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還記得那個借着落水被救,賴着永濟侯府的哥兒嫁進去的那個周氏嗎?”徐琳琅神秘兮兮地問。

“當然記得了!這可是去年汴京城鼎鼎有名的新鮮事兒了!”王若弗頓了頓,“可這又跟你家老爺升遷有什麽關系?”

“嗨呀,你不知道,永濟侯府不是有個表姑娘嗎?前些日子及笄,請了我去做贊者。出事兒的那天,我恰好在他們府上跟他們家侯夫人商讨一些細節。又恰好,我肚子疼去跑了躺廁所,還跑錯了路。正正好叫我撞見了!”

聽到這兒,王若弗也意識到有哪裏不對了:“你是說……那個周氏,不是難産死的?”

“倒确實是難産死的……可是啊,是撞破了永濟侯世子和他家表姑娘的奸情,去拉扯世子,世子推了她一把,摔了一跤,生生把八個月大的孩子給摔沒了,大人也大出血丢了命!”

王若弗聽得心口處跳彈得厲害:“竟有這等事呢?”

“可不是?我都沒敢出聲兒。但可能面兒上露出些什麽來,叫永濟侯夫人給瞧出來了。我家官人這官位多少年沒往上走走了,偏偏出了這事兒之後,侯夫人請我吃了一次茶,敲打了我幾句,第二日便傳出消息來說我家官人要升官了。他們是拿這官位來堵我的嘴呢!”

八卦完,又千叮咛萬囑咐:“你可千萬別告訴旁人,不然我家官人升官的事兒黃了不說,我都不知道要吃多少瓜落呢!”徐琳琅拍撫着胸口,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你不會跟許多人都是這麽說的吧?”王若弗一臉狐疑。聽徐琳琅說:“哪兒能啊?我這不是和你是打小兒的交情才敢同你講的嘛!”她的心才落回肚子裏去。她能保證自己不往外說,可若徐琳琅跟旁人說了,再叫旁人傳到旁人嘴裏,這事兒可就大發了。

“要我說,你最好就是把這事兒爛在肚裏,連我都不要說。”王若弗正色道。徐琳琅卻是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我也就跟你講了,連我家官人我都沒講!我這人你是知道的,這麽大的八卦連個說的人都沒有,要憋死我的!”

“你啊!”王若弗伸出指頭在她額頭上點了點,表示無奈。“你說這永濟侯府,還是個侯爵人家呢,竟這般行事?就算嫁進去是使了手段的,可到底是嫡妻,還懷了身孕,怎麽就……”

徐琳琅卻并不同情那位周氏的樣子:“這嫡妻跟嫡妻,也是不同的呢!你不知道,出這事兒的這位表姑娘,是才及笄那位的嫡親姐姐,今年都十八了。因着接連守孝,親事才耽擱下來。原本将将出了孝,就要和永濟侯世子定親了,卻被那周氏橫插一腳。真說起先來後到,那周氏才是拆散人家姻緣的小三兒呢!”

王若弗雖然有些同情這位被人奪了婚事的表姑娘,但更多的還是可惜周氏腹中那個孩子。都八個月了……有的孩子八個月生下來也是能活的。

正沉思着,外面隐隐傳來動靜。想是孩子們回來了。王若弗和徐琳琅便趕忙招呼孩子們進來,再不提別人家的糟污事兒了。

然而,她倆隔着門,沒大聽清門外那一番談話,最開頭的一句,分明是明蘭低聲問:“四姐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幾個月過去了,王若弗為着給淑蘭談門好親事,這段時間帶着家裏的女孩兒們參加各種宴席、詩會、馬球會。可偏偏淑蘭出生商戶,盛家交好的人家,還真沒叫她扒拉出個合适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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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淑蘭今年也就十四,時下的姑娘大多十四五定親,也還沒拖到大齡的地步。饒是如此,王若弗仍是急得嘴角都冒了個大泡。

還是貼心的淑蘭看出她的急切,跑來安慰她:“嬸嬸,淑蘭才經歷了孫家那一遭,其實也還不太想嫁人呢!而且汴京好多新鮮事兒我都沒見過,若是定了親,就再不能這般自由了。您便心疼心疼我,叫我多在你家快活幾日吧!”

王若弗才暫且把淑蘭的婚事放了放。

剛消停沒幾天,這段時間在外面頻繁受挫的墨蘭,又和如蘭鬧将起來了。

起因正是如蘭捧在手心兒的雪團兒。

如蘭極喜歡雪團兒,睡覺都要摟着的。雖然這份喜歡是純粹的,但是雪團兒附帶的一個作用,卻是讓如蘭更拿它當心肝寶貝兒待。那便是——眼氣墨蘭。

雪團兒長得好,墨蘭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貓兒,便央着盛紘也給她買一只。

盛紘尋思着一只貓兒,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晚上留宿在葳蕤軒的時候,便很是漫不經心地交代王若弗也給墨蘭買一只。

王若弗一聽,白了盛紘一眼:“主君好大的口氣!五百兩說讓我掏出來就讓我掏出來?”

盛紘“嘶——”地一聲,“你說什麽?五百兩?”

“對啊,雪團兒是我花五百兩買來的。怎麽了?”其實王若弗心裏很得意,偏偏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情态來。

盛紘這時候也想不起來墨蘭的要求了,是記着王若弗花五百兩買了只貓這回事:“你錢多燒的啊?五百兩買什麽不好,你買一只貓?它是金子做的不成?”

王若弗原本是和他面對面躺着的,聞言生氣地扭過去背對他,還順便把被子全部裹在了自己身上:“主君身上蓋的這床被子,是蘇州産的桑蠶絲制成的,冬暖夏涼,要價一百兩;剛到汴京的時候,為着你不在上峰面前落下個小氣的名聲,上門時備得都是好禮,前前後後貼了兩三千兩銀子;柏哥兒進學用的硯臺、毛筆,都是名家之作,一方硯臺常常就要小一百兩,一年我至少給他添五六方不同款式的。你們父子兩個,哪個不比我如兒能花了?我怎麽就不能花五百兩給她買只貓了?”

盛紘啞口無言。

他是真不知道王若弗如此財大氣粗,給他和柏哥兒花了這麽多銀子。他還當自己不像王若弗拿姐夫康家的一樣,花用妻子的嫁妝呢。沒想到,他是沒用妻子的嫁妝養小妾,可也沒少占妻子的便宜。

如此,盛紘再不好多說什麽。只回頭破天荒地罵了墨蘭一頓,叫她別事事都想着和如蘭攀比。

原本這事兒就該這麽過去了。偏偏墨蘭同其他人家的嫡女玩不到一塊去,後來到底是去和庶女們混在了一起。要給新結識的小夥伴們看貓兒,是她早就誇下海口的。她都應下了人家,盛紘才來告訴她不行,這叫她怎麽在新朋友面前立足?

哭了一晚上之後,墨蘭頂着一雙兔子眼,去求如蘭把貓兒借她一下午。

如蘭諷刺了墨蘭好半天,最後還是借了。

一方面,雪團兒一貫不怕生,借給墨蘭向小夥伴們展示一下,也不會叫雪團兒害怕;另一方面,她自己平日就喜歡叫朋友們來自己家,炫耀一下她的雪團兒,如今一貫喜歡跟她別苗頭的墨蘭求到她頭上,實打實地滿足了她的好勝心。

結果,如蘭以為的萬無一失,偏偏就出現了那一失……

墨蘭帶來的小姐妹中,有一個手上沒輕重的,見雪團兒生的好,上手就想去抱它。

可雪團兒給人觀賞無所謂,手上有吃的,摸兩把也沒問題。可卻只肯給如蘭一個人抱。

畢竟,如蘭給它喂食、鏟屎,一貫親力親為,它只真正信任如蘭一個人,也只敢把自己柔軟的小肚皮露給如蘭一個人看。

那位姑娘伸手去抱雪團兒,雪團兒顯得十分抗拒,墨蘭也說:“快放下它!它不喜歡給人抱的!”

可一切發生得實在是太快了。墨蘭話音才剛落,就見受了驚吓的雪團兒直接給了對方一爪子。随後,那姑娘竟是下意識地把懷裏的雪團兒狠狠丢了出去!

這下子,本來就有點受驚的雪團兒徹底失去了理智,一溜煙兒跑遠了,再不見蹤影。

墨蘭吓蒙了,慌慌張張地和小夥伴們兒找到天黑,都沒找到雪團兒。

如蘭親自來要,墨蘭才期期艾艾地說雪團兒丢了。

如蘭當時就瘋了,撲上去要打墨蘭,被明蘭好說歹說攔下了。

明蘭和下人們陪着如蘭找到三更半夜,墨蘭心中有愧,也幫忙找。可這麽多人都沒找到受驚的雪團兒。

老太太遣人來問,如蘭便跟明蘭說明天再找吧,诳了明蘭回去休息。自己卻仍是邊哭邊找。

那廂,王若弗哄睡了鬧覺的月姐兒,披了衣裳來尋如蘭,如蘭卻怎麽也不肯回去休息。

王若弗只好說:“咱們盛府就這麽大,它能跑到哪兒去?肯定丢不了的!指定找了個小角落鑽着呢!等它不害怕了就自己找回來了。它最熟悉你的院子,你還是回房等着吧。不然它好不容易找回去了卻沒見你,更害怕了,又跑了怎麽辦?”如蘭才被忽悠回去。

第二日,小公爺見如蘭沒來上課,偷偷問明蘭:“六妹妹,五妹妹今天怎麽沒來上課?”

明蘭便低聲解釋說如蘭的貓找不到了,她急着找貓,根本沒心情來上課。

齊衡不知怎的,腦袋裏竟浮現出如蘭那張尚有幾分嬰兒肥的臉蛋兒,上面頂着一對雪白柔軟的貓耳的樣子。

“小公爺,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莊先生看出了他在走神,點他起來回答問題。

一向讀書還算刻苦的小公爺第一次在被點名回答問題的時候磕巴了。因為他根本沒聽清莊先生的問題是什麽。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齊衡還記着明蘭說如蘭的貓丢了,她眼睛都哭紅了的。便去了小花園,想着也幫如蘭找找。

“喵嗚~喵嗚~”此時才十一二歲的齊元若還沒變聲,嗓音還有些雌雄莫辨。吊起嗓子來學貓叫,竟真有幾分小奶貓的調調兒。

出乎意料地,他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并不屬于自己的“喵嗚”聲。

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假山洞裏找到了雪團兒。

如蘭尚不到十歲,還沒到需要十分在意男女大防的年紀。齊元若便親自抱着雪團兒給她送了回去。

如蘭一聽到消息,鞋子都沒穿好,踢踏着一只鞋就跑出來了。

明明是一副發髻淩亂、眼眶通紅的不講究樣兒,可看她抱着雪團兒又哭又笑的樣子,齊衡卻覺得十分可愛。甚至有點想伸出罪惡之手,捏捏她的蘋果臉。好在他還記得這是在盛家。為了避免被長柏打死……他還是控制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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