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桐君府
被什麽毛茸茸的東西不經意掃到的李啓臉色煞白, 一下子站了起來。
“別激動,是我剛剛不小心拿着雞毛撣子碰到你了。”池鳴咬着牙,擠出一抹笑容,手裏正抓着一個軟趴趴的雞毛撣子。
回頭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經把尾巴收起來的小狐貍。
“原來是雞毛撣子啊, 吓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李啓壓下心頭的怪異感。又很快加入了吃飯大軍。
吃完飯, 池鳴就掏出那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本子遞到幾人面前:“都想好了再寫。”
食譜說需要一千人的好評, 可沒指名道姓說員工不可以吧。
小狐貍最上道,非常潇灑的在上面寫了三百字的小作文,結果當然是得到了池鳴一包雞絲簽的獎勵。
其他人有樣學樣,全都腦洞大開, 一個比一個寫的更賣力, 當然得到的獎勵也不少。
剛剛把一包雞絲簽吃完的小狐貍就不幹了, 急忙圍過來讨好道:“我再追加一千字,你看能不能再來兩包?”
望着小狐貍熱切的表情,池鳴伸出食指,搖了搖, 然後收起本子, 帶着六個超級大好評,走了。
第二日,那些天還沒亮就在池宴門口排隊的小厮就看到門比往常開的早了半個時辰。
他們看到裏面的人走出來将一塊半人高的木牌子搬了出來。
有認字的小厮看清了上面的話之後, 眼睛一亮,急忙招呼遠處的小乞兒過來,對着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其他人有樣學樣, 因着自己脫不開身,全都拿錢差使小乞兒們回府上告訴自家主人一聲。
“那裏怎麽這麽多人?”一白面書生模樣的人騎着高頭大馬, 拉着缰繩不解地望着街角那家酒樓。
印象中那地方是一處鬼樓, 後來聽手下的說已經被人盤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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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 那些人是早起排隊的人。這家酒樓和別家酒樓不一樣,每日限量供應飯菜,來晚了就沒了。”手下是一個清瘦的年輕人,說話的時候,嘴裏還呼着白氣。
這酒樓雖然開業才幾天,可名字卻是響亮的很,就連他也聽到到過。
只是奈何像他這樣,一月拿着微薄的收入,還要攢銀子娶媳婦,哪裏吃的起酒樓裏昂貴的飯菜。
不過說起來,每當到了飯點,那食物的香氣就一陣一陣往外飄,好多吃不起的人,比如他,就是捧着白米飯,光聞着味,就很下飯。
“走,看看去。”忙碌了一晚上,才從城外回來,肚子顯然已經餓了。
“啊?”手下有點驚訝,但是很快又有些興奮。
林遜下了馬,原本只是觀望,可奈何裏面源源不斷飄出迷人的飯菜香,他發現自己的腳就跟生了根一樣,走不動了。
見排隊的人不多,也跟着排起了隊。
很快得了消息的老饕們,全都慌慌張張的來了。
于往常不同的是,這次是拖家帶口,不再是一人。
告示牌都明明白白的說了,一次給十個好評的,送清茶一壺。
這清茶絕對算得上是好東西,喝上一杯,別管之前多疲憊,準能神清氣爽,晚上還能做個美夢。
“林太守,您也來吃飯啊?”老張頭看到林遜的時候還有點不敢相信。他早就聽說他們太守是個對食物沒要求的人,山珍海味就跟粗茶淡飯一樣,嘗不出區別來。
“正好路過。”林遜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這些人他還是熟悉的,都是桐君府的富人。
“各位裏面請,今日菜品是鹵豬蹄、烤羊、太守羹、筍蕨馄饨。”
李啓人長的機靈,被池鳴安排在門外接客。
李餘生則負責記賬。
老張頭喜滋滋地帶着正房的兒子女兒兒媳孫子正好十個人浩浩蕩蕩的朝着一樓大廳最大的那桌走去。
張氏原本不想來,可架不住老頭子勸說,只得帶着一幹人浩浩蕩蕩的出門。
這陣仗就是過年走親戚都沒這般整齊過。一開始她還有些抗拒。
沒想到,一到酒樓,還碰到了幾個熟識的老姐妹。
頓時笑了。
心裏對這酒樓的菜品就更好奇了。
可一看這菜品的價格,又有些不樂意了。這哪裏吃的是飯,分明吃的是銀子。
難怪她們家老頭子最近天天喊零花錢不夠,害得她還以為他偷偷拿錢去外面養外室了。
這烤羊一百兩也太貴了吧。張氏皺着眉,偷偷擰了身旁的老頭子一下。
要不是礙于面子,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這太守羹又是什麽,不就是一碗菜羹嗎,怎麽地裏面還加了金子不成,三十兩一碗,怎麽不去搶?
和張氏同樣想法的夫人很多。
可來都來了,真讓她們在人前做出摳摳搜搜小家子氣的樣子,還真是做不出來。
索性也就眼睛一閉,心一橫,由着自家老頭子一通點。
點一份也就算了,還給只會吃手指頭的小孫子點了一份馄饨和烤羊就過分了。
張氏眼睛一瞪,又狠狠的在老張頭衣袖下擰了一把。
可即便如此,笑呵呵的老張頭還是不肯改口。
“十份烤羊、十個鹵豬蹄、十碗太守羹、十碗馄饨。”
一頓飯就堪堪花去白花花的幾千銀子,張氏氣的手都抖了,左眼皮也一直跳,要不是礙于那麽多熟人在,她都想掀桌子走人了。
這絕對是一家黑店!
她要告這家店非法盈利!
只是當她看到同樣坐在角落裏叫了一全套菜品的太守的時候,張氏不說話了。
林遜家在京城,自小也是吃穿不愁。
手中銀子自然也充足。他之所以點這麽多,也是有些獵奇的心裏在的。
據他所知,就是京城最好的酒樓,最負盛名的廚師做出的菜品也不過這個價格了。
難道這裏的廚師做的比京城的廚子還好吃?
最先端上桌的是最早來排隊的老張頭。
盛在青翠的橢圓形盤子裏的烤羊,就像是磁鐵一般,牢牢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羊肉的香氣彌漫在鼻尖,讓人忍不住分泌大量的唾液。
一時間只剩下隐忍的吞咽聲。
顫巍巍紅燦燦的鹵豬蹄更是絕了,那色澤,那口感,不用試就知道,勁道的很。
還有那一盆翠綠晶瑩的菜羹,就跟長了翅膀似的一直往人心尖上鑽。
馄饨更是,一顆顆浮在金黃色的湯水裏,薄薄的半透明皮肉下是鮮嫩多汁的肉餡。翠綠的蔥花更是點睛之筆。
“快趁熱吃吧。”把屬于自己的份額全都拖到自己面前。
老張頭也懶得介紹,最先開吃。
張氏暗暗挖了老張頭一眼,即便心疼,也挑了一碗馄饨到面前。
不就是一碗家常馄饨嗎,城門口那個大娘才幾個銅板一碗。
張氏氣呼呼的咬了一口,就跟咬住自家老頭的耳朵一樣。
這是馄饨?
張氏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可思議的又吃了一口。
這怎麽可能是馄饨!
這面皮煮的軟爛,裏面的肉餡也不知道什麽做的,異常的好吃,嘴巴輕輕一抿,一個馄饨就下肚了。
味蕾只留下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美味,身體也在叫嚣着繼續進食。
張氏不知不覺就吃完了一大碗的馄饨,擡頭一看,發現就連平時挑食的兒子也吃得津津有味,就連被奶媽抱着坐在一旁沒長牙的孫子也不停的往外伸舌頭,一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湯羹。
難道這太守羹也好吃?
張氏急忙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鮮甜的口感在口中爆開,無異于靈魂的震蕩。
實在是太鮮了。
張氏不聲不響又吃完了一碗菜羹,肚子也有點飽了。她素來食量小,今日已經是破天荒吃了兩大碗了。
她有點不甘心地看了眼桌子的豬蹄和羊肉。
豬蹄一看就很好吃,羊肉也聞着香。
從小就受到禮儀教導,讓她沒有在大庭廣衆下拿起豬蹄啃。
心裏想着等會打包回去,一個人在屋子裏慢慢吃。
老張頭把自己那份吃完了,又很不客氣的把孫子那份也攬到自己名下。
“父親,延兒這份自當是我這個做爹的代勞。”
“咳,說什麽呢,延兒的當然是祖父代勞。”
像老張頭這樣的情況還有幾戶人家。
林遜默默低着頭吃飯,有點懊惱把手下帶來了。
他只點了一份,想着這麽多,兩人分着也不一定吃的完。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明明平時對他恭恭敬敬謙讓有禮的手下居然吃的比他還快。
一眨眼就把剩下的盆底都舔幹淨了,這還不算,這個飯桶居然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馍馍來,撕開小塊蘸着盆底的湯汁吃。
林遜無語望天,他想對面這個吃的比他還多的人丢出去!
一擡頭就看到了坐在樓梯旁的老頭。
他有點不敢相信的往前探了探身子,李相怎麽會在這裏?
他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李長青是後面來的,只剩下樓梯旁邊的一個逼仄的桌位還空着了,這也不妨礙他吃美食的心情。
李長青一手拿着豬蹄,一邊喝一口菜羹。臉色似乎也越發紅潤了。
他現在都懷疑自己得了厭食症是假,嘴巴刁是真。
他算是發現了,只要是池鳴那小子做的飯菜,不管鹹的甜的,麻辣的還是酸的,他統統都愛吃。
真想把他拐回京城吶……
上頭又在催他回京了。
小皇帝真是越來越難哄了。
可他還沒吃夠。
一想到回到京城後,就再也吃不到合乎心意的美食了,他就心口疼。
然而最最讓他郁悶的是,看着別人喜滋滋的寫完評價得了一壺清茶之後,他卻什麽都沒有,這落差就更打擊人了。
這要是在京城,他随随便便一個招呼,別說十個,就是一百個他都能招呼過來。
李長青砸吧着嘴巴,對着站在不遠處的李啓招了招手。
好歹是熟人,他花錢買總可以吧。
“李老,你找我什麽事?”李啓是認識李長青的,這人身份貴重,就連他爹也對他異常的敬重,甚至還告誡家人不可怠慢了他。
“那清茶,我能不能買點?”用的還是商量的語氣。
李長青一輩子哪裏這般放下姿态和人商量過。
“這……我問問池掌櫃。”
李啓猶豫了下噔噔往後廚跑。
一會兒就又噔噔噔跑回來,對着李長青搖了搖頭。
李長青臉上一陣失望。
他有點懷念在棗雲村的時候了,那時候只要臉皮夠厚,擡着食材上門就能坐着等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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