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沈雁笙和陸景策對視了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她混亂的意識才終于慢慢回籠。

當她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她整個大腦都處于有點短路的狀态。

陸景策見她發傻,擡手捏住她下巴,似笑非笑,語氣有些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次?只是看着你洗嗎?要不要我親自代勞?”

說話間,寬大的手掌往下,摸到沈雁笙腰間,隔着裙子撫摸她腰間肌膚,尋到腰側拉鏈,作勢要幫她脫裙子。

整個動作期間,陸景策的眼神都看着沈雁笙,他眼裏帶着笑意,明明在做下流的事,可他天生矜貴的公子哥形象,做這種事也眼神坦蕩,沒有半點猥瑣氣質。

沈雁笙被陸景策手掌撫摸過的肌膚,跟過電似的,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身體不自覺地繃緊,看着陸景策的眼裏藏不住的緊張。

她甚至緊張到屏住了呼吸,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她這副緊張又不敢抗拒的樣子落在陸景策眼裏,令他興趣驟減,松開了手,起身走回沙發邊,從茶幾上的煙盒裏抽出根煙,淡聲道:“我還沒對你做什麽就緊張成這樣,我要真對你做什麽,你是不是還得以死保清白?”

他坐到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打火機點燃了嘴裏銜着的煙,随後才擡起頭,朝沈雁笙看過去。

沈雁笙這會兒已經徹底酒醒了,她也不傻,看得出陸景策已經不高興了,想了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還沒準備好。”

她知道她現在是陸景策的人,這種事早晚要發生,可她知道歸知道,但生理上的緊張她自己并不能控制。

陸景策有些懶洋洋地靠坐在沙發裏,他一手夾着支煙,另一手無聊地把玩着打火機,看着沈雁笙的眼裏似笑非笑的,反問她,“哦?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準備好?”

沈雁笙不自覺地抿唇,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答案。

這時候,外面門鈴響了。

陸景策夾着煙,起身去開門。

是酒店前臺送解酒藥上來,陸景策拿了藥就關上門,走回沙發邊,說:“解酒藥,過來吃。”

沈雁笙略微遲疑了下,還是起身走到沙發邊,在陸景策旁邊坐下來。

她拿起茶幾上的煙盒看了看,問:“吃幾顆呀?”

陸景策順手給她倒水,惜字如金回了她兩個字,“一顆。”

“喔。”沈雁笙這會兒倒是溫順了,端起陸景策給她倒的水,乖乖吃了一顆藥。

吃完藥,她抱着杯子坐在那兒。

陸景策看着她,見她半晌也不動,一時間倒是被她逗笑了,“傻坐着做什麽?不睡覺了?”

沈雁笙側頭看他,想說點什麽,話到喉嚨口,最後到底還是沒說出來。

她放下杯子,終究還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氣,去浴室洗了澡才鑽進被窩睡覺。

也許是因為今天玩得太累,也許是因為喝了酒,鑽進被窩裏,适宜的溫度令她渾身都溫暖起來,沒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她并不防備陸景策,畢竟她已經陸景策的人,就算他真的對她做什麽,她也沒有權利拒絕。

可她這時候哪裏知道,陸景策等了這麽多年,這樣千方百計地将她留在身邊,要的從來不只是她的身體。

如果他只是要個女人,想要什麽樣的沒有。

昨晚喝了酒的緣故,沈雁笙一覺睡得很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

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落地窗外已經豔陽高照,天空藍得像洗過一樣,萬裏無雲。

她從床上坐起,因為剛剛醒來,還沒有太清醒,坐在床上,隔着落地窗看外面的院子。

冬天裏的太陽太溫暖了,陽光灑落在滿院子的枯葉上,竟令沈雁笙感覺到久違的溫暖。

她掀開被子,光着腳從床上下來,走到院子裏,站在陽光下,由着陽光照在她身上。

她感覺到身體變得溫暖,連在冰窖裏沉浸太久的心也一點一點變得溫暖起來。

她擡頭看天上的陽光,忽然想到那句,寒冬終究會過去,朝陽終究重新升起。

陸景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沈雁笙穿着白色睡裙,沐浴在陽光下。

她是背對着門口的方向,陽光落在她身上,她整個人的皮膚仿佛在發光,連發絲都透着溫柔。

陸景策走進屋,走去通向院子的門口,抄兜倚在門邊。

他看着沈雁笙的背影,并沒有出聲打擾她。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定格,陸景策不知看了沈雁笙多久,仿佛永遠也看不夠。

最後是沈雁笙轉過身,這才看到倚在門邊看她的陸景策。

她不由得愣了下,随後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走向陸景策,笑着道:“今天天氣真好。”

她燦爛的笑容落在陸景策眼裏,令他眼裏也閃過笑意,逗她說:“你還會笑?我當你已經不會笑了。”

沈雁笙抿唇笑了笑,說:“也許是昨晚睡得太好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陸景策笑她,“是。誰有你能睡。”

沈雁笙今天真的心情好,臉上的笑容就沒散過,又問:“我們今天回家嗎?”

陸景策反問她,“還想玩嗎?”

沈雁笙愣了下,她望着陸景策,試着問:“我想玩就可以留下來嗎?”

陸景策道:“随你。反正我今天也沒別的事。”

沈雁笙很久很久沒有放松地玩過,這大半年,因為家裏的事,她幾乎神經衰弱,每天醒來都感覺身上壓着重重的巨石,下一秒就能将她壓垮。

當初被綁架到黑風崖上,有那麽一瞬間,她其實想過跳下去。跳下去就可以解脫,跳下去就可以忘記很多痛苦的事。

但輕生的想法僅僅只是一瞬間,她想到年邁的父母,想到自己還有夢想,不管怎麽樣,還是想要活下來。

只要活下來,就會有希望。

中午吃飯的時候,是陸景策選的餐廳,就在山頂的一間西餐廳。

餐廳裏有人拉大提琴,沈雁笙支着下巴看,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陸景策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随後轉回視線看她,“喜歡?”

沈雁笙點點頭,她看向陸景策,同他講起小時候的事,“其實我在音樂上面沒什麽天賦,小時候學樂器,從鋼琴學到古筝,從古筝學到琵琶,後來又學大提琴,一路上來不知道換了多少個老師。”

“我學得不好,但是又喜歡學,總之心血來潮,今天想學這個,明天想學那個,我爸媽寵我寵得厲害,但凡是我想要的,只要我開口,他們都會無條件滿足我。”

“高中的時候,我參加市裏舉辦的大提琴比賽,其實當時只是玩票,沒想到拿了獎。”

說到這裏,她沒忍住笑,問陸景策,“你猜我拿了第幾名?”

陸景策道:“第一?”

沈雁笙嗤地笑出來,比出左手三根手指,“就拿了個第三名,水平真的很差。”

“可我爸驕傲死了,逢人就誇我,明明是第三名,他把我誇得比第一名還厲害。有一次,我在看一本書,看到書上介紹一把古董大提琴,随口說了句好想擁有。”

“我當時真的只是随口說說,并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我爸爸就真的去幫我找了那把琴,在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把它作為成年禮物送給了我。”

回憶起往事,沈雁笙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眼裏漸漸蒙上一層霧氣,輕聲道:“後來我媽媽告訴我,我爸為了幫我買到那把琴頗吃了些苦頭,往返歐洲好幾趟,抱着錢上門,說盡了好話才終于求得人家賣給他。”

說到這裏,沈雁笙不自覺地有點哽咽,默了一會兒,才又說:“其實我爸爸一輩子沒求過人,他是一個很驕傲的人,又有點好面子,一輩子沒跟人開過口。那次卻為了幫我買琴,跟人家說盡了好話。”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很珍惜那把琴,我們家破産拍賣的時候,我把琴拿去了朋友家藏起來。後來高利貸追債,我走投無路,只好把它賣掉了。”

沈雁笙這時候說起來輕描淡寫,仿佛已經釋懷,可當初賣掉琴的那天,她是真的躲在被窩裏哭了整整一夜。

這大半年來,她在很多個時候恨過傅時煜,在她媽媽生病安排不了病房,她給傅時煜打電話無人接聽的時候,在高利貸第一次到她家裏砸東西潑雞血的時候,在她走投無路賣掉她的琴的時候,在她被抓到黑風崖上,站在萬丈懸崖邊的時候。

在她每一個絕望的時刻,她都恨過傅時煜。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平時海誓山盟言之鑿鑿,到了她真正需要他的時候,他可以從人間蒸發。

想到這些,她的眼睛仿佛進了沙子,她轉頭看向窗外,努力沒讓眼淚流下來。

但即使強忍着眼淚,眼眶還是克制不住地紅了一圈,陸景策坐在對面看着,從手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別哭,醜死了。”

沈雁笙聞言,不自覺地蹙起眉,她有點生氣,轉過頭看向陸景策,忍不住說:“你有沒有心啊,別人在哭,你不安慰就算了,嘴巴還這麽毒。”

陸景策看着她,沒忍住嗤地笑出來,他探過身,拿紙巾給沈雁笙擦眼淚,說:“還能跟我吵架,看樣子也不是很傷心。”

沈雁笙拍開他的手,不想搭理他。

吃過午飯,沈雁笙又到隔壁雪場去玩。

陸景策沒什麽興趣,坐在旁邊休息區的長椅上等她。

沈雁笙滑雪滑得很好,從山頂滑下來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飛翔起來了,所有糟糕的情緒在那一刻都得到了釋放。

她愉快地玩了一整個下午,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慢悠悠地收起雪仗,走去陸景策那邊。

陸景策在這兒坐一下午了,他是破天荒的好耐性,看到沈雁笙走過來,伸手把人撈到懷裏。

單手勾住她脖子,低眸看她,唇角勾着笑,“玩夠了沒?”

沈雁笙“嗯”一聲,“還可以。”

她蹲下身,把滑雪板脫掉。

看到地上的雪,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悄悄抓起一把雪,起身的時候,飛快地把雪塞進陸景策的襯衫領口。

冰涼的雪猝不及防地貼上陸景策頸側的皮膚,凍得他皺眉,沈雁笙一看到陸景策皺眉,拔腿就想跑,誰知道還沒站起來就被陸景策撈回去,她笑得不行,趕在陸景策發脾氣之前投降,“我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陸景策手攬着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神似笑非笑,掐她臉蛋,“錯哪兒了?”

沈雁笙被陸景策箍在懷裏,兩個人的臉隔得很近,呼吸間她甚至能聞到陸景策身上的古龍水香味,清清淡淡的,意外地好聞。

也許是因為兩個人隔得太近,沈雁笙不自覺地臉紅,“我真的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吧。”

陸景策看她一眼,暗示她:“你這認錯認得不太有誠意。”

成年人之間,肢體語言已經這樣暧昧了,沈雁笙還看不懂陸景策的意思,她就太遲鈍了。

陸景策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猶豫半天,最後索性一咬牙,仰頭在陸景策臉上親了一下,随後有點咬牙切齒地問:“滿意了嗎,陸總?”

陸景策勾唇笑了,明顯被取悅到。擡手掐了掐沈雁笙的臉蛋,說:“暫時放過你,再有下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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