于是對姐姐說出了藏在心裏的秘密。這些年來，顧安影一直默默嚴守着這個秘密，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對姐姐和盤托出。

第一次，姐姐沒等自己把話說完就挂了電話。

本來是和隊友約好了上星，這會兒卻是一點打游戲的心情也沒有了。起身，顧安影來到窗邊站着，無聊地望着窗外的潇潇雨幕。

濕潤的雨意撲面而來。顧安影下意識地抱了一下雙肩，覺得有些冷，于是關了半扇窗戶。

聞着雨聲，想着心事。

周漪朵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為什麽要騙姐姐？

難道……她決定接受自己的表白了？！沒錯！肯定是這樣！

心頭突然開心地冒粉色泡泡，顧安影一雙桃花眼彎了彎，歡喜地輕抿着唇。大步折回病床邊，彎腰拿起枕邊的手機，趕忙指紋解鎖打開來。

本想着給周漪朵打個電話過去，翻開通話記錄的同時，懸在手機上方的指尖又立馬頓住了。

不不！現在不能打這個電話。

周漪朵剛和姐姐鬧了一場，現在心情肯定不好，此刻不适合貿然打電話過去。

這般想着，顧安影毅然劃走了最近通話記錄。轉而，無意識地點開了微博。

點開微博的瞬間，一張開屏廣告映入眼簾，是某知名玫瑰花品牌的廣告。

廣告圖是高級的紅黑配色，中間一抹鮮亮的靛藍。圖文大氣簡明，表達着炙熱的愛意。一個靛藍色禮盒居中，禮盒中央是一個凸起的“心”形，由着朵朵怒放的紅玫瑰所填滿。

配文：lady killer 淑女殺手

顧安影微怔，被這漂亮的廣告圖深深吸引住了目光。大腦靈光一現，立馬想到了周漪朵。

應該沒有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花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