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桐君府
去的時候匆匆忙忙, 回來的時候,池鳴有些春風得意,整個人臉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路過繁華街道的時候,他無意中看到一個攤子上擺着的一對金色小鈴铛。
“停車。”池鳴也不等馬車徹底停穩, 急急跳下馬車, 大踏步朝着小攤走去。
回來的時候, 他的手上就多了一對叮當作響的金色鈴铛。
車夫張了張嘴,窮且默地選擇了閉嘴,他現在腦子裏想着的是待會偷偷露出大尾巴吸引下對方注意,還是直截了當地說明他也想加入他的後宮。
車夫又把帽檐壓低了, 他從來沒有這麽糾結過, 只要馬車裏稍微有些動靜, 他都緊張地豎起耳朵。
馬車走了一路,他也猶豫了一路,到最後也沒拉下臉皮說:喂,你收了我吧。
這話對于堂堂狼妖來說, 實在是丢面子的很。
怎麽地也要對方主動才行。
“池施主, 你終于回來啦~”
池鳴才到酒樓門口,就看到小和尚那顆圓溜溜光滑到過分的小腦袋。
這小家夥不是說有事要回持覺寺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他淡淡地點了點頭, 擡腳往裏面走。
現在都過午時了,店裏不對外營業,因此也沒什麽人。
李餘生一個人拿着塊抹布端着木盆正在一桌一桌角角落落地仔細擦拭着, 甚至連桌腿下面的地方也不肯放過。
池鳴對他的為人倒是比較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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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工勤快,是好事, 可勤快過頭, 池鳴有些頭疼。
一開始還不覺得, 相處久了他發現李餘生有嚴重的潔癖症。
他對員工手頭一向大方,給兩人發了當季兩套工作服之外,另外又給了三十兩銀子讓二人自己置辦需要的生活用品。
他發現李餘生一天換兩次衣服,工作的時候穿着工作服,不工作的時候就換成平時穿的常服。
關鍵是才穿了一天,不管刮風下雨,他都會當天洗了。
走到後院的時候,池鳴有點懷疑地擡頭看了看,他不會是走錯地方了吧?
誰能告訴他現在是怎麽回事?
院子裏唯一的兩棵柿子樹上,正盤着一胖一瘦兩個和尚。
和尚?
哪來的和尚?
兩個正收尾相接,臉色紅潤,喘着白氣的和尚一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年輕人,眼眸一下子亮了。
“沒錯,就是他,小師弟說的果然沒錯,我感覺身體暖融融的,好像要開悟了。”胖和尚對着旁邊樹上的瘦和尚道。
“師兄說的對,我也感覺到了。而且最關鍵是他做飯好吃,我們跟着他好好學做飯,這樣師父就能在寺裏多待幾天了。”瘦和尚眼睛亮晶晶的,腦子裏已經開始幻想着美好的藍圖。
池鳴:你們當着我的面讨論真的好嗎?
他剛想和自顧自說話的兩人打招呼,身後就傳來了小和尚的聲音:“池施主,這兩位是我的師兄,胖的叫正圓,瘦的叫正瘦,他們是來向您學習廚藝的。”
池鳴暫時還沒有教人學廚的打算,就是在現代社會,他也只收了一個小徒弟。
也并不是他不想教,而是他志不在發揚師門之類的。
他本質其實還是一條萬年鹹魚。
之所以能跟着老頭子一心一意鑽研廚藝,研磨刀工,本身也是他愛吃,從小嘴巴被養刁了,到最後不得不自己動手滿足口腹之欲。
像是看出了池鳴的心思般,小和尚馬上又接着道:“他們不會白吃白住的,以後挑水、劈柴、打掃、端菜的事情都可以找他們。”
“師兄,你們說對不對?”小和尚笑眯眯地站在樹下,仰頭看着兩位仍然盤着腿的師兄。
“對。”
“沒錯。”
“池施主,你以後有什麽活盡管找我們幫忙,我們力氣很大的。”正瘦像只靈巧的猴子從樹幹上滑了下來。
“可是後院也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沒事,我們兩個可以和小師弟擠一屋。”正瘦一把挽住小和尚的肩膀,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池鳴想着反正酒樓忙的時候确實需要幫工。
“你們可以留下來,但是我不會刻意教你們做菜的技能,你們想學還是要靠自身的努力。”既然是免費勞動力,池鳴就沒有拒絕。
“哈哈,池施主放心吧,我這師弟廚藝上的基本功還是可以的。”正圓也從樹上滑了下來,大概是因為體型龐大,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這兩人在體型上真的是兩極分化。
池鳴嚴重懷疑,小和尚和那個叫正瘦的之所以那麽瘦,平日的夥食怕不是都到了這個叫正圓的肚子裏。
“你們來的正是時候,快過年了,我準備搗些麻糍,待會需要你們出點力氣幫忙一起搗麻糍。”
南方臨近春節前有搗麻糍做年糕的習俗。
池鳴其實不怎麽愛吃,但是喜歡這種熱熱鬧鬧的氛圍和年關将近的感覺。
有時候他還會特意去鄉下幫留守老人一起搗麻糍,順便做一道他比較喜歡的小吃,青麻糍。
糯米是昨天就泡上的。
來的路上,他在田裏挖了些荠菜和金沸草。
金沸草也叫香茅、清明草,既可以做青團,也可以用來做青麻糍。
金沸草還是一味草藥,對于咳嗽痰多的症狀也有緩解,是江浙一帶人比較偏愛的美食。
這個季節,能挖到荠菜和清明草是非常難得的事,畢竟這兩種野菜是春季的時候比較多見,冬季卻是零星少得可憐。
可架不住池鳴對它的渴望,硬是不死心的一個田頭一個田頭的找了過去。
最終讓他挖回來兩大籃子。
把泡了一夜的糯米放到舊木甑上,鍋底倒入水,大火旺燒。
旁邊另起爐竈,把洗幹淨去掉雜草的金沸草倒入燒開的滾水中,加入豆杆燒制的草木灰,加速它變得軟爛。大概沸水煮十分鐘後,撈出,再用菜刀反複斬斷,剁成菜泥。
這時候木甑已經水汽缭繞,隐隐開始透出飯香,此時還不能掀開蓋子,防止一冷一熱,中間的米飯夾生。
池鳴耐心的等上半刻,這才掀開蓋子,用筷子搓了搓。
糯米已經粒粒分明,全都翹起了小尾巴等着主人的誇獎。
“可以擡出去了。”早就在一旁候着的正圓和正瘦兩人上前,擡起木甑就走。
直到走到一個半米寬的石臼面前才停了下來。
“都倒進去。”池鳴一只手提着一把十幾斤重的錘子,一只手抱着剛剛那盆切碎的金沸草泥,袖子已經撩到了手臂上。
“好咧~”
正圓和正瘦也不怕燙,兩人合力一起把木甑翻了個面。
裏面的糯米就像是争先恐後的小娃娃,全都跑到了石臼裏。
“你們先看我怎麽搗,待會你們倆就輪換着來。”搗麻糍是個體力活,一般一石臼麻糍往往需要五個腰力極好的成人不停的搗捶才能讓麻糍變得軟糯粘口。
池鳴将金沸草倒到糯米上面,就掄起錘子開始有節奏的搗捶。
看着原本白色的糯米慢慢地和綠色的金沸草融合在一起,變成草綠色的色澤,一圈圍觀的人都開始瘋狂吞咽口水。
“你們誰先來。”池鳴搗了百來下,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胳膊都隐隐發酸,比跑馬拉松還要累。
“我先來。”正圓躍躍欲試,一把擠開瘦小的正瘦,掄起錘子繼續搗捶。
“嘿喲~”
“嘿喲~”
正圓覺得這搗麻糍的活不錯,比雙肩挑水都能鍛煉體魄,不知不覺就嘿喲上了。
累是真的累,可看着越來越可口的麻糍,他舔了舔幹澀的唇角,繼續使力。
直到最後實在沒了力氣,這才有氣無力地遞給一旁摩拳擦掌的正瘦。
“嘿嘿,師兄,你瞧我的。”正瘦一提起錘子就愣了下,這比他想象中的重啊,剛剛看兩人輕飄飄地提着,還以為不重呢。
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又合掌搓了搓,這才掄起斧子一下一下地捶打起來。
池鳴把事情交給兩人後,又鑽進廚房去準備串串的材料了。
今晚除了關東煮,他還想試水下烤串。
畢竟還有好評任務懸在腦袋上,他還想安安穩穩地過個好年,趁着現在還有時間,就把事情早點辦了。
小和尚原本是個待不住的主,可為了看兩位師兄捶麻糍,硬是搬起小凳子,一動不動地撐着小腦袋坐在一旁。
“師兄,加油~”
“師兄,加油~”
“師兄加油。”
聲音越來越有氣無力。
池鳴第二次路過的時候都能聽到他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了。
他回廚房拿了點紅糖,又從石臼裏摘了一小塊巴掌大的糯米,将糯米壓扁裹上紅糖,卷成團遞到小和尚面前:“拿去吃吧。”
“啊,給我的嗎?謝謝。”小和尚收了收口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嘴角,這才急切地接過麻糍團子,啊嗚一口,就咬掉了十分之一。
“好吃!”小和尚發出一聲歡呼,快樂地一大口一大口吃起來。
正圓已經輪番上場三次了,早就被糯米混合金沸草的麻糍香的鼻子都快掉了,更何況他早起趕路,除了吃了兩個硬邦邦的馍馍,肚子早就餓扁了。
池施主,我也想要……正圓抿了抿唇。
他有些羨慕地看着一旁吃的正歡的小師弟,饞得饞蟲都在肚子裏唱大戲了。
眨眼間面前多了一個綠色的糯米團子,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對方修長白皙的手指,随後才是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這年輕人長的也太好看了,正圓是第一次拿正眼打量對方。
“拿着先墊墊肚子,晚上我炒點素菜餡料,到時候裹進麻糍裏,味道會更好。”小孩子都愛吃蘸糖麻糍,他更喜歡在麻糍裏面加肉絲、荠菜、筍幹、雞蛋絲等。
“謝謝。”正圓原本眯着的單眼皮一瞬間睜大了,他先往僧袍上擦了擦手,這才笑呵呵地接過。
小師弟這次回來的時候破天荒地開始嫌棄他和正瘦做的飯菜手藝差,還大言不慚地說他吃到過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他看着小師弟像是打氣一般快速變得圓潤的臉,竟一時間無法反駁。
小師弟愛挑食,即便寺裏面的夥食不差,可硬生生把自己吃成了一個營養不良的樣子。可如今他下山才幾天,回來就胖了不止一圈。
正圓懷着無比期待的心情咬上一口,軟糯香甜,還帶着淡淡的金沸草的香氣,好吃的不得了。
要是把這款小食做成點心擺在佛祖的供桌上,又或者送給山下的香客作為回禮,那一定很不錯。
正圓心裏想着事,三兩下就把手裏的團子吃完了,還想再吃的時候,傻傻地咬到了自己的手指。
“哈哈哈,師兄,你這是好吃得連手指頭都不放過嗎?”正瘦呼哧呼哧在一旁彎腰喘氣,臉上身上全是汗,整個人就跟從水裏撈起來一樣。
“去去去,胡說八道什麽。”正圓咳嗽了一聲,紅着臉掩飾尴尬。
“池先生,不好了,李啓被人打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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