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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這好妹妹真是發達了。來了汴京也不說找你姐姐我敘敘話,倒叫我個做姐姐的上門了!”人還未到,王若與的怪腔怪調先到了。
王若弗早就習慣了她這位大姐姐的紅眼病,也沒搭理她,慢條斯理地喝着茶。
王若與扯了一堆有的沒的,終于切入了正題,“妹妹啊,不知柏哥兒的學業,妹夫是怎麽安排的?”
就知道她找上門肯定是有事求她。王若弗想了想,前世似乎也有這麽一遭。王若與想把自己兒子塞到盛家來,和她家柏哥兒一起在莊學究跟前念書。那孩子品性倒還算可以,只不過,有這麽個親娘,盛老太太和盛紘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同盛家的孩子們日日待在一處的。
“主君似乎請了位姓莊的學究來。”就算王若與本就知道這個答案,甚至就是奔着莊學究來的,可王若弗還是得裝作不知,同她打太極。
“妹妹啊,我的好妹妹!”那王若與的聲音一下子就谄媚了不少,“我家哥兒也就比柏哥兒小個幾歲,正是讀書的年紀……我家那個不成器的你是知道的,他就算想為孩子謀劃也沒得門路,妹妹可否幫了姐姐這個忙?”
“姐姐,我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我嫁進來,兒子也生了,女兒也生了,卻還是處處受婆婆掣肘。這事兒,我說了實在不算。不若,你叫姐夫同我家官人說說?”前世,王若弗總愛在王若與面前充大頭,生怕她瞧不起自己。這回,她也想通了,面子算什麽?裏子才最重要!
“姓康的是個迂腐的,妹妹你不是不知道的呀!他非得說父親有多大的能耐兒子就去哪兒讀書,可這世道,誰不為自家孩子謀劃的?”王若與這話倒是沒毛病。換成她王若弗,也是要為孩子的前程謀劃謀劃的。只不過,叫康家的孩子來盛家讀書,是萬萬不成的。
“姐姐,我說句難聽話,你也別生氣。你知道,我那婆婆,一貫對你……”她這話沒說全,可王若與自然也該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的,“就算你家哥兒來了,也難免受氣。”
那王若與自是掐着嗓子一通抱怨。等她罵得累了,王若弗才慢悠悠來了一句,“姐姐別急。”
王若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親親熱熱地來挽王若弗的胳膊,不知道的還以為倆姐妹有多親近呢,“妹妹可是心裏有主意了?”
王若弗瞥了她一眼,“端看姐姐舍不舍得自家孩子了。”
王若與聞言,更是幾乎将整個人都挂在了王若弗身上,“妹妹就別吊你姐姐我胃口了,快說吧!”
“不知姐姐可聽說過白鹿洞書院?”此話一出,王若與“嘶”地一聲,像是咬了舌頭似的,“真有這等好事,你不送你家柏哥兒去,倒叫我家孩子撿了便宜?”
“我确實有些舍不得長柏跑那麽遠去讀書,一年也不定能回來幾回。不過請莊學究來家裏授課這事兒是我家主君定下的,許是他有什麽別的考量吧。”王若弗略略解釋了幾句,又問王若與到底要不要送孩子去進學。
“若真有機會,定是要去的。妹妹你真有法子将我家孩子塞進去?”王若與有些懷疑地看眼王若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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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要是王老太師尚在,白鹿洞書院而已,康家、盛家的孩子進去是妥妥的。可惜人走茶涼,她爹就是死得太早。累得她現在只能來求妹妹幫着解決自己孩子讀書的問題。
“姐姐有所不知。那平寧郡主膝下就一個孩子,舍不得送去遠的地方讀書。聽說我家官人請了莊學究來,便說要把小公爺送來我家讀書呢。她原本是要了一個白鹿洞書院的名額來的,只不過打聽到了莊學究要來才作罷。前幾日,她還同我說,若是家裏有孩子想去白鹿洞書院,便把這名額給了我,權當謝謝我幫她照料兒子了。”
“這麽好的事兒,你真舍得給了我?”王若與仍不相信這塊大餡餅能砸到自己頭上來。
王若弗卻是沒回答,只扯起了另一件事,“唉,我華兒可憐啊!前幾日我才知道,她那婆婆實在不是個東西!叫我家華兒大着肚子日日地站規矩,雨天雪天也不能落下。還總想着從我華兒手裏摳出錢來補貼大房!就前幾日,還因為華兒不願在拿出錢來,佯稱自己病了要華兒侍疾。華兒都八個月的身子了,險些被她給折騰沒了!”
王若與不知道王若弗意欲為何,又想求她辦事兒,面上作出一副心疼極了的表情來,同王若弗一起咒罵華蘭那喪良心的婆婆。
等把哭哭啼啼的王若弗哄好了,她又提起白鹿洞書院這回事,王若弗真真假假應了幾句,卻沒給她個準話。反而又把話題拐回了華蘭身上。
到這會兒,王若與哪裏還看不出,她這妹妹心裏籌謀着叫她“等價交換”呢。她幫王若弗解決華蘭那惡婆婆,王若弗幫她解決孩子進學的問題。公平得很。“我倒沒看出來,你打着這個主意呢。說吧,你想要我怎麽做?”
王若弗示意她靠近些,兩人竊竊私語起來。
上一世,她顧忌這顧忌那,沒上袁家的門為華蘭讨回公道。叫華蘭吃了那許多年的苦頭,身子也給熬得虛弱不堪。
等到她被送到家廟,長柏只逢年過節遣人接她回去過節,如蘭因着孩子小以及後來随文炎敬外放也沒來瞧過她。反而是日子才剛剛松快些的華蘭,巴巴兒地來看了她幾回。
于是,到了後來,她意識到如果是如蘭處在華蘭的處境,她定是會打上袁家去維護女兒的時候,心裏對華蘭這個女兒可以說是出離愧疚了。
重生回來,她想了許久,有沒有辦法幫自己這個可憐的大女兒提前脫離苦海。
她有空就想,終于想出個“馊主意”來。
她這姐姐康王氏,心腸毒辣,卻有一個“好處”——撒起潑來無人能敵,直能把人罵得懷疑人生。
盛紘與盛老太太不叫她上門去找袁家的茬兒,那她姐姐去,她則是去勸心疼外甥女兒的姐姐的。既讓那袁家知道華蘭娘家也不是吃素的,也沒讓盛紘丢了面兒。
可能或多或少還是要丢一些面子的吧……可到底在人家家撒潑的又不是他盛紘的大娘子,他也沒甚麽好說的。
至于鬧到最後嘛……
她還是在華蘭去宥陽看她的時候無意間提起,才知道後來華蘭的公公納的那位與華蘭站一頭、讓華蘭婆婆再沒空找華蘭麻煩的妾室,竟然是明蘭給華蘭出的主意。華蘭得了明蘭這法子,這才尋了袁文紹的姑母去辦的。
今世,提前一些也未嘗不可。
橫豎袁家大娘子偏心太過,家裏的家産也和她女婿沒什麽關系。多幾個庶子,分薄的也是袁大郎的資産,關嫁了袁家二郎的華蘭什麽事兒?
“好你個王若弗!你要面子,我就不要了嗎?”王若與聽了她這個主意,氣得二佛升天。王若弗卻仍是老神在在的樣子,“那就看是姐姐的面子重要,還是我那外甥的前程重要了。”
王若與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多年未見,妹妹你倒叫姐姐我有些不認識了。”
王若弗笑了笑,“人都是會變的嘛。”
王若與臉色變幻了半天,最後終于擠出個笑來,“那妹妹便等着姐姐的好消息吧!”
第二日,王若與身邊的得力嬷嬷便哭喊着來尋王若弗了,“二小姐!你快去勸勸我家大小姐吧!”
王若弗對發生了什麽心裏門兒清,面上仍裝出一副不明就裏的樣子,“錢媽媽,這是怎麽了?可是姐姐又和姐夫鬧了矛盾?”
那錢媽媽一臉急切,“我家主子都是為了你啊二小姐!昨日從你這兒聽說華蘭小姐的肚子也快八個月了,眼瞅着就要生了,就想着去袁府看看華姐兒,也盡盡做長輩的心意。誰知道!那袁家夫人竟叫華姐兒一個大肚子的在雨中候着站規矩!我家主子過去的時候,華姐兒腿都在打顫!她又一向是個暴脾氣的,這不就和袁家夫人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王若弗也有些吃驚。這回她這姐姐倒真是盡心了,竟還動上手了,“快快快,套車去袁府!”
等到了袁家,王若與同那袁夫人已經被勸住了,坐在廳裏互相瞪着對方,瞧着像是恨不得從對方身上撕下一塊肉來才痛快。
一見到王若弗,王若與便撲了上來,“還當你過得多威風呢!自家女兒被人這般磋磨,你這個做娘的不在汴京也便罷了,都住到跟跟前兒了,坐上馬車半個時辰的功夫,就眼瞧着姑娘受氣?我們王府的家教就教會你忍氣吞聲委屈自家女兒了?”
王若弗裝作不解,王若與便連哭帶罵細數了一遍袁家夫人對華蘭的種種為難。王若弗聽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竟是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當然了,是裝的。
袁家又是一番兵荒馬亂,又去盛家請了剛下值的盛紘來,袁家伯爺和大郎二郎也回來了。
等人都到齊了,王若弗裝作悠悠轉醒的樣子,一醒來便是嚎啕大哭:“我華兒可憐啊!”
事情都鬧到這份兒上了,那袁家伯爺也不好再裝聾作啞。有模有樣地審問了一番家裏的下人,确認王若與所言非虛之後,賠禮道歉一番自是不提。還遣人去請了大夫來給華蘭診脈。
果然得出了華蘭內裏虛空,胎息不穩,生産可能會比較艱難的結論。
前世,華蘭就是被婆婆磋磨得身子虛弱,生頭胎的時候力氣太小,推不動孩子。拖延了許久,才壞了身子。隔了好幾年,等到盛老太太請了婦科聖手賀家老太太來看,才又懷上了哥兒。
好在還有兩月才生,調理得當,這輩子華蘭定不會像前世那樣因着生産損了身子的。
而得到這一結論的袁老爺氣勢洶洶地打了袁夫人一巴掌,再三承諾會好好待華蘭。勒令袁夫人将扣下的華蘭的嫁妝都給華蘭補上,這事兒才算暫時告一段落。
華蘭挺着個肚子坐在王若弗床邊,低聲哭着,“都是華兒不孝,累得母親如此憂心。方才來為我診脈的大夫還沒走,不若叫他來給母親瞧瞧?”
她是裝的,大夫一診脈不就看出來了?于是王若弗連忙拒絕自家女兒的好意:“不用不用,你母親我身體好着呢!剛剛只不過是氣得頭昏了一下才恍惚了一下,為了添一把火才一直裝睡呢!華兒可別哭,你還有身子呢!”
告辭之前,她把素月留在了袁府,特意當着袁伯爺的面,叮囑素月每三日就來報一次華蘭的情況,這才和盛紘一道回家了。
果然,盛紘雖然覺得丢臉,卻也沒說她什麽。畢竟她只是個被氣暈了的母親,那罵街的活兒都是她姐姐幹的來着。
盛老太太那頭知道了這事兒,點評道:“她倒是聰明了一回。”
王若弗心頭大患去了一半,暢快得很。唯一不美的是白日裏嚎啕了一場,夜裏小日子便提前了,讓她痛了半夜。連着兩天都歪在塌上修養。倒是剛好圓了她被袁家氣病這個謊話。
過了兩日,王若與便來邀功了,說是華蘭的姑母已經送了一個良家女子給袁老爺做妾。人她親自看過,是個好脾氣且懂事兒的。
至于懂的是什麽事兒嘛……姐妹二人心照不宣。
送走了姐姐,王若弗便去尋了平寧郡主,說了白鹿洞書院的名額的事兒。
好在平寧郡主一貫高傲,白鹿洞書院的事兒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當即便應下了。
如此,華蘭總算能過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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