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棗雲村
池鳴對祠堂裏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一覺睡的香甜。
第二天他是被斷斷續續的拍門聲吵醒的。
池鳴睡眼惺忪地揉着眼,打着哈欠打開了門。
來人一看到池鳴這般,忙不疊驚訝地道歉道:“啊,池先生你還在睡啊,真是抱歉,打擾你休息了。”
婦人嘴上雖然這麽說,一雙眼睛卻是偷偷地往人身上打量,饒是見了幾次,還是被眼前這個少年的好樣貌和氣質震懾。
“池先生你瞧,這是嬸子家今年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柿子,給你嘗嘗鮮。”
這穿着半舊麻衣的婦人叫邱琴,三十來歲,就住在幾百米開外,算是離池鳴家最近的一個鄰居。
“謝謝嬸子。”
池鳴看了眼籃子裏滿滿當當疊放整齊的大紅柿子,心裏想着這邱嬸也太實在了,他昨日不過是順手送了五斤野豬肉給她們家,她就急着摘柿子還他人情了。
他知道自己若是此刻不收,邱嬸心裏定會不安,日後怕是會一直記挂着。
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收下。
“這柿子不值幾個錢的,若是吃完了就去嬸子家的山頭摘,甭客氣。”
邱嬸遞過柿子後,原本緊繃的臉頓時露出了笑容,像是一塊大石終于落了地,這是家婆一早就交代的。
這池先生樣貌長得極好又是個好品性的,她看着也歡喜。
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背井離鄉來了她們這窮鄉僻壤。
她聽家婆說這池家祖上發跡了,舉家都遷去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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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啊,那可是她一輩子都不敢肖想的地方……
邱嬸轉身要走的時候,池鳴叫住了她,匆匆從廚房拿了一包油紙包着的鹵肉塞到她手中。
邱嬸暈乎乎地回了家,她本該拒絕的,可這肉實在是太香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知不覺走到家門口了。
鼻尖充滿了勾人的rou香,家養的小黃像是聞到了人參果的氣味般,興奮地直往她身旁湊,尾巴不停的甩着,口水滴答答的直往下淌。
邱嬸“啐”了一口,緊張地往家婆緊閉的房門瞟了眼,低低咒罵了聲,将手中的油紙包護的更緊了。
直到關上門進了屋,這才小心地将油紙包打開。
“娘,什麽東西這麽香啊,香的兒鼻子都快掉了。”原本賴在床上還不願意起來的幺兒這會一咕嚕滑下床,光着腳小跑了過來。
“噓,小聲點,這是池先生給的,你趕緊吃,別被奶知道了。”邱嬸心虛地看了眼對面的房子,那裏偶爾會傳來幾聲咳嗽聲。
家婆什麽都好,就是好東西都要藏着掖着,不舍得給底下的人敞開了肚皮吃。
就拿昨晚的那塊肉說吧,就只堪堪割了拇指大一的肥肉熬油,煮了一鍋素面,連點肉沫星子都看不到。
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他們家三個孩子,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她這當娘的真是愁死了。
不是她小氣,他們家人口多,那麽點肉,一分就沒了。
“唔,娘,真好吃,這是兒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哎,你慢點吃,給你爹和哥哥姐姐留點。”張嬸聞着勾人的味兒,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克制的把眼睛從香噴噴的鹵肉上拔了出來,只撿出兩片遞給小兒子,随後又背過身唆了唆捏過肉的兩指。
這才小心的重新包好放到了一個土罐子裏,像是不放心一般,又把罐子搬起來藏到了床底下。
池鳴把昨天抹了鹽的肉都用草繩串了起來,挂到了院子裏的竹竿上。
今天沒有太陽,剛好可以風幹。
早飯後,他又馬不停蹄地把柿子都去了皮同樣串了繩曬到院子裏的棗樹下。
一來一回,就去了一上午 。
想着好久沒吃面疙瘩了,池鳴索性中午就做麥蝦面解饞。
湯底是昨晚熬制一宿的骨頭湯,裏面加了芋頭絲、蘿蔔絲、浸泡軟的小香菇幹,等到濃白的湯底上下開始翻滾,池鳴才不緊不慢的拿起菜刀對着碗口将糊狀的面疙瘩一片片下到鍋裏。
他刀工了得,下刀輕巧又動作漂亮,面疙瘩又薄又長,很快就下好了一鍋。待到裏面的水再次燒開,放上幾顆一指長的小青菜,燙上幾秒,等到青菜變熟後馬上撈起。
這麥蝦面還是他早年跟着老爺子在南方一座小縣城的蒼蠅館子學的,因為形狀像蝦,又用面粉做的,故而取名麥蝦面。
盛出一大碗面,把切絲的鹵肉和切條的豬肚,連着烤幹翻炒過的蝦米蓋在上面,最後再放上燙好的水靈靈的小青菜,撒上一把翠綠的野蔥,一碗香氣四溢的麥蝦面就做好了。
讓池鳴沒想到的是,就因為一碗麥蝦面,他做了一宿的噩夢。
夢裏兩個胡子花白的老頭子圍着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說他沒良心吃獨食,說他是不肖子孫……
池鳴頂着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坐了起來,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就像是一萬只鴨子猶在耳邊不停地叫着。
他揉了揉自己發脹的腦袋,頭疼的扶着額頭,頭重腳輕地起身去院子裏的水井洗了把臉。
冰冰涼涼的井水讓他的精神一震,一絲陌生的涼意滑過骨瓷般纖細的脖子。
他縮了縮脖子,又扯高了領口,心有感應般回頭看了眼合着門的祠堂,那裏一如既往的死寂。
猶豫了下,池鳴轉身去廚房拿了一些自制的糕點推開了宗祠的大門。
案桌上的豬頭已經變得有點幹巴巴了。
池鳴将糕點放到供桌上,轉身又從暗抽裏拿出三根黃草香熟練地cha到香爐裏。
駐足間又想起昨晚夢裏的場景,那兩個自稱是他老祖宗的人一直在吐槽他上供的香太難吃。
池鳴默默擡頭看了眼上面十幾個灰撲撲的祖宗牌位。
睜眼就回到了14歲被池家趕出門的那天。
他沒有像前世那樣憤憤不平,像被全世界背叛了一般的無助,最後還被人架着扔到了大街上。
現代生活的豐富見識和良好修養讓他幹脆利落地拿了東西走人。
一個已經走向落敗的池家,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人生在世,短短數載,何必和這群極品親戚傻鼻們浪費未來大好的歲月。
無論是先去的父母,還是祖母,他一次都沒有夢見過,反倒是夢到了自己的老祖宗???
池鳴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眼新牌位後面那幾個老舊的祖宗牌位,那上面的字跡都快不可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池鳴:感覺有人在偷窺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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