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鏡中的手（六）

喬安還沒甩開時景，北霖已經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時景的手腕。

沒見他怎麽用力，時景已經痛的悶哼一聲，直接放開了喬安的手。

“剛才我按的那個位置叫做陽谷穴，又稱‘不老穴’，經常按摩的話，能夠促進新陳代謝，協調髒腑功能，增強抗病能力。”

北霖說的一本正經，時景疼痛的懵逼表情立刻變成了兩眼放光：“真的啊？這裏嗎？那我得好好試試。”

他研究穴位的空檔，北霖已經從風衣口袋裏摸出了一雙白色手套，遞給了喬安。

只是在把手套放在她手心裏的時候，他的手也似無意地握了下她的。

幹爽，柔軟，像是牛奶味的橡皮糖，這種手感，是他前所未遇的。

喬安擡頭看向北霖，他的目光寡淡，像是透映在玻璃窗上的光，可是她怎麽覺得，剛才他給她遞手套時，趁機占了下她的便宜呢？

戴上手套之後，喬安就開始在二十多平米的屋子裏翻翻找找。

之所以戴手套，倒不是怕留下指紋類的東西，只是覺得這整間屋子都透着一種難言的詭異，所以還是小心點為好。

椅背上搭着一件校服，胸口處的破洞邊緣比較整齊。

喬安看着那破洞，雖然有種直覺，趙坤不會無緣無故地把校服剪壞，但是，被剪下的只是塊巴掌大小的布料，尋找起來，還是有些困難的，而且，喬安甚至都不确定，那布料是否還存在。

幾乎就是抱着瞎貓去撞死耗子的心态了。

最終，居然還真就被喬安給找到了。

那碎布就放在趙坤的枕頭下。

白色的雛菊，花瓣濃密，層層交疊，是印刻在布料上的，做工不是很精致，不知道是不是長期摩挲的緣故，碎布邊緣脫線的厲害，輕輕觸碰，都會有布屑掉落。

喬安小心翼翼地拿起碎布，這時，北霖也已經把校服給拎了起來。

碎布與破洞大小基本吻合。

北霖把碎布放進封裝帶：“四十六中的校花就是雛菊。”

趙坤在辍學前就是在四十六中上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雛菊太常見的緣故，喬安看着那雛菊，總覺得莫名的眼熟，似乎是在哪裏遇見過。

“真不明白雛菊為什麽會被當做是校花。”

在時景的潛意識裏，畢竟，物以稀為貴嘛。

喬安解釋：“我知道，雛菊的花語是：愉快、幸福、純潔、天真、和平、希望。”

說着，她看向北霖，似是在等着他的進一步補充。

北霖果然不負衆望：“雛菊又稱延命菊，也有重生的意思。四十六中本是民辦學校，因經營不善，幾乎是面臨着倒閉了，後來被社會捐資救助，才得以重新開業。所以，用雛菊作為校花，也算是情理之中的。”

提到“延命”、“重生”，喬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剛才你的人說，趙坤的紋身在半年前就已經紋了，而趙坤黃婧的事情，卻是在幾天之前才發生的……”

她的話沒有說完，北霖等人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趙坤在害死黃婧之前，也許就做了許多類似于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若非如此，他為什麽要這麽飽受紋身的折磨呢？

那麽他和那厲鬼之間的淵源，也許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

屋裏像是突然被吸入了陣陣冷意，激的喬安遍體生寒。

外面明明是青天白日，她卻總有種烏雲壓境的窒息感，這種沉悶之中，還帶着幾分未知的驚惶。

見她臉色透着幾分蒼白，北霖正要帶她出去，設法分散下她的注意力，他的手機已經“嗡嗡”地響了起來。

彭尹打來的，說是趙坤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喬安就站在北霖身邊，自然聽到了彭尹的話，當下惡狠狠地說道：“我現在就去醫院把他的紋身給磨平，既然有膽量做盡壞事，怕個毛球的報複？”

她如果不能好過，那她也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時景也附和道：“反正已經度過了危險期，那就直接用些特殊的手段讓他醒過來啊。”

如果這樣做有用的話，那麽彭尹剛才打來電話的時候就不會說，趙坤已經度過了危險期，而是會說，他不久之後就能醒過來了。

他當下看向時景和喬安，只是說了一個字：“等。”

看似一個不能推動任何進展的廢字，有時候卻是解決事情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時景自願去醫院看着趙坤，喬安跟着北霖回到了他的住處。

喬安清楚，如果趙坤不醒來，她不能找到厲鬼的藏身之處，不能順藤摸瓜地找到顧明，一旦顧明含恨消失，她腦海裏的怨念就會越來越深，最終不受控制，徹底成為厲鬼的傀儡。

事情明明已經迫在眉睫，可是，眼下她卻偏偏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這種把希望，甚至是把線索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太過糟糕，讓她倍感憋屈的同時，也有些無所适從。

就像是穿着恨天高，卻無法走T臺，而是站在渺茫的雲端。

陽臺上，涼風徐徐。

今晚的天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慘灰的暗色系，讓人心生荒蕪。

“你在擔心？”

北霖走了過來，關緊了窗臺的所有窗戶。

沒有冷風灌入，陽臺上也逐漸回溫。

喬安淡淡地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無謂而平靜：“怕什麽？”

就是得了癌症，知道了好幾天了，現在也處于接受事實的階段了，無非就是“等死”呗。

“人各有命吧，放心，我不會怪你的，畢竟，上次你救了我之後，咱們就扯平了。”

喬安看着北霖，他的臉掩在光影裏，模糊的輪廓卻更顯精致流暢。

朦胧的白淨，像是霧中看花。

看着看着，喬安忽然脫口而出：“話說，如果我真變成了厲鬼的爪牙，你會，對我下手嗎？”

北霖轉頭，目光淡淡的，從上而下地至她身上掠過：“爪牙？不，畢竟你的體格戰鬥力幾乎是可以忽略的。提線木偶，倒還是有可能的。”

喬安暗暗咬牙：“這不正合你意？”

到時候對付她，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