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預

“哥哥，不準備一下嗎，那幫黃頭發的西洋人今天要過來觐見。”廣/州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的兄長，依舊是一身青衣，沒有絲毫興奮的樣子。

“那些膝蓋彎不了的人麽？”王耀微微皺眉。

“呵呵，不是彎不了，只是綁腿太高了而已，這次來的是荷/蘭”廣/州也有些意外，之前那些西洋人一聽說要下跪紛紛回頭，這一次，居然願意行跪拜之禮。

“哦，他啊。”王耀忽然輕笑了一聲，語氣裏帶着淡淡的嘲諷，“鄭芝龍讓他們學乖了不少。”

“哥哥。”一旁的弟弟聲音有些澀，“你去麽？”

“去看看吧……将來的敵人。”王耀握緊了拳頭，卻覺得一陣無力，大明衰落之前，就已經開始約束自己的力量，而現在的上司更是直接軟禁，自己不得踏出家門一步，剛剛提起的那個孩子，又讓自己想到了當年的那些事情。

“哥哥，他們是來觐見，要向你低頭臣服呢，為什麽說是敵人？”廣/州有些不解，王耀那個眼神，絕對不是開玩笑。

“不惜低下頭顱，彎下膝蓋，也要達到目的，為了金錢可以将性命押上遠赴重洋……他們敢這樣做，還不足以說明他們的野心？恐怕上司的寬赦遠遠滿足不了他們。”王耀看着集古格上的西洋望遠鏡，眼裏卻是一片蕭瑟，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向前走了那麽遠了麽？羅/馬你的子孫，現在想做些什麽呢？

“哥哥，你放心好了，上司很聰明，絕對不會輸的，不行的話，我們可以自己做一點……”

“好好珍惜你現在的自由吧。”察覺到廣/州話有叛逆的意思，王耀出聲打斷，淡淡笑道，“我們不可以拿兵器，不可以踏出家門，但是你還可以，用你的眼睛，好好去看那個世界吧。”

“但是，哥哥！”自從新的上司接任以來，各種限制已經讓王耀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

“我沒事。”王耀看着遠方，眼裏的陰雲不知道是對未來的憂愁還是對往昔的懷念，亦或者兩者兼有。

亞瑟一炮轟開王耀家門的時候，迎接他的是長長的寶劍沖着自己的眉心刺來，亞瑟甚至都來不及躲避，眼看着長劍“刷”的刺到自己眼前，好在，沒有碰到皮膚，冰涼的劍氣鎮的眉心隐隐發痛，好在幾個帶着紅色尖帽的官差攔住了王耀。

“放開我！”眉目如劍的少年眼裏此刻幾乎噴出火來，“我要宰了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聖上有令，善待遠方來賓。”肥胖的官差将寬厚的大刀架在王耀的脖頸上，想要迫使他收回劍，王耀棕色的瞳眸已經染上一層血色。

“滾！”不顧威脅，王耀依舊将長劍掃來，亞瑟急忙後退三步。

“住手，你居然違背皇上的命令，那可是你的上司！”刀柄重重打在少年單薄的脊背上，亞瑟看見黑發的少年喋血，而後滿是不甘心的看着自己……不甘心是麽！亞瑟掬起一抹滿是興趣的笑容，很有意思的眼神，總有一天，這樣的眼神會被自己磨滅，讓你跪在自己面前！

“亞瑟少爺，您請！”一旁的仆人将王耀架下去，高瘦的官差滿臉堆笑的迎接自己，雖然亞瑟并不喜歡這種只會欺辱自己人的豬，但是不得不說，想要達到目的，只有依靠他們。

時光苒轉，世事紛繁，自從那個金發少年強硬的用炮火打開自己的家門時，王耀就隐約感覺到，亂世，衰勢……

“哥哥，他們來了……你快……逃……”王津拖着重傷的身體前來警告王耀時，昔日輝煌的殿堂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自己的聲音還在回響。

遠遠看見王津，王耀急急跑過去，卻眼睜睜看着後面一群人闖進大殿，将子彈射入王津的身體裏。

“喲，被抛棄了呢。”

“不如讓哥哥來好好疼愛你，如何？”

“的确是個美麗的國家啊，不如就此成為我的殖民地，成為我的一部分吧，就像印度一樣……”

“拿走這裏的寶貝更加重要吧~”

……

眼前的八個人實力并不算強大，但是卻仗着自己先進的武器，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的弟弟重傷……王耀第一次覺得無力，重新拿起長劍的手甚至還有些發抖，這樣的話，怎能握緊這把劍？

“這不可能。”王耀冷聲回答，就算上司已經抛棄自己，就算弟弟在眼前被狠狠折磨，但是，但是自己依舊無法束手就擒，千年來的驕傲絕對不允許自己就這樣低頭。

“還真是倔強的人……不過這樣才有趣。”奸笑着拿着武器沖過來，王耀手持長劍迎了上去……自己，無處逃離。

雖然很久沒有實戰，但是曾經的修行還是留下了一些優勢，比如身體靈活性，否則那一發子彈就會直入心髒了吧？

趁着王耀的攻勢弱了下來，金發碧眼的少年緊緊握住王耀拿着劍的手腕，王耀依舊掙紮，鋒利的劍鋒險些割傷自己的長袍，憤怒之下抓着手腕使勁磕向地面，手背撞擊着光滑的石板發出清脆的響聲，但是王耀依舊握着長劍，甚至不肯發出一聲哀嚎。

被這一份沉默所刺激到，少年用雙手掐住王耀的手腕，再一次，撞向地面……很多次，亞瑟已經懶得去記了，最終，清脆的響聲讓自己的怒氣稍稍緩解，王耀的手上早已血肉模糊，也無法繼續握住那把劍，任由它掉落在一旁。

一旁的弗蘭見狀，連忙撿起那把長劍，和亞瑟對視一眼，亞瑟将王耀的手心對着地面，緊緊的壓在地面上，弗蘭不失時機的将長劍貫穿王耀的手掌，牢牢釘在地面上。

很慶幸，自己這邊來了足夠的人，王耀的另一只手和身體也被壓制着。

“啊……”也許是手掌被貫穿的痛苦，也許是別的地方中槍，王耀伸長脖子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痛苦的嚎叫讓八位侵略者心情好了不少，一直以來端坐在古老東方的男子，如今如此狼狽的匍匐在自己腳下，從未有過的成就感讓他們忍不住喜上眉梢。

王耀只能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已用盡全力，更不消說掙紮逃跑。

“趁着他不能動，我們趕快去拿那些寶貝吧~”習慣用強盜行為掩飾掠奪亞瑟，此刻已經無需掩飾，準備光明正大的洗劫一番。

“等一下，不是有一份很重要的寶貝就在眼前麽？你怎麽忘了？”中發的男人看着眼前已經無力掙紮的人眯起了眼睛，蹲下來，用手抹開王耀臉上的碎發，看着精致的容顏忍不住贊嘆，“很美麗不是麽？就像一副美麗的油畫，精致又端莊。”說罷扯開王耀的衣襟，看着雪白的皮膚不禁感嘆。

“都說他們的皮膚是黃色的，但是現在看來，不一樣呢，是不是很像絲綢，觸感真好。”聽聞這些的褐發少年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的确是很好的質地，像是帶有溫度的瓷器細膩光滑。

“不如我們先吃了他吧，反正那些東西又不會跑……啊……”得意的笑聲中帶着肆意的淫【】欲，卻忽然中斷。

王耀僅有的左手握着一把短短的匕首，劃傷了褐發男子的眼睛，又對着亞瑟的臂膀紮了下去。

“混蛋，我要……”亞瑟憤怒的捂着手臂後退，怒罵出聲，卻看見眼前的黑發男子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回頭看看剛剛幫自己壓制他的弗蘭，居然捂着臉蹲在一旁。

王耀努力保持住平衡，讓自己不要還沒蹲穩就摔倒，然後握緊自己的長劍，已經插在自己手心的長劍，被自己左手一握，微微顫動的劍身，讓自己右手的傷口再次崩裂，重新流淌着鮮血，王耀卻懶得再管，直接拔了出來。

“瘋子，你這個瘋子！”看着已經連站都站不穩的人，居然再一次揮舞着長劍向自己攻來，亞瑟有些害怕的開槍，沒想到那個人中彈之後居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長劍狠狠的貫穿自己的肩膀……只是一瞬，亞瑟又看見劍光閃向自己身旁的人……

“等一下，王耀先生，不要激動。”恢複正常的幾個人相視而看，由年長的男子站出來了一步，“我們并沒有要傷害你們的意思，只是……”

“拿去！”猩紅着雙眸，将一旁的盒子摔下，各色寶物滾落在地上，讓不遠千裏啊前來的人紛紛前去搶奪，生怕一不注意就被其他人搶完了……等到分完寶物，王耀已經不見了蹤跡。

“真是可惜呢，那樣美麗的人。”

“反正有這些寶貝，我們也不虧~”

“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剛剛你沒看見他的樣子麽？簡直就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想要吃他的話，自己也會重傷的，我可不想付出那樣的代價。”

“這樣的美人，可惜他已經沒有力氣了，遲早，都會是我的。”

“話說，剛剛那顆珍珠，是你拿走了吧？我記得那應該是我的！”

“你不是拿走了那一串翡翠鏈子麽？想要的話，我們換。”

……

郊外的野地裏，王耀拄着長劍，卻無力再走，跪在泥土上，看着天上電閃雷鳴，放聲大笑，滿滿的絕望，誰能想到，自己會有被這樣侮辱的一天？

笑聲未停，大雨一串串砸下，碰在皮膚上生疼。雨水沖刷着傷口，一縷縷血色蔓延在黃色的泥土上。

溫熱的液體打在手腕上，王耀想要擡頭，卻被擁入懷中。

“哥哥，要放棄麽？”燕子的聲音嗚咽而嘶啞。“沒人要我們了……連神明，都将我們抛棄了。”

“不。”王耀喊出了這一聲，過了很久才有力氣說出第二句，“我……不甘心。”

“我不知道誰抛棄了我，但是我不會放棄，如果自己放棄了自己，誰也救不了我。”王耀的身體已經開始發抖，劇烈的打鬥和嚴重的傷勢已經讓身體不堪重負，連逃到這裏都是一個奇跡。

“堅韌，才是你應該有的性格。”燕子的聲音很靜，似乎早就想到，有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一般，繼續說道，“哥哥，我會在你身邊，只要你不放棄，我就會一直陪着你，我們的子民也是一樣，不管你想要站起來有多困難，我們都會陪着你。”

“對不起……”渾身傷痛都不曾皺眉的人，如今在燕子懷裏，哭的像個孩子，不停的道歉，“對不起，我應該保護你們才對……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我們強大你才會強大，你強大，才是我們的榮耀。”

“你的衰敗由我們造成，也由我們承擔。”

“無論如何，你是我們唯一的歸處。”

“我們願意傾盡全力，讓你重回往日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