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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柳醫生的意思,他既然連陸薄言的信息素都沒聞到,那麽“主要”原因應該還是抑制劑失效。周二沈旭去接機的時候就在包裏塞了支抑制劑以防萬一。
為了背包,他還特意搭了衣服,正好天氣回暖,衛衣牛仔褲帆布鞋,看起來像個在校大學生。
航班提早到的,沈旭沒等太久就看見陸薄言了。
不在醫院,醫生也不會穿白大褂,大部分人都穿得很随意,只有陸薄言,一身西裝鶴立雞群,沈旭下意識喊了聲:“陸教授。”
他這樣喊,走在陸薄言身邊的人自然而然地作出猜測: “陸教授,你學生來接機啊?”
沈旭:。
他發誓,他看見陸薄言笑了一下。
沈旭來接機純粹是一時興起,昨晚順嘴問了陸薄言一句要不要接機,沒想到陸醫生根本不和他客氣,開口就說:“我的榮幸。”
為了成全陸醫生的榮幸,沈旭就來了。
來之前也沒想過還有其他人,這怎麽介紹?相親對象,還是朋友?
沈旭幹脆順着他的話,發揮職業素養,揚起一個笑,對這位同事也說了聲:“老師好。”
是個很講禮貌的學生了。
作為一個講禮貌的學生,沈旭還要去拿陸薄言的行李箱,陸薄言沒給。
“教授?”
“不用。”
同事看他們一眼,這年頭師生關系泛泛的,但能來接機關系應該不錯,怎麽連提個箱子都不讓?
隊伍裏的醫生都從不同醫院來的,聚在一塊不容易,慶功宴就沒另外找時間,幹脆定在今天。
沈旭跟着他們差點稀裏糊塗上了酒店包車。
“我自己開車過來的。”
他本意是他自己開車走,但是同事已經當他是陸薄言的學生了,立即邀請:“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話是對陸薄言說的,陸薄言問沈旭:“去嗎?”
沈旭沒什麽興趣,但他要是說不去,陸薄言多半也不會讓他一個人回去,慶功宴還是要參加的吧?
于是點點頭。
同事也一起上了沈旭的車,沈旭才知道這位同事其實不是同事,而是陸薄言的大學同學。車上三個人,他一個人說了三分之二的話。
原本沈旭作為“學生”應該就是個陪襯,默默開車就行,奈何陸醫生基本只答不問,什麽話題都能三句聊死,張宇只好把目光轉向沈旭,三個人終于還算熱絡地聊了一路。
慶功宴定在酒店的自助餐廳,據說是一千兩百八一位,要不是這個價格,大部分人應該更願意下了飛機就回家休息。
贊助方上臺說了幾句湊夠新聞素材,氣氛就輕松起來了。
身為老師的老同學,張宇關心了一下沈旭的學業。
“科室定下來沒有?”
沈旭愣一秒,想起來自己的人設,猶豫要不要攤牌,剛才可以說順勢開個玩笑,再細聊下去還編的話可就是蓄意了。
張宇見他看陸薄言,自動理解成了沒定下,談興上來了。
“你可別盲目跟你陸教授選,我跟你說啊,沒有比咱們信息素科更輕松的了,公認的加班最少,正好還是朝雲的王牌科室。”
他說到這裏笑了一下:“不過你陸教授自己不能學,他是alpha哈哈哈哈。”
這個沈旭倒是知道,他是信息素科的常客,除了當年分化住院的時候有omega護士,在門診部就沒見過一個不是beta的醫護人員。
據說最初不是這樣的,十幾年前出了一起非常嚴重的事故,一位omega醫生被病人強行标記,之後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信息素科開始只招收第二性別為beta的醫生。
張宇一臉追憶往昔的樣子:“那時候我們剛上大學,大部分人都沒定方向,就他們AO基本都看準了往信息素科去的,沒想到後面出了新規定。”
“那會兒我們想的都是專業方向的問題,只有你陸教授,當時就說:’事故具有偶然性、可防性,用這樣粗暴的應對手段并不合理。‘”
陸薄言輕描淡寫地:“我現在依然是這個觀點。”
張宇笑得不行,沒有再盯着沈旭,開始說起他們大學時候的事,沈旭發現張宇口中的陸薄言跟他了解的陸醫生判若兩人。
張宇口中的陸薄言成績優異、少言寡語,課餘時間總是不見蹤影,幾乎沒有社交,對人對己要求都高,小組作業是其他人的噩夢;但對沈旭而言,陸薄言會報備行程,會主動找話題聊天,會十分敏銳地抓住他的情緒,并且非常……縱容他。
直覺告訴沈旭,這不是時間改變了陸薄言,只是陸醫生對他做了妥協。
特殊的優待總讓人心喜,沈旭給教授續了杯果汁。
差不多兩點,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地離場,張宇拿了兩杯香槟跟陸薄言碰杯:“你随意。”
說完他自己幹了,沈旭琢磨出來點東西,他可能是有事要拜托陸薄言。
沈旭什麽都沒問,等他離開,陸薄言提了一句:“朝雲的信息素科通常是向外輸送人才。”
向外輸送人才,也就是說輕易不從外頭招人,想想也是,王牌科室,自成體系,最好的都是自己培養出來的,沒必要從外頭招。
這麽一想就明白了,張宇是想進朝雲,托關系來了。
沈旭對醫院系統不了解,不清楚這樣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科室,陸醫生能否說得上話,看張宇那意思,好像是可以。
不過也跟沈旭沒什麽關系,他晃晃車鑰匙:“走吧教授,送你回家。”
“麻煩沈老師。”
車上少了一個人,還是話最多的那個人,安靜不少。安靜歸安靜,陸醫生存在感是一點沒弱,沈旭注意反光鏡的時候也會用餘光看看副駕駛座上的人。
次數多了就被抓包了。
“沈旭。”
這是陸薄言第二次喊他的名字,和上一次無線電傳遞的不一樣,這次就在身側,不再是無奈隐忍的嘆息,帶了點笑意,像是提醒他專注,又像是告訴他“你在看我,我知道了。”
沈旭耳朵輕輕動了動,像是被順毛摸的小動物,舒服得幾乎要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他克制地坐直了一點,輕咳兩聲:“怎麽了?”
“謝謝沈老師送我回家。”
沈旭呼吸重了一點,半晌才應聲:“嗯。”
招架不住。
還好信息素監測app沒發警告。
沈旭一直對自己的聲控屬性有很明确的認知,他最初認識淩楓就是因為聲音,但是陸薄言一個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醫生,為什麽聲音總是那麽犯規。
電臺放着抒情的歌,溫柔的歌聲在暧昧叢生的空氣中流轉,後半程沈旭一眼都沒往陸薄言那看,即便看反光鏡,也要克制着不去注意他。
陸醫生也很配合地沒有再招他。
陸薄言的住所跟沈旭想的不太一樣,他本來以為會是公寓,再配上簡潔得如同樣板房的裝修,非常符合陸醫生穿白大褂時的極致冷感,沒想到會是別墅。
還是帶花園的別墅,原木色的栅欄上爬滿了薔薇,這個時節已經有花朵陸續開放,走近可以聞到淡淡的花香。
怎麽偏偏是薔薇,沈旭心情微妙。
屋子裏的裝修并不如沈旭所想的那樣冷硬,客廳的牆上挂了一幅巨大的用植物标本組合而成的畫,陳列櫃裏放着栩栩如生的動物模型,鳥類和爬行類居多。
沈旭的目光被一只羽毛流光溢彩的鹦鹉吸引:“它看起來好像活的。”
陸薄言把一杯檸檬水放在他面前:“是标本。”
“怪不得……”沈旭話說一半忽然卡殼,“标本?死的?”
這個死不是與活物相對的死物,而是跟生相對的死。
“抱歉。”
沈旭搖頭,他還不至于被标本吓到:“沒有,就是有點驚訝。”
驚訝完了還有點好奇,站在陳列櫃前一一看過去,驚嘆:“好漂亮啊,都是自己做的嗎?”
“不算複雜。”
沈旭覺得陸薄言的複雜跟他的複雜可能不太一樣,他小時候做花草标本都沒成功過,最後突發奇想剪紙上色造假,并且因此被美術老師發現了繪畫天賦。
陸薄言之前好像說做了朵幹花标本?他指着牆上那幅巨大的畫:“那也是自己做的?”
“嗯。”
“這次做的會放進去嗎?”
牆上的畫框沒有裱死,只是為了防塵。
“原本是打算裝裱之後送給你。”
“嗯?”沈旭收回視線,看向他,“原本?那現在呢?”
“現在想邀請沈老師和我一起裝裱。”
沈旭沒應:“哪有送人禮物還要人自己動手的?”
陸薄言颔首,加碼:“作為補償再加贈一枚勳章。”
沈旭好奇:“什麽勳章?”
“活動紀念章。”
沈旭想起來一個問題:“這種項目有補貼沒?”
要是沒有補貼,那不是忙活一周就一枚勳章?
陸薄言坦然:“有金錢以外的補償。”
沈旭一下就笑了:“陸醫生,公益活動哎,你說那麽直白。”
陸薄言眼中也有笑意:“那沈老師收嗎?”
沈旭看了眼勳章,問他:“你給我戴嗎?”
陸薄言就給他戴了。
沈旭從來不知道原來近一步遠一步差別那麽大,一步以外是安全的社交距離,越過這一步,仿佛就有什麽不一樣了。
平時沒注意到的細節被放大,陸薄言的雙眼皮很窄,左邊耳垂上有一顆紅色的小痣,他身上有種通透的草木香,很淡,淡到沈旭無法分辨這是信息素還是別的什麽。
“這樣可以嗎?”
陸薄言的嗓音低低的,沈旭垂眼,這角度正好能看見他的喉結,說話時上下滑動,倉皇移開視線,看都沒看勳章:“可以。”
偏偏陸薄言又說:“歪了。”
扶正以後陸薄言也沒有退開,而是仔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沈老師,你耳朵紅了。”
沈旭反手就把耳朵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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