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到了黃昏時分,寇仲總算是熬過了第一回。他的意識也清醒了過來，只不過整個人卻是疲憊無力的被徐子陵扶着,腦海裏傳來陣陣的疼痛，就像被針紮着一樣。

師妃暄找來了一些有助于寇仲的藥草,做成了藥膳,正在一勺一勺的喂着他。寇仲面無表情的聽着徐子陵将李世民下藥的事情徐徐道來。聽完之後，他沉默無言，久久才無聲的諷刺一笑。繼而對徐子陵和師妃暄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們！”

徐子陵故作輕松的笑着，“咱倆什麽關系啊？那還用得着謝謝。況且,現在也不是說謝謝的時候。只要你撐過去了，說什麽都行。到時候咱們就去找李世民報仇。”

聞言寇仲眼睛突然有了神采，他胸有成竹的拍拍胸膛,“那是。從小到大我什麽苦痛沒經歷過？不過是些見不得人的東西罷了，也想把我寇仲打垮，李世民真是異想天開。”聽着寇仲這般堅定，師妃暄這才有了個真心的笑容，不過眼睛裏還是隐藏着深深的擔憂。

她即使不是很清楚戒毒的過程，但是期間有多麽的難熬，她是知道一點的。今天才是剛開始而已，寇仲死死忍着的樣子，就已經讓她心如刀割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堅強到什麽時候，她害怕最先受不了的會是自己。再這樣下去她會忍不住将那些害他的人統統殺掉的。

師妃暄懷着沉重的心情閉上眼睛，她是被隔壁傳來的聲響吵醒的。睜開眼，天已經大亮。這樣的情形半月以來，她每天都會經歷一次。他們已經不再原來的地方了，搬來了侯希白在長安的“多情窩”，這裏更加的安靜，更加的隐秘，也更加的适合寇仲養病。

她快速的收拾好自己，連早飯也顧不得吃，就來到了寇仲所在的房間。徐子陵已經将他制住了，正在喃喃的跟他說着話。這十餘天來，寇仲不好過，徐子陵與師妃暄着兩個照顧他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去，食不下咽，寝難入眠，總是擔心他會出意外。

看着寇仲又要掙紮了，師妃暄痛苦的閉上眼，狠心将寇仲綁在柱子上。寇仲發起狂來力氣很大，徐子陵都不是對手，又不能每一次都将他打暈，師妃暄只能出此下策。對着徐子陵欲言又止的模樣，師妃暄搖了搖頭，将一塊布塞入寇仲嘴裏，避免他再不知不覺中咬傷自己的舌頭。

現在的寇仲只有說不出的狼狽，徐子陵狠狠的攥緊拳頭強自壓抑着心中沸騰的殺意，自從素素和傅君婥死後，他就再也沒有如此的悲憤過。

師妃暄窩在寇仲的頸側，認了半月的清淚，終是滴落。冰涼的液體，滴落在寇仲頸邊，接着往下滑落，經過他的左胸，停留在心房。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居然慢慢的安靜下來了，只不過意識還沒有恢複。就這樣安靜了半柱香的時間，他的眼睛再次的變得無神，似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他嗚咽着，掙紮着，徐子陵和師妃暄都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如此又過了一會，師妃暄突然抓起色空劍，殺氣不掩的沖出了門外。徐子陵看了看寇仲，又看了看來不及關上的房門。欲要攔住師妃暄的右手，洩氣般的放下。

尚秀芳剛送走了可達志，兩人已經約好了後天就去塞外游玩，尚秀芳也想靜靜心，索性就答應了與之同行。岳山和寇仲一行人突然都沒有了消息，她惶惶不安了幾日之後，李世民再次的找上門來，尚秀芳找借口說找不到寇仲人影，将他打發了回去。豈料他不肯放棄，每日必來一回，說起來她離開長安也是為了躲避這争端。

所以當師妃暄闖進來的時候，尚秀芳豈止大吃一驚。她看着師妃暄殺氣騰騰的樣子，惴惴不安地問道：“師姑娘來此所謂何事？不知秀芳是否有幫得上忙的地方？”接着她又小聲的問了一句：“不知寇仲現在何處？他……他還好嗎？”不知為何，她說話的時候不敢對上師妃暄的眼睛，那銳利的目光無端的讓她感到心虛。似乎自己所有的心思，在此之下，都無所遁形。

聽着她擔憂的語氣，師妃暄不怒反笑。“尚小姐覺得他能過得怎麽樣？你親手下的藥，豈會不知他如今正在痛苦着。”尚秀芳慌亂地搖着頭，“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我也喜歡他呀，我只是不想讓戰争繼續存在。其他的勢力都快要被李唐收服了，只要他不打了，天下很快就太平了……他……”

師妃暄笑的很美麗，可是尚秀芳無緣無故地卻感到全身發冷，宛若身處冰川雪地一般，漸漸的她發現自己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了。她沒有說錯不是嗎？為什麽她要這樣看着她？

“你喜歡他？憑什麽？你沒有資格。喜歡一個人，難道就是下藥害他？還找來這麽多的借口來說服自己。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嗎？他的行事，他的意志，輪不到你來左右。戰争？天下？你配嗎？”師妃暄咄咄逼人，步步緊逼。她的話落入尚秀芳耳中，宛如驚雷，将她逼的無處可逃。

她蒼白着一張?p>常惶恐的望向師妃暄。似在指責她不該打碎她的美夢。“我……我……不是這樣的，你胡說。”說了兩字，她忽然大叫起來?p>

師妃暄想着寇仲這半月來的模樣，眼睛慢慢變得赤紅。她冷漠無情的看向尚秀芳，冰冷的殺氣将她壓得喘不過氣來。這是尚秀芳身邊突然出現了幾個黑衣蒙面的男子。明月出身魔門，死去前怎會沒留下後手保護自己的女兒呢？

在蒙面人圍上來之後，師妃暄左手的劍鞘飛快的将尚秀芳擊傷，右手的色空劍在同一時間将他們攔住。她要讓尚秀芳承受一遍寇仲所受的痛，再要李世民兵敗失天下，任何人都擋不了她。

“小姐快走！”一人對着傻怔着的尚秀芳大喊，她此時也回過神來，捂着肩膀往下走。經過一陣嘈雜之後，街道靜了下來，只聽得到樓上不斷傳來的兵器撞擊聲，還有男子的慘叫聲。

尚秀芳出了門之後，就遇到了李唐趕來的軍隊，接着就昏倒在李淵身前。而街道裏滿滿的都是士兵，約有幾千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得到消息來的。在師妃暄躍出來的瞬間，密密麻麻的箭雨立即向她射來。

李世民只怔了怔，便大喊道：“不要傷她性命！”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哪裏還收的回手。師妃暄不見畏懼之色，身法如鬼魅般閃過咫尺之外的利箭。接着她手只轉了幾轉，剩下的百來支箭，乖順的圍在她四周。師妃暄一揮劍，箭如雨般，往來時的路返回，一支不落的刺在他們身上。

短短的一瞬間，幾百人就倒下了。她人眼無法看清的速度飛入了人群之中，持着劍，揮手間十餘人已倒。在別人回過神後，她已經到了另一個方向。如魚兒在水中一般靈活，誰也舀她沒辦法。不久之後，李建成部下也趕到，一些知名的高手也陸續加入。不過都接到了命令不能下殺手。

人還是一個又一個的倒下，長安街被鮮血染紅了。這一刻她不再是仙子，在血海中渀佛來自地獄深處的修羅，無畏無懼，所向無敵。執着矛盾的士兵，不自覺中已後退了好幾步。

如今敵強我弱，将會有更多的人加入對付她的隊伍，再戀戰只怕她也走不了了。師妃暄看着李世民忽然一笑，将色空劍背負在背上，奪過一人的弓箭。在高高的騰躍半空中，松手的剎那，箭疾飛而去，穿過幾人的胸膛，速度不減的目标直指李世民的眼睛。他快速的抽刀擋住了，人卻被後力撞下了馬。

“李世民今天先饒你一命，不過你記住了，從今天開始最好不要有松懈的時候。因為我的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來到你身後。寇仲的事咱們沒完！”擲地有聲的話語是從遠方傳來的，他們只來得及看到師妃暄離去的背影。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忘記了去追。他們知道從今天開始，那個如仙如魔的女子，将烙印在他們心底，永遠都不能抹去。直到人死燈滅，一世走盡。青衣赤血，突然成了這一日的長安之景。

作者有話要說：遲來的岸香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