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鏡中的手（四）

心裏裝了事，好比眼皮上撐了牙簽，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喬安索性披衣坐起，從書架上翻出紙筆，勾畫了一會之後，又翻身下床，向北霖的房間走去。

走廊裏吊了幾個月球燈，大小不一，組成了一副月亮繞着地球轉，地球繞着太陽轉，周圍群星荟萃的星際圖，暖黃色柔和的光線，讓人很難與冷臉北霖聯想到一起去。

畢竟，他一出場，都是自帶高壓強光效果的。

只是，他之前留下的那句話——放心，我這邊軟件、硬件都沒問題，卻一直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像氤氲的煙，抓不住，卻又無法忽視。

一時間，站在北霖門口，她卻猶豫着究竟要不要敲門。

裝甲門上她的樣子隐約呈現，微露的鎖骨線條細滑分明，她想，她大概這輩子都不需要佩戴鎖骨鏈吧，畢竟，她本精致靈動，鎖骨生蝶。

她一向不大愛分享私有之物，當下緊了緊領口，正要轉身離開，咯噔，門卻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看着喬安，北霖沒有絲毫的驚訝。

也是，他可是蝙蝠耳朵，想必早就聽到了走道裏她的腳步聲了吧。

“有事？”北霖微微低頭。

他的下巴線條飽滿而渾闊，喬安曾研究過一段時間的面相，知道這種下巴的人大都性情固執，而且，還都是順毛驢，吃軟不吃硬。

下意識的，她說話聲音都強硬了許多：“時景之前錄的趙坤的視頻在你那是不是？你現在可以物歸原主了。”

沒辦法，在他面前，她就是想針鋒相對。

北霖的眉峰不易察覺地蹙了下：“物歸原主？”

喬安眉梢上挑：“可不是？時景的，就是我的。”

北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就在她以為，他也許會直接關門，以表拒絕，她從而就能斥罵他完全不知團結互助為何物的時候，北霖卻轉身回房，并開了燈。

他這是什麽意思？

“愣着做什麽？不是要視頻？”

喬安順從地走了進去。

北霖已經打開了書桌上的電腦，桌面上滿滿的視頻文件。

“這個是時景拍攝的，其餘的都是調查科的人拍攝的，看吧。”

書桌離床不足一米，看着那大床上被翻動的靛藍色被褥，喬安仿佛能感觸到北霖留在床上的溫度。

“就在這？”喬安指了指書桌，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聽說過死亡錄像嗎？”北霖不答反問。

喬安唇角下彎，微微撇嘴，他不就是想告訴她，這些拍攝的視頻裏，有可能也有類似于“死亡錄像”的存在，所以只有和他待在一起觀看，才是最安全的嗎？

她還沒打定主意，北霖已經向床邊走去，背倚床頭，一條腿半搭在床上，另一條腿觸地，拿起桌邊上看了一半的書，淡然自若地看了起來。

書皮泛着歲月的黃，書名是《太平廣記》。

喬安之前在圖書館看到過，但是翻了兩頁就棄了，因為裏面全是文言文，她自問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耐性能讀個通透。

眼下見北霖看的津津有味，她不免懷疑，他的體內是不是藏了半個老學究的靈魂？

調查科的人拍攝的與時景錄下的大同小異，只是更詳細。

在看了兩遍之後，她終于停了下來，手邊的紙上塗塗畫畫的，隐約能看清楚“大蒜”、“破洞”等幾個字。

“說說你的看法。”

頭頂上忽然傳來北霖的聲音，不知道何時，他竟然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喬安轉身，伸出食指，輕抵在北霖的腹部：“我們現在的距離，正好是一根手指的長度，你知道為什麽嗎？”

不等北霖回答，她又接着說道：“你想知道我的想法，這只是其一，至少，你是不反感我的，要不然，也不會無形之中就距離我這麽近，是不是？”

北霖不易察覺地點了下頭，與此同時，還想糾正她一句，不是無形之中，她身上像是有磁場，讓他莫名的就是想要靠近。

所以，他一直都是在随心行事。

喬安又說：“細節中就能看出一切，同理，所有離經叛道的人或事的背後，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說着，她的眸中泛起光亮，像螢火，微亮，卻清爍：“明天，且等着吧。”

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意料之中的，喬安起床後，并沒有在餐桌上發現早點，即便，北霖已經晨練回來了。

果然是只有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

喬安剛打開冰箱，想看下有沒有速凍食品，北霖已經說道：“他沒有準備。”

她？

看着冰箱裏切好的一疊疊菜，喬安的腦袋裏瞬間冒出了一個穿着圍裙，賢惠而雅致的女人來。

“你可真是懂得享受！”話語裏有些說不出的怪異：“你是寄生蟲嗎？沒手沒腳？”

說話間，她已經從冰箱裏取出了雞蛋、培根等食材。

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她已經做好了兩份培根雞蛋三明治，外加一小鍋鮮蝦粥。

北霖倒也沒坐着等吃，主動沖了兩杯咖啡，卻被喬安嫌棄地推到了一邊。

“她難道沒告訴你，攝入太多的咖啡因，容易發生耳鳴心肌亢進？”

“那以後就按照你的方式來。”

北霖已經毫不客氣地拿起了一塊三明治。

按照她的方式來，也就是說，以後的吃喝問題都是她包了？

他是長的有多美？

至少沒她美！

早飯之後，北霖直接帶着喬安去了趙坤的住處。

車子在垃圾場外停下，而時景和彭尹已經在等着了。

彭尹把早點遞給北霖：“還沒吃早飯吧？喬安，你也來吃些吧，雙份的。”

水晶蝦餃，他以前最愛吃的。

皮白如雪，薄如紙，半透明，內餡隐約可見，吃起來爽滑清鮮，美味誘人。

但是現在看來，他只覺得太鮮，遠沒有喬安做的，一鍋粥裏面只放了三個蝦仁的鮮蝦粥清新。

“你留着吃吧，我吃過早飯了，”頓了下，北霖又補充了句：“喬安做的。”

彭尹看了眼正在擺弄各種儀器的喬安，神情若有所思，看來，要不了多久，他也許就可以下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