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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奧利弗小姐。”

要怎樣才能說服她呢?

奧斯丁公爵出神的望着她, 理智遏住了他的舌尖, 他皺着眉, 一時間失去了語言,冰冷的面孔顯現出似曾相識的茫然。

但很快, 他的目光重新冷酷起來,仿佛找回了寶劍的騎士,抛處誘惑, 堅定了內心。

“這件事與您無關, 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就算蜜兒的死因不同尋常,為了您的利益考慮, 您也不應當插手。”

安迪刷地收起折扇:“公爵大人,難道心懷怨恨的莉莉絲小姐會放過我嗎?而我奇怪, 您明明知道蜜兒的死不是意外,可您選擇了沉默, 我不得不猜測, 您緘默不言的原因。”

語氣裏的譏诮化成了語言的針。

公爵的臉色一白,理智一點點回到他的臉頰,讓他看上去冷漠無情:“收回你的指責, 奧利弗小姐。”

他冷聲說:“您有您的想法,而我有自己的考量, 天底下不止您一個人長了眼睛, 可您好像認為自己十分了不起一樣。”

安迪情不自禁冷笑:“或許您的眼睛也被利益所蒙蔽了。”

公爵失言, 他面前的女人美麗極了, 高挑,性感,仿佛生長在沙棘裏的玫瑰,又或者是火焰裏的妖精。

鲛紗織成她裹身的長裙,像天鵝絨襯托着珠寶,将一切肉·欲的成分收斂,只展現出素淨的一面。

她高昂着脖頸,目光坦蕩,裸露着雙臂上镌刻銀飾,搖曳的流蘇有着象牙質感,柔軟的紗绫在腰線收束,勒成勁瘦的一條,窄胯,平胸,卻看起來剛剛好。

腰線下的薄紗垂落,貼和着曲線下陷,包裹挺翹的臀,筆直的腿。

她打着折扇,黑亮的眼睛飽含着深意,玫瑰色的嘴唇健康飽滿,牽扯出迷人的微笑,然而她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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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吧,我可是最樂享安逸的人了,無緣無故,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

“我……并沒有。”公爵的聲音情不自禁低落下來,但他察覺到自己失言,抿緊了嘴唇,不再說一個字。

安迪其實并不是一定要攪和進來,這個壞心的家夥只是樂于見到公爵吃癟。

公爵偏過頭,冰冷的說:“我感謝你的幫忙,那麽奧利弗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安迪嗤笑一聲,提前裙擺趾高氣昂的走了。

拐角處,達爾文一直在等待安迪,看到他怒氣沖沖的樣子,不由得說:“老天啊,你這又是怎麽了?別告訴我你和那個公爵吵架了,天見可憐,你動手了嗎?我要不要準備跳海。”

安迪說:“你別說話,讓我冷靜一下,該死的,我有點遷怒于人了。”

達爾文不明所以,被安迪的臭臉色吓得不敢開口,好一會,安迪的呼吸才平穩下來,他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惱:“我剛才想到不太好的事,所以口氣有些激烈,希望別得罪他。”

達爾文欲哭無淚:“我還是準備跳海吧。”

安迪:“……”

安迪想到了父母,還有英格瑪,他們的死對于別人來說都無足輕重,甚至變成了利益争奪的籌碼,小人物永遠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但捏着他們咽喉的權貴一心都撲在了利益。

安迪該死的厭惡那種感覺,即使蜜兒的死和他沒有關系,可他仍然憤怒。

“安迪,你忍耐一下,呆夠兩個月,等奧利弗帶着金幣回來,我們就可以回家,然後去找你妹妹。”

達爾文生怕安迪頭腦一熱,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他們之前之所以當不成水手,除了安迪要自己離開,還因為那艘貨輪的船長被安迪親手割了喉嚨。

那位船長喝醉酒之後,向船員吐露,他當年不小心掐死了妻子,又害怕事情敗露,幹脆連六歲的女兒一起殺了,把屍體埋在院子裏,對外就謊稱她們失蹤。

有人問他害怕嗎,船長喝了一口酒,大笑道:“害怕個屁,老子在塞尼港還殺了個妓·女,媽的,奶·子都快垂到屁股上了,還敢和老子要錢,我和她睡都是女神的仁慈。”

水手們醉的七葷八素,聞言紛紛大笑,達爾文那時候和安迪已經混得很熟,他注意到了安迪結冰的眼睛,卻也沒當真。

安迪當晚出了門,半夜的時候回來,帶着一股血腥味,他收拾衣服行李,急匆匆的樣子。

達爾文喝的不多,被安迪吵醒了,他擡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安迪的眼睛。

血色下,少年冷酷的樣子仿佛邪神伯古。

“安迪?你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你身上都是些什麽啊?我的神啊!”

達爾文從床上爬起來,安迪沒理他,他在呼嚕震天響的水手們中間翻翻找找,把平時的衣服和私人物品都打包放到了面口袋,熟練的打結。

“我殺了人。”他低聲說。

達爾文駭了一跳,聯想到白天的事,他渾身發起抖來:“老天啊,別告訴我是船長,你殺了他?!”

安迪放下面口袋,似乎想起來還有東西沒塞進去,他簡短的回答。

“是。”

“為什麽?!”

“他殺了人。”

“那是喝醉酒的話安迪!你怎麽能那麽沖動?!老天啊!”

安迪的動作一頓,平時嬉笑怒罵的臉唯餘一片冷色:“不,那不是醉話,我認識那個塞尼女人,她叫梅爾蘭達,是一個母親,一年前被人掐死在床上,屋子裏被洗劫一空。”

“我一直不知道是誰殺了她,我去報案,可是我沒有起訴金,我幫不了她。”

達爾文嗫嚅着嘴唇:“你難道沒有想過,那萬一那是什麽誤會。”

安迪陰冷道:“不是誤會,我剛剛去了他的房間,我找到了梅爾蘭達的存錢的罐子。”

達爾文咽了口口水:“所以?”

“我把罐子打碎,用碎片割開了他的喉嚨。”

最後那句話說完,少年低下了頭,淚水一顆一顆從他的臉上滾落,達爾文分不清他是因為殺人恐懼的落淚,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總之,那一夜,他決定跟安迪走,即使安迪從來沒有說過他們是朋友,達爾文也堅定不移的和安迪逃離了。

“我們只是一個團隊。”少年總是不耐煩的說:“我沒有你這麽蠢的朋友。”

達爾文知道安迪有一個妹妹,他的父母死于礦難,他的目标是一萬個金幣,但對于安迪的過去,他了解的并不多,安迪自己也只會說說那些美好的回憶。

但達爾文很清楚,安迪非常在意父母的死亡,非常想念自己的妹妹,但他也沒有喪心病狂,或者歇斯底裏,思念和仇恨都被壓抑深埋,只有在被不小心觸碰到時,才會爆發出來。

達爾文攬着安迪的肩膀:“朋友,肩膀借給你。”

安迪說:“你現在太矮了,彎不下腰。”

達爾文:“……”

“瞧瞧,這是什麽樣的場面,奧利弗小姐,您和您的男仆關系可真是不錯。”

馬克斯悠悠的走過來,目光譏嘲,他直直的看着安迪,目光在他的面孔和裸露的皮膚上留戀。

“淫·娃·蕩·婦,恬不知恥。”

安迪的目光往下撇了撇:“您的蛋蛋好些了?”

馬克斯情不自禁後退一步,這下意識的反應讓他羞恥極了,他臉色難看:“小賤·人,你別得意,我遲早會把你變成我的狗,到時候我要給你拴上項圈,讓你赤·身·裸·體的出去游·行,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一定會十倍百倍的報複回來。”

安迪打開折扇:“你不見得可以全身而退,一封忏悔信,可洗不幹淨你的罪名。”

那副傲慢的面孔讓馬克斯忍不住生氣,他一把攥住安迪的胳膊,把他推倒在牆:“牙尖嘴利,奧利弗小姐,你不過是一個偏遠子爵的女兒,怎麽和我鬥。”

他擡起安迪的下巴:“不如歸順我,您的小嘴若是含了蜜糖,肯定要比現在讨喜的多,我家族的財富堆積成山,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安迪目光閃了閃,用手勢制止了達爾文想過來幫忙的動作。

“權勢對我不過過眼雲煙,我想不通為什麽要和馬克斯先生在一起,你有更具說服力的理由嗎?”

馬克斯露出微笑,他用雙手撐在安迪兩側:“你要什麽溜就有什麽,這還不夠嗎?”

“你對蜜兒也是如此許諾的吧。”

“她只不過是只被榨幹汁水的橘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同你相比。”

“所以你殺了她?”

“不。”

馬克斯眼神一暗,逐漸狠厲:“不要信口胡說,奧利弗小姐,誣陷貴族可是要挨鞭子的。”

安迪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個高瘦的人影,他對馬克斯說。

“可惜,你的話原本可以打動我的心,但是我卻不得不把你同另一個人比較,你說財富,我認為你的珍寶和他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而且他的樣貌,品性,地位,樣樣都超過了你,他博學多識,穩重可靠,深富魅力,連我這樣鐵石心腸的女人,也忍不住為他動心。”

馬克斯陰沉道:“你這女人,信口胡說,我可不相信,沒有人會比我更……”

安迪打斷了他的話,他的眼睛裏閃爍着詭秘的光:“嫉妒蒙住你的雙眼,馬克斯先生,我認為奧斯丁·菲爾普斯公爵擔得起我的贊譽。”

馬克斯的怒火熊熊,他咒罵了幾句,冷笑:“你懂什麽,那家夥就是個醜陋的怪物,你要是看見過他的身體,才不會……”

“馬克斯先生。”

手杖和規律的腳步聲,還有那副不緊不慢的冷漠語調。

馬克斯冷汗涔涔,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安迪,發現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頓時怒不可遏,明白自己中了他的激将法。

他滿懷兢懼,對着公爵深深地彎下腰:“公爵大人。”

“馬克斯先生。”

手杖停在他面前,公爵說:“我很久沒有去過蘿爾,你父親的身體還好嗎?”

馬克斯抖得不成樣子:“很好,家父的身體很好。”

公爵哦了一聲,輕聲道:“那他在培養繼承人時理應多費心,不過鑒于老伯爵的身體硬朗,重新培養一個繼承人也并不是很難。”

馬克斯腿一軟,噗通跪倒了地上:“公爵大人,我剛才……我剛才……”

公爵語氣平靜,他冷淡道:“您不需要回去休息嗎?我和這位奧利弗小姐有事要說,剛才聽完她的剖白,我十分感動。”

馬克斯忙不疊的站起身,明白自己躲過了一劫,他蒼白的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感謝您的仁慈。”

說完,他連公爵的眼睛都不敢看,匆匆跑走了。

安迪抱着胳膊,有點難以置信,他上下打量面色冷淡的公爵:“你很可怕嗎?”

公爵輕輕咳嗽了一聲,考慮好措辭後,他冷漠的說:“您不應該和他糾纏。”

安迪扯了扯嘴角:“如果我下次學你這麽死氣沉沉的說話,他會怕我嗎?”

公爵愣了愣,皺着眉毛:“死氣沉沉?”

安迪搖了搖折扇:“不要誤會,我在誇你。”

公爵:“……”

剛剛鬧過不愉快,公爵顯然還不知道如何應對,但安迪似乎已經完全遺忘了剛才的沖突,而是滿臉笑容,做作的感激道:“剛才我可是吓壞了,您真是救人水火的許願精靈。”

公爵對待安迪明顯有些招架不住,他一邊拉開和安迪的距離,一邊板着臉訓斥:“您是一位淑女,說話做事應該要有禮合度。”

“我只是在尋求真相罷了。”

安迪看了看公爵:“剛才我問馬克斯他有沒有殺了蜜兒,他的第一反應是驚訝,他大概也沒想到蜜兒會自殺。”

公爵停下腳步:“我不贊成您繼續查……”

安迪說:“和您相處的真愉快,可我體力不支,要告辭回去休息了。”

公爵看着一臉不耐煩的安迪:“……”

達爾文膽戰心驚的給公爵解了圍,在安迪說出更讓人下不來臺的話之前,領着他告辭。

回到客艙,達爾文趕緊關上門,他不安的來回走了幾步:“我們還是跳海跑吧,我知道這船上哪裏有小艇,我們可以半夜走。”

安迪說:“不掙錢了?”

達爾文嚴肅道:“錢重要命重要,你根本不了解剛才那個公爵有多可怕。”

安迪:“……”安迪的腦海裏浮現出趕路哭出鼻涕泡的小哭包。

“我這兩天聽仆人私底下讨論,那個奧斯丁是個瘋子,他親手燒死了自己的表親,還毒打過伊撒大王子,老天啊,紅騎士會,國王,他都得罪過,這樣還能活得好好的,這個人要麽心機深沉,要麽絕對是個冷酷無情殺人魔。”

“這種有權有勢的大貴族我們惹不起的,安迪,我覺得我們可能等不到奧利弗回來了,我們溜吧。”

達爾文手腳麻利的開始準備收拾行李。

安迪:“……”

應該說些什麽,安迪張了張嘴,卻發現好像除了他,其他人對待奧斯丁總是有些小心翼翼,再加上他被花粉迷住軟弱無力的樣子,安迪下意識沒有提起警惕心。

現在想想,奧斯丁這個人果然是……

一點也不可怕。

安迪用被子蓋住頭,懶洋洋的說:“真得罪了他,跑到哪裏都一樣,安心睡覺吧達爾文。”

達爾文哀怨的看着安迪:“我不想沒有成為偉大的流行詩人就一命嗚呼啊。”

奈何安迪不為所動,達爾文只好憂心忡忡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夜晚。

熟睡的安迪。

一支纖細的稻草杆兒從門縫裏伸進來,淡淡青煙袅袅升起,仿佛活物,直奔熟睡的青年,從鼻孔裏鑽了進去,安迪咕哝一聲,随手搓了搓。

确認煙霧散開後,黑夜裏,腳步聲攧手攧腳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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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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