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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監獄的走廊狹窄, 距離羁押類人的房間并不遠, 丹看的很清楚,他咬了咬嘴唇, 綠色的眼睛有些暗淡失神。

奧利弗小姐和奧斯丁公爵似乎不太尋常。

兩盞燭火投影的陰暗間,高瘦的紳士被美麗的小姐困在方寸之間,仿佛在攻城略地的侵占, 很難想象一位女士的動作這麽強悍。

但丹熟悉這種姿态。

他見到的人類女孩大都羞怯可愛, 但丹本族胡子和男人一樣長的女人,都是骁勇善戰的猛士, 她們只在乎快樂,會為看上的男人大打出手, 還會夜襲男人的被窩,把他們打暈抗走。

族裏常常有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小孩,女人們渾不在乎,幹脆把他們聚到一起,群養。

這種混亂的狀态直到父親統一了部落後才逐漸好轉,族人們有了婚姻和忠誠的概念, 互贈麗桑花表達愛意, 但是長期以來的習俗難以改變,部落裏一個女人同時給幾個男人送花, 并且群居的狀況屢見不鮮。

奧利弗小姐虎視眈眈的樣子和族裏的女人一樣。

丹看到她立刻想到了火焰和玫瑰,灼人雙手, 卻又難以拒絕。

這樣的人……不會喜歡我, 丹幾乎是呆滞的看着奧利弗小姐把公爵堵在牆角。

紳士的面龐被漆黑的帽檐遮擋, 光線下,只能看到一點唇峰,輕輕開合的嘴唇,吐露出的詞彙又輕又快。

丹親情緒低落,沒有聽清楚。

奧利弗小姐卻松開了公爵,轉過身,折扇敲打着手心,臉上沒有一絲異樣的波動,鄭重又平靜:“我向你保證,我會根據你提供的證詞找出線索,我會找到真相,丹,不必為擔心,作為你曾經幫助過我的報答。”

丹輕聲說:“您總是這樣幫助朋友嗎?”

奧利弗小姐頓了頓,神情柔和:“我有一個妹妹,她應該和你差不多大,女神說正義會有福報,多做好事我就會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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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個妹妹,淡綠色皮膚的少年低下頭,伸出手輕觸安迪的裙擺:“神靈保佑你。”

丹的心裏湧起一股極為複雜的情緒,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臉,看着奧利弗小姐将欲離開的身影,不知道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年輕的紳士帽檐拉的很低,遮住了五官,鋒利的嘴唇微微抿緊,冷冷地撇了丹一眼,和女士一起轉身離開。

丹跌坐在地,感到安心,同時也無比的失落,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他太被動,無力應對,但解決它并不容易,丹很清楚謀殺神官和在西彌斯動用武力的嚴肅性,他甚至找不到為自己開脫的證據。

沒有人相信他,他的身份就是最值得被懷疑的對象,即使他本身并沒有做過什麽事。

丹的腦海中浮現出父親剛硬的臉,仿佛又嗅到了土制卷煙辛辣綿長的香氣。

父親讓他來到西彌斯,是為了族群的未來,他卻如此無力懦弱,如果是阿諾在這裏,一定不會束手就擒。

丹出神的想着。

老查爾斯悄悄的嚼着糖果,在黑暗中等待了二十分鐘左右,種種猜測掠過腦海。

難道那個類人是公爵的私生子?

不不不,這太荒誕了,年齡對不上。

健壯的巴裏靠牆站着,嘴巴裏數着數字,老查爾斯時不時看他一眼,猶豫片刻,問道:“隊長,您難道還是計時收費的嗎?”

巴裏面皮動了動,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個假笑:“我只是在計算時間而已。”

“這還不是計時收費嗎?”老查爾斯默默嘟囔了一句,但老紳士年歲漸長,已經沒有和年輕健壯的騎士争奪勝負的心,他憂愁的摸着稀疏的頭發,哀嘆歲月。

走廊裏響起腳步聲,咄咄,公爵拿着手杖,牽着女伴一起走了出來。

“哦,您還好嗎?我可不建議在這裏多呆,公爵大人,如果沒什麽要問的我們就回去吧。”

老查爾斯害怕公爵攪和進這件事,顯出紅騎士會辦事不利,那個類人死也就死了,想來國王陛下也不會怪罪,一群不通化的蠻人,異想天開的來到文明之邦。

難道還會有什麽隐情嗎?我老查爾斯可不會看錯人,那個類人一看就是個惡魔。

哼,女神可不會庇佑白桦林的異信徒。

就讓那個蠢貨去死吧。

公爵陰郁的眼睛略略一掃,點了點頭,他的地位和權勢決定了他待人的态度随心所欲。

巴裏沒有說多餘的話,他是個公正的人,堅決執行命令,不會徇私舞弊,但同時他還得照料手底下的隊員,那些個小夥子通通如狼似虎,面包一頓能吃八個,總不能讓他們餓着肚子訓練。

西彌斯的經費可不會多撥給執法隊,這是自由城邦之所以存在的條件之一。

安迪得知了想要知道的事,和公爵一起坐上了離開的馬車。

“你在想什麽?”

一路上,安迪都維持着若有所思的樣子,公爵害怕他過于沖動,甚至會因此怨恨他的冷漠。

“沒有什麽。”安迪含笑回應,語氣輕松:“我的事情做完了,你要我做的事呢?我記得你希望我幫點小忙。”

公爵點點頭,卻沒有轉移話題,而是提醒:“我知道你決定幫助你的朋友,我贊賞你的品格,即使我厭惡甚至認為根本沒有營救的必要,如果你決定要幫助他,最好試試從那位證人下手。”

他頓了頓,語氣十分低沉:“如果必要,我……可以提供幫助,但這是我作為你的領主,絕不是為了其他任何別的事。”

安迪有所恍然:“你是希望我去賄賂,難道不會有別的證據了嗎?”

公爵搖搖頭:“這些并不重要,您無法找到其他證據,也就不能直接抓住兇手,無法洗清他的罪名,他被抓起來有三個原因,他是類人,他在現場,刀子在他的手裏,你恐怕無法想象西彌斯對待類人的态度。”

“其次,那位神官明明不認識他,卻莫名其妙的死在他的手裏,如果說這是單純的意外,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人跡罕至的小路,偏偏有目擊證人,而真正的兇手既然陷害的如此聰明,又怎麽會留下把柄。”

公爵目光沉靜陰郁,冷淡的口吻不疾不徐,沒有多餘的情緒成分:“我敢打賭你會一無所獲。”

安迪直直的看着他,公爵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偏過了目光,微蜷的卷發垂落耳側,薄薄的耳朵像月牙。

他穿着立領的襯衫,因為偏過頭的緣故,露出了一點脖頸。

并不是白璧無瑕的樣子,紅色的疤痕仿佛錯落的魚鱗,緊緊束縛在衣服內,他注意到了安迪的眼神,微不可查的蜷縮了一下,好像想把自己藏在視線之外。

那個動作很突然,又坦然的仿佛不曾發生,年輕的紳士抿緊了嘴唇,目光低垂,平靜的近乎漠然。

安迪險些忘記他如今可以侃侃而談的原因了。

人不會突如其來的改變,尤其是他這樣的人,天生優越,衣食無憂,就像供在櫥窗裏的古董,捧着他的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天真愚蠢,不經磕碰,卻有人抓住了漏洞,把他從櫥窗裏拎出來用刀削斧鑿的修整。

安迪不會因為他生的比別人更高貴,就認為他承受的苦難是理所應當的,他險些忘記了,這個人自己從泥沼裏爬了出來。

即使那個故事聽起來更近乎神話,他被背叛過,被折磨過,但他找到了一條巨龍,報複了所有傷害過他的人,聽起來比傳奇還要傳奇。

又有什麽值得傷心難過,或者同情的呢?

哪怕他曾經不被當做人,被赤身裸·體的剝奪了所有的尊嚴,似乎只要得到的足夠豐厚,一切代價就是可以承受的。

安迪自嘲的笑了笑,他收回目光,道:“我可以從源頭查起,只要願意,總會找出合理的線索。”

公爵看着安迪臉上固執的,堅決的神情,恍了恍神,他輕輕嘆了口氣:“恐怕您沒有多餘的時間了,判決已下,西彌斯可沒有到了秋日才處決人犯的習慣。”

安迪說:“我答應了他。”

安迪并不自大,他只做自己能做的,想做的事,全力以赴盡心盡力,雖然有時候不一定會成功,甚至還會跌的很慘。

從前的時候他不明白,所以父母死後他不敢發聲,後來他知道要用權力打敗權力,以惡制惡。

安迪以為自己洞悉了真理,要做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可是那條路并不通。

安迪于是又重頭來過,他見慣了不公正,也習慣了自尋出路。

公爵沒有立場阻攔,他既不贊許也不肯定,綠色的眼睛裏海潮翻湧,那些痛苦的東西仿佛不存在,又或者隐藏的太深,變成了爛泥一樣的東西,心陷在裏面,會覺得活着也越來越了無趣味。

可是平靜的死亡又不能徹底的解脫,他也會不甘心。

沉默片刻後,年輕的紳士轉而說起了其他事:“伊撒的小王子羅伊也來到了西彌斯。”

“你需要我做些什麽?”

這次公爵沉默了很長時間,清瘦骨感的手輕輕敲打着小桌,沒有猶豫,而是衡量,真正的在拜托一件事,語氣也不再有柔和的成分:“我需要你幫我找一件東西,拿到它不難,但不能做錯一點,任何一點都不行,你足夠機敏,我需要一個足夠可靠的人來幫我,我會帶你熟悉羅伊,。”

安迪推了推帽子:“什麽東西?”

“依夫力的筆記,我會告訴你,那本筆記的樣子。”

“好。”安迪沒有猶豫。

此時,馬車剛巧停在了安迪的宅邸附近,距離午餐已經不剩下多長時間,安迪看了看窗外,提起了裙擺下了馬車。

他站在原地,等馬車遠去。

公爵忽然出聲,隔着一層薄紗車簾,他的表情冷漠,話語裏的真摯卻還是顯而易見:“祝你好運,那個家夥也是,他很幸運,得到了你的友誼,還有幫助。”

他指的是丹的事,安迪和公爵隔窗對望,看不懂他眼睛裏的晦暗陰郁。

“再見。”他低聲說。

安迪扶住車窗,他的嘴唇幹澀,一時間仿佛失去了語言,但好在沒有,他的舌頭柔軟靈活,吐出來的話卻幹巴巴的:“奧斯丁公爵大人,你不用羨慕別人,你自己就是自己的救贖。”

聽聽,這是什麽蠢話。

公爵垂下目光,沒有回答,綠色的眼睛平靜的看着安迪,他點了點頭,唇角有些許笑意,馬車終于踢踢踏踏的跑了起來,載着年輕的紳士拐過彎,消失不見。

安迪站在原地,注視着馬車離去的方向,半晌,他推了推紗帽,奇怪的捂着額頭:“我是不是病了。”

※※※※※※※※※※※※※※※※※※※※

奧斯丁: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和他談戀愛。

作者:你們正在談啊!!!

奧斯丁:我連他的手都沒有拉過。

作者:……

奧斯丁:沒有告白

作者:……

奧斯丁:沒有暧昧

作者:……

奧斯丁:你實話告訴我,我和他是不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作者:別說了,我安排,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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