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桐君府

早晨的濃霧散開後,躲在層層迷霧中的太陽也終于掀開了面紗,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大槐樹下啄食,一會飛上枝頭,一會又刷啦啦落到黑瓦上。

池鳴原本想請人把酒樓上上下下的衛生都打掃下,可任憑他說破了嘴,出多少價,就是沒人願意上門打掃。

看來鬼樓的名氣是真的深入人心了。

沒辦法,池鳴只得撸起袖子自己幹,順便把茶樹精也招了出來,就是白夭也塞了一塊袖珍的抹布給他。

快三年沒有開門的酒樓,突然有了活人活動的軌跡,街道上圍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只是全都遠遠的站着,一副想吃瓜又吃不到,急得抓耳撓腮的表情。

還有人不信邪剛買這家鬼樓呢……

這人不會是下一個張瘋子吧。

那張瘋子兩年前信誓旦旦地進了裏面,可是不過半刻鐘,就口吐白沫連滾帶爬地滾了出來。

原本十分精明利索的人,回去後就變成了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那慘樣讓人至今印象深刻。

池鳴将牆上那些沒用的符紙全都撕了下來,一把火燒了。

“小兄弟,聽說這酒樓被你買下了?”一個賊眉鼠眼滿臉精明的男人探了頭進來,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在池鳴身上打轉。

那毫無顧忌的眼神讓池鳴很不舒服。

“正是。請問有什麽事嗎?”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好人,長的賊眉鼠眼,髋骨奇高,印堂還有紋,這樣的人一般嫉妒心極強,喜歡背地裏搞小動作害人。

他以前也遇見過這樣的人,因此對這類人非常的熟悉。

別人都是遠遠的避開這裏,獨獨他興趣盎然地往前湊,這人定是個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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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在下蔡金,是菊味樓的東家,就是想善意的提醒下小兄弟,這家酒樓不幹淨。小兄弟怕是要做虧本買賣了。想來牙人已經和你說了,這酒樓已經空置三年,每每轉手,店主人都不得善終呢。”

意味深長的聲音讓池鳴皺眉。

啧,感情他沒去找他,他倒是先上門示威來了。

“多謝蔡東家提醒,不過本人陽氣旺,那鬼碰了我怕是要繞道走。”

蔡金一咽,眸子閃過一抹陰狠,說起來昨晚他就感覺到屋子裏供奉的那個小鬼不對勁了,任憑他怎麽呼喚,都沒有應答。

他心裏不踏實,這才一早到這邊的街角晃蕩,沒想到真有事。

眼前這年輕人不知道什麽來頭,竟然毫發無損的站在這裏,按理早就……

他眼神微眯,有些狐疑地往二樓的地方看了看。見對方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蔡金頓覺無趣的退了回去。

臨走前又不死心地惡狠狠的盯着酒樓二樓的方向。

池鳴交代了茶樹精幾句後,就出門采購了。

一個月開店太趕,他現在只能分秒必争。

找了本地木匠定制了收銀臺後,又去鐵匠那加錢定做了一套刀具。

廚房的餐具他也不太滿意,又花了時間和瓦窯老板說好了樣式後,才踏着夕陽回到了酒樓。

池鳴原本還想着招人,但是轉念一想,買店鋪加上購置用具,他身上已經沒剩多少錢了,總要留點錢買食材 。

看着變得煥然一新的酒樓,池鳴吐了一口濁氣,這也算是他第一套置辦的不動産了。

為了節省開支,晚上他就沒有再住客棧了。

他有輕微的潔癖,古代的客棧并不像現代的客房講究一天一換,他只住了一晚,手上和腿上就不知道被什麽小蟲子咬出了包。

酒樓的後面就有五間客房,每間客房都比他在棗雲村的空間都大。

吃完晚飯後,池鳴就和茶樹精商量着去那個蔡金家轉轉。

兩人說幹就幹,還煞有其事的換上了黑衣黑褲黑面罩。

這麽一打扮,在夜色裏還真的不容易被人發現。

蔡金的家在隔了幾條街的富人區,是一個五進的宅院,占地別說還挺大。看來這人這些年沒少賺錢,就從他燙金的門楣可以看出來一股金錢堆砌出來的銅臭味。

因為有茶樹精的幫助,池鳴輕輕松松地落到了內院。

“輕點,別被人發現了。”

“是你走的太快了。哎——,這一天天的,真不是人幹的事。”

“得了吧,不想死的話就馬上閉嘴。”

“你說我們是造了什麽孽……”

“呵,閉嘴吧你。”

兩個青衣小厮模樣的人,貓着身子擡着一個麻布袋一樣的東西,一直往花叢鑽。

那兩個人絕對有問題,直覺告訴池鳴,該跟上去看看。

池鳴蹑手蹑腳的靠近,發現那兩人正在挖坑,放在地上的麻袋散開,露出了一縷黑色的頭發,看身形像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兩個小厮快速将麻袋埋到了地下,還故意移栽了幾株綠色矮樹叢在上面。

池鳴五感發達,早已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還有隐隐約約的屍體腐爛的屍臭味。

要不是帶着面罩,他真的快無法暢快地呼吸了。

等到那兩人走後,他就用那兩人藏在假山後的花鋤把剛剛那處新土挖開。

解開麻袋,一個睜着眼睛嘴角溢血的小女孩就顯露了出來。

小女孩身上的皮都不見了,血淋淋的一片。

池鳴吃了一驚,慌忙探向對方的鼻息。

很快,他的眸子暗淡了下來,有些許的不忍。

已經沒有呼吸了。

他低低的咒罵了聲,眼裏閃過一絲怒火。喪心病狂的畜生,那蔡金還有什麽事是不敢做的?

“孩子,你放心,哥哥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如果之前接下老頭一家找人皮的請求,是因為錢和解決後續的麻煩。那麽現在,他是真真切切的想替天行道了。

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對着這麽幼小的孩子出手的畜生。

花骨朵一樣的年紀……

池鳴的牙齒咬的咯咯響,眼裏的火苗像是要燒盡一切。

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他将孩子圓睜的雙眸合上。

将小女孩埋回去後,他又靠着靈敏的嗅覺挖到了另外一具屍體,是一個面目發脹的小男孩,目測已經死了一個月多了,臉上都是被蟲子啃噬過的痕跡,屍臭也更加明顯。

池鳴壓抑住心口不斷翻滾的酸水,不敢再挖下去,他閉了閉眼,拳頭也緊緊地握住。

身後的茶樹精什麽話也沒說,眼裏也同樣有着厭惡和憤怒之色。

兩人回到剛剛待着的地方,一時間竟相顧無言。

“主人,別生氣,用我們妖的話說,善惡終有報,那人今時欠下的債,自會有食惡果的那天。”

池鳴抿着唇不說話,眼尾微紅,似沾了潮氣。

他記得前世,桐君府後來确實出過一件轟動全國的大事,還是這裏的父母官辦的案。

不過距離這件事暴出來,還是幾年後。

一想到蔡金這個狗東西做得喪盡天良的事,他就有點發指。

“主人,那個屋子有點奇怪。”茶樹精指着那處散發着黑氣的屋子。

池鳴看不到黑氣,但是能感受到強烈的不舒服。

“人出來了。”茶樹精趕緊拉着池鳴躲了起來。

出來的正是蔡金,和白天看到的不同,此時的蔡金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嘴角還帶着鮮紅的血跡。

像是有感應般,蔡金朝着池鳴兩人躲着的地方走了過來。

“沒人?”蔡金嘀咕了一聲,直到确定沒有可疑的人之後,才離開。

池鳴被茶樹精帶到了樹上,大氣都不敢出。

确定對方真的離開後,才偷偷地推了門進去。

裏面是一間普通的書房,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但是直覺告訴他,這房間裏怕是有地窖或者密室之類的地方。

池鳴有點不死心地在四周摸索了一遍,正當他失望的準備放棄時,右手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壁燈。

原本書櫃的位置慢慢向兩邊打開,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入口。

幾乎沒有猶豫,池鳴就走了進去。

臺階非常的窄,只容一人通行,越往下,裏面的血腥氣就越濃。

可以肯定的是剛剛那個小女孩被殺的第一現場就是這裏。

當他從樓梯轉角出來的時候,底下的畫面讓他震驚。

二十幾具人皮整整齊齊的挂在牆上,在篝火的映射下顯得越發的觸目驚心。

而在角落裏就有一口棺材大小的血池,裏面的血水混着一些肌肉組織浮在裏面,源源不斷的散發着讓人作嘔的惡臭。

這個變T!

池鳴忍住肚子裏翻江倒海的嘔吐感,他有些不适地蹲了下來。

“這些都是我們一家老小的。”小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飄了過來,臉上都是灰敗之色,原來這些東西一直藏在這裏。

要不是恩公把房子裏的符紙撕了,他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酒樓裏。

可惜蔡金那畜生有些道行,他根本近不了身,否則他早就找他報血海深仇去了。

“那我怎麽給你們?”池鳴想着要不要等破案的時候再把這些人皮給他。

但是看到對方眼裏的迫切之色後,他也就閉口不談了。

“老朽的墳就在五裏外的持覺寺下,還請恩公幫我們一家送回這些人皮好好合葬。”

老頭又作了個揖,這次顯然更真摯些。

“好。我答應你。”

池鳴戴上手套把小老頭指認的十幾具人皮折疊好,用事先準備好的袋子裝上。

等收拾好後,他也不敢耽擱太久,匆匆就離開了。

完全沒注意到角落裏就蹲着昨晚那個小女孩。

池鳴連夜寫了匿名信,讓茶樹精那些從幾個死者身上拿到的證物,一起放到了未來的青天大老爺林遜桌案上。

如果林遜足夠給力的話,蔡金将永無翻身之日。

若不是為了保留證據,池鳴真的想一把火燒了這肮髒之地。

作者有話要說:

蔡金:好日子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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