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撲朔往事

她再度陷入遙遠的夢境，四周皆是茫茫的雪原，一把泛着冰雪寒光的長劍矗立天地。請記住我們的網址)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天空飄着小雪，她站在劍前，渺小而又孤獨。

“與劍相融！”一個低似嘆息的聲音在天地間回響。

“與劍相融！”北風重複着這個聲音，從四面八方鼓入耳膜。

“與劍相融！”頂天立地的長劍忽然化作一道寒光，向她迎頭劈下！

若伊猛然睜開雙眸，從夢中驚醒。

靜谧的夜色映入眼簾，月光靜靜傾瀉，輕風拂過花叢，送來冰月薔薇的芬芳。她懵懂了好一陣，直到看見披着月色輕紗的白玉雕像，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奧薇娜亭。

她從草地上坐起，看見一個人坐在旁邊的臺階上，起初她以為是奧略寧，很快意識到不對，他的身材明顯比奧略寧魁梧。

“醒了？”那人轉頭說話，酒氣頓時迎面撲來。

“啊！”若伊瞠目結舌：“國……國王陛下？”她打了個激靈，急忙翻身站起，向戴克行禮。

戴克揮手示意她免禮，他似乎喝了很多酒，動作幅度有些誇張。“黎德到處找你，你這丫頭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我……我不知道，我打了個盹，睜開眼睛就在這裏了。”若伊一半實言，一半撒謊。她确實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裏，只記得在地下寶庫裏，奧略寧像是使了什麽魔法，将自己冰住，再往後，她便失去了意識。

王後的陰謀，魔劍，奧略寧……若伊只覺迷霧重重，但明白這些事絕不可對戴克說。她可憐兮兮地望着戴克，一副不知所措、眼淚汪汪的樣子。

“好了好了。”戴克皺眉，不耐地說：“我最怕孩子哭了。你這丫頭可真是麻煩，每次進宮都弄得雞犬不寧。走吧，我帶你去找黎德。”說着，他站起身來，身形卻是搖搖晃晃，若伊急忙扶住了他。

“你這丫頭。”戴克忽然按住她的肩，大手把住她的下巴，對着月光仔細觀摩，“居然有幾分像奧薇娜。”

奧薇娜，這是第二次有人說她像奧薇娜了。若伊裝出不知情的樣子，怯生生地問：“奧薇娜是誰啊？”

“奧薇娜是誰？”戴克重複了一遍，笑了起來：“黎德難道沒和你提過嗎？”他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拖上臺階，指着白玉雕像說：“她就是奧薇娜。”

第一次見到奧薇娜像時的奇怪感覺再次湧現心中，那時是新月，而此時是滿月，她能更清楚地看清奧薇娜的容顏。

她真的很美，若伊由衷感嘆。奧薇娜嘴角微揚，笑意輕淺，目光凝視着遠方，溫柔含笑的眼睛中卻似乎籠着淡淡的憂傷。

是的，憂傷。這一瞬間，一種從未有過的憂傷襲上若伊心頭，那似乎是浸入血液的哀愁，又似乎是銘刻靈魂的幽悵。

“我們三人一起長大。”戴克立在像前，目光癡迷，手指溫柔地撫摸着奧薇娜的臉龐，似乎觸摸的并非冰冷的玉石，而是伊人柔滑的肌膚。

“黎德是薩克森家的人質，我不過是寄人籬下的遠親，而她則是墨洛溫家的大小姐。”戴克似乎陷入遙遠的回憶中，嘴角浮現一絲微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正坐在冰月薔薇花下的秋千架上，請我幫她搖秋千。那個下午陽光很好，有清風，薔薇花瓣在風中輕舞，她則在花中快樂歡笑。”

若伊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她知道現在戴克需要的僅僅是傾訴。

“泰倫知道我對她女兒有心思後，就把我趕了出去。他那時一心想把奧薇娜嫁給黎德，而黎德那傻小子，居然拒絕了泰倫的聯姻請求。也許那時還小吧，我們都不過十二三歲。”

“我離開墨洛溫家後就去從軍，拼命打仗，上戰場總是沖在最前線，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建立軍功，取得和奧薇娜相匹配的地位，然後堂堂正正地向她求婚。大家都叫我戰争狂人，我确實每日都在瘋狂，寝食不安，生怕等不到建功立業，奧薇娜就嫁人了。”

“我不到二十歲就成為元帥，擁有大陸最強大的軍隊，成為新晉諸侯。還好，那時奧薇娜還沒出嫁，我急忙去求婚，泰倫同意了，我覺得自己簡直是天下最幸運最幸福的男子……”

戴克的溫馨回憶到此為止，神情陡然悲憤起來：“是伊凡·雪萊奪走了奧薇娜，奪走了我的一切！他是個惡棍，天下最殘忍無恥的人，他搶了奧薇娜，玷污了她，折磨死了她！”

他的聲音透着刻骨仇恨，令若伊不覺心生寒意。

“我誓殺伊凡為奧薇娜報酬。我砍下了他的腦袋，奪了他的王位，殺光了雪萊家的所有人！可是我要的不是這些，我只想要奧薇娜……”戴克的聲音低沉下去，他抱着雕像，仿佛想和她融為一體。

若伊不知是同情還是悲哀，她靜靜地站在一邊，等待國王從悲傷中恢複。

許久，戴克才轉過身來。悲傷過後，酒似乎也醒了不少，他拉起若伊：“走吧，再找不到你，黎德恐怕要發瘋了，我可不希望再失去最好的朋友。記住，這裏不許再來，下次讓我發現，不管什麽理由，我都要砍了你的腦袋！”

若伊回到藍堡時，已是淩晨時分。溫妮穿着睡衣沖下樓，和她緊緊擁抱。她意外地發現，梅麗雅夫人居然也在人群之中，盡管一看到她，梅麗雅就立刻轉身離去。接着，渡風和蒼雪聞訊趕了回來，蒼雪興奮得幾乎将她撲倒，渡風則擁抱了她很久，像是生怕她消失。

黎德揮退衆人，将她帶到書房，父女倆單獨相對。

“現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黎德溫和地問。

若伊于是從琉璃宮燈事件開始講起，奧略寧，王後，萊昂，寶庫，包括魔劍，都一五一十告訴了父親。

黎德的神色越來越嚴肅，特別當聽到魔劍時，更是凝重。

若伊心頭疑霧重重，她問道：“據說當年戴克國王打敗伊凡·雪萊後，得到了北境之王的寒冰之劍，莫非我在地下寶庫看到的就是寒冰之劍？”

黎德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經寫明答案：那把劍果然是寒冰之劍！若伊心中頓時掀起了驚濤駭浪。

對薩克森家族來說，魔劍并不陌生。精靈王曾将四把魔劍之一的天岩之劍贈送給黎德的先祖，第一代東境之王。

三百年前，“捍衛者”雷蒙·薩克森手持此劍，把守朗月城，以一人之力阻擋千軍萬馬。他戰死前，将劍插入岩石，以己之血澆灌劍身。魔劍迅速生長，高過百尺，震動大地，引起山崩，巨石碎岩将進犯的敵人盡數活埋。

雷蒙死後，天岩之劍永遠矗立在朗月城外，成為魔法紀元時代的最後遺跡。若伊曾不明白，為何雷蒙之後再無人能使天岩之劍，後來偷偷翻閱家族秘史後才知道：能夠操縱天岩之劍的只有薩克森家族的靈血者。

所謂靈血者，是指血系中有精靈血脈、并且魔力覺醒的人。而自一千年前精靈渡海南遷之後，梵月大陸的魔力迅速消逝，靈血者也越來越少，幾近絕跡。

雷蒙乃是薩克森家族的最後一位靈血者，自他死後薩克森家族開始衰落，最終被迫放棄“東境之王”的稱號。

以此類推，其他三王家族的衰落，應該也是因為靈血者的絕跡、無法操縱魔劍的緣故。那麽她的血滴入寒冰之劍後劍身泛光，這到底說明什麽？還有王後的話……想到這裏，若伊說：“王後說她知道我的生母是誰。”

她看見父親的眼神抖動了一下，像是被撕開了往事的傷疤。盡管心中泛起猶豫和不忍，她還是問出：“父親，我的生母到底是誰？”

黎德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前，駐足凝望窗外蒼茫的夜色。若伊注視着父親的背影，忽然間發現父親似乎蒼老了許多。

“孩子，這個問題，等你長大一點，我們再談好嗎？”黎德低沉的音調裏壓抑着悲哀，若伊忽然感到心酸，她起身走到父親旁邊，緊緊靠着他。

黎德伸手将若伊擁入懷中：“孩子，你只需記住，你是父親的女兒，父親會永遠保護你。”

若伊在他懷中點頭，只覺鼻子酸酸的，眼眶中有熱熱的液體溢了出來。

黎德深深嘆了口氣，頗有感慨地說：“也許接你來帝京是一個錯誤。等過了新年，你還是回去吧！”

“不要！”若伊猛然擡頭，哀求道：“求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

黎德看起來情緒非常低落，他輕輕推開若伊，疲憊地說：“已經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父親！”若伊忽然間覺得渾身冰冷，不由顫抖起來。

“怎麽啦？”黎德覺察到異狀，一把摟住她，只覺她身體冰得可怕。

“父親。”若伊虛弱地喚了聲，緩緩伸出右手。

一把泛着寒光、晶瑩剔透的冰劍自她手心緩緩凝現，漸漸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