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八惡(3)

早上起來的時候, 我才發現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但也估計是快要到天亮的那會兒,雖然啥事兒也沒做, 但還是習慣性地洗漱過後點了根煙。

桌子上的酒還剩下一半兒, 我也沒什麽心思繼續喝了, 直接去樓下的餐廳吃了點早餐, 我喜歡吃的也就剩下炒飯炒面, 頂多還有前臺的鮮榨果汁。

只是我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到陸橋,顯然他是擱這兒在等我。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我拿着餐盤坐在位置上, 他也坐在我對面, 笑着看向我, 能看得出他心情比昨晚好了不少,他道:“你昨晚什麽都沒做。”

“關你屁事?”我壓低了聲音, 皺着眉頭。

“左齊,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回來了。”他看着我, 啞聲道:“我可以解釋給你聽。”

我本來已經想好,即便看到陸橋也當做無事發生, 但握着水杯的手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微微發抖,恐慌、煩躁、焦慮、痛感……一樣一樣的找上了我, 我猛地起身,旁邊的服務員看到後連忙走過來道:“左先生, 您怎麽了?需要給您叫醫生嗎?"

我擺了擺手, 衣服上沾着一點水漬,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讓司機在樓下等我, 下車後直接上車,卻沒有去公司,而是回了家裏, 把房門關上後從抽屜裏找出了藥,混着水塞進了嘴裏,因為手顫抖的太劇烈,以至于藥瓶險些打翻,一些藥直接灑在了地上。

我嗆咳出聲,呼吸在發顫,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像是被誰捂住了口鼻無法呼吸,無奈之下只能仰着頭大口大口喘息,似乎這樣可以減輕一點痛苦。

蠢狗從門外探出頭,試探着往我身邊湊,然後把狗頭靠在了我的腿上,輕輕舔着我的手背。

“沒事。”我擡手揉了揉它的頭,低聲喃喃道:“我沒事。”

我真的沒事了,出院了,走回了生活的正軌,我好好的在聽許醫生的話,遠離江一航,我給他安排了一切,盡力去補償這一次,我也遠離了沈佳佳,更是直接和陸橋不往來了。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就把自己當做無親無友的孤兒,随心所欲,放浪自由。

我靠在沙發上,然後又覺得焦躁,吃了藥之後還是沒能緩和,只好在屋子裏來來回回地走動,煙是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後來忍無可忍地将滾燙的煙頭碾滅在掌心,獲得了一時的痛感,這才算是稍稍緩解了一些。

我低聲嘆着氣,然後撥通了心理醫生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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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女士和左先生再也沒有聯系過我。

也許在我不知情的時候,左林的骨灰盒就葬在了奶奶的旁邊,也或許所有人都接收到了葬禮的邀請函,只有我不知道。

……

我似乎是已經走上了正軌,避開了一些讓我不舒服的事情,也許要走到脫藥的時候還需要很長時間,但我想只要我堅持下去,總會好起來的。

江一航的傷很重,他的父母來找過我好幾次,希望我去看一下,我做不到。

其實就算我去了也沒用,複合是不可能的,我只會給他帶來痛苦,他對我而言而是這樣,就連曾經我以為是溫馨的回憶,其實也不過是假象。

許醫生說陸橋經常去找他,了解關于我的情況,因為我已經把陸橋拉入了黑名單,不再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我好了之後,去了國外,也去了一些我之前從沒有去過的地方,認識了一些喜歡的人,只要我自己沒有任何束縛了,就不再有東西能束縛得住我。

419、857……或者幾場你情我願的短暫戀愛,收手的時候都不拖泥帶水,找不同的人玩不同的游戲,要不都談感情,要不就談錢,我沒什麽一次談多個的興趣,但一次一個,從沒有空檔期。

如果是半年前,可能我也沒想到半年後自己是這副樣子,不得不說沒心沒肺的感覺就是爽了很多,不談感情的戀愛就沒有任何可以顧忌的地方了。

很有意思。

但也很無聊。

“左齊,你的精神狀态測試結果出來了,我想……我們可能需要好好聊聊。”我剛剛才點了根煙,靠在陽臺上看風景,心理醫生的電話就到了,她在電話裏說道:“你現在在哪?”

“在……”我看了眼樓下,笑道:“深圳。”

“你最近在幹什麽?”她問道。

“談生意。”我頓了頓,又笑道:“談戀愛。”

電話裏是長久的沉默,我不知道過了多久,但我沒有挂斷電話,直到聽到裏面傳來了蠢狗的叫聲,在出去之前,我把蠢狗交給了心理醫生,她很喜歡狗,她家那只貓也很喜歡,蠢狗在她家待得很開心。

“左齊,你有喜歡的人了嗎?”她問我。

“嗯,短暫的喜歡。”我笑了一下,單手開了一瓶啤酒後,灌進去一口,輕緩道:“在固定的時間裏,投入十足的情感,随時可以抽身。”

“那他們喜歡你嗎?你這樣……他們不會難過嗎?”心理醫生問我。

“不會。”我看着落地玻璃,小聲笑道:“在一起之前,我就會說的很清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會太較真。”

我從手機裏聽到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氣聲,片刻後我坐直了身子,輕輕彈了一下煙灰,随意問道:“失望了嗎?對于我……你是……失望了嗎?”

“沒有。”她說道:“我在看你的精神評估報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病情已經快好了?不難過了?”

“嗯,沒什麽痛苦了,覺得很放松,很自由。”我稍稍停頓了一下,略微偏頭道:“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許醫生說,他挺想你的,你要不要回來看看他啊,他最近調去急診那邊,忙的腳不沾地了。”心理醫生在電話裏笑了起來:“什麽時候回來?”

“忙完這邊的項目就回去了。”我應道。

挂斷了電話後,我靠在沙發上仰着頭,旁邊擺放的藥瓶裏還有十幾天的藥量,我眼角餘光瞥視了一眼,而後閉上了眼睛。

許醫生是不會想我的,他也不想我去給醫院充值年卡會員了。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的确很自由,很自在,不痛苦了。

陸橋倒是一開始跟在我身後,但是我輾轉的多了,也就把他給甩了,我不知道許醫生找我是不是為了他,還是說想要知道我在哪裏,然後把信息告訴陸橋,畢竟他們兩個是朋友,我不想賭這個。

一條煙以前我能抽一個星期,現在也不過是一兩天的量。

昨天晚上在酒吧的時候,一個小孩,大概和江一航差不多大,看到我手上的傷疤吓了一跳,我重新審視了一下手掌的傷口,的确很深,雖然已經愈合了,但是滿手都是猙獰的樣子,絲毫沒有以前被江一航誇贊“齊哥,你的手,骨節分明,真好看”的模樣了。

我換了件衣服從這兒下樓,外面的車已經等着了,下午約了一趟去喝茶,地兒比較遠,有點偏僻,但是聽說裏面的茶很好,但不對外出售,今兒這客戶喜歡品茶,幹脆就約在這裏了。

說起品茶我就想到了沈叔,想起沈叔就不免想到了沈佳佳,想到那個四分之一的遺産合同,在我出院不久,我就去做了一份公證,證明我什麽都不要,一分錢都不會沾,随便沈佳佳他們覺得我是逢場作戲也好,覺得我傻逼也罷,反正等她成年了,就各走各的路,愛他媽的誰管就誰管吧。

一下午就耗在了茶莊裏,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回酒店時卻在門口看到了站在車邊的陸橋。

他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邊,穿着黑色的襯衣,點了根煙,目光沉靜地看向我,我雖然想避開他,但也還沒到拔腿就跑的地步,更何況這酒店門就一個,我總不能因為避開他而去翻後門吧。

“左總。”他換了個稱呼,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道:“你要躲我躲到哪裏去?”

“躲你?”我笑了一下:“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我繞開了他,往酒店走去,他跟着我後面,直到上了電梯,電梯裏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他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麽,和他們玩的開心嗎,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下意識的想要摸煙盒,但又想起了電梯裏不能抽煙。

“左齊,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是真的……真的很想你。”他面對着我,那副神情,看起來真是太難過了,但我沒有一絲一毫同情的感覺,推開他的手後,便徑自回自己的房間。

許醫生開的藥加上心理醫生的藥,算起來都一小堆了,混着水吞咽下去,甚至有些飽腹感,我在浴缸裏放了點水,一邊泡澡,一邊抽煙,旁邊還擺着酒,手撐着額角翻看了一下小朱發過來的照片。

但看到一半的時候,幾滴血落在了手機屏幕上,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又流鼻血了,十分熟練地立刻抽了幾張抽紙,捂住了口鼻,然後從水裏起來。

我把頭發染成了黑色的,至少看起來不會太突兀,也不至于來個人都問我頭發怎麽白了,只是鏡子裏的我臉色并不算很好,唇色蒼白,鮮血順着鼻腔往下滴,紙巾都被浸透了,血就從手縫裏溢出來,順着臂彎蜿蜒淌下。

我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扶着洗漱池,然後拿着放在旁邊的藥,混着洗漱池裏水龍頭淌出的自來水吞咽下去的。

然後慢慢滑坐在地上,等着自己緩過勁來,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到第九惡了。

也快結束了。感謝在2022-03-26 14:32:43~2022-03-26 19:33: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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