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在路上(上)
第42章 在路上(上)
梁聰枕阿鬧大腿,仰在沙發上玩手機,頭發讓她抓在手裏編成一股一股的小辮兒,坐起來時支棱起一腦袋的天線。黎小芭已然适應私人空間被侵占,踮腳尖站在沙發上夠梁聰的辮子,咯咯叽叽笑。錢惠來看見梁聰窩火,擡腿邁過橫在客廳中間的小茶幾,抱起黎小芭坐回向其非身邊,繼續唐詩三百首,口中嘀咕:就不信了還能是個女孩兒都喜歡你?
沒了黎小芭打擾,梁聰一條胳膊落在阿鬧肩膀,倆人近乎是臉貼着臉,看同一塊兒手機屏幕,又罵又笑,揚聲器裏放土味視頻配左小祖咒。
錢惠來對着黎小芭:“不然我再把你放回去吧。”
向其非拿筆戳他肋骨:“你要抱就好好抱着,能不能不丢人?”
好在黎小芭不介意,她誰都喜歡,趴在錢惠來懷裏啃着指頭笑,黎小久提醒:“看着點別讓她一直吃手。”
錢惠來手忙腳亂拽黎小芭胳膊,小女孩兒則趁低頭時一口啵兒他腮幫上,留下一塊泛水光的印子。
引對面阿鬧擡頭:“不一般啊弟弟,小芭都沒親過我。”
晚上池衍和黎小久先回,阿鬧也終于給手機充上電,後知後覺想起沒和組織報備,打電話來,大家放心,我本人一萬個安全。還有閑情管別的,問向其非,你倆昨晚在哪兒開的房?嚯,我們就多走兩個路口。反正嗓子眼兒裏透着愉悅,又說你們別撤,我馬上到,有要事宣布。
一群人擠在一起,卻無煙無酒,煙且不提,沒有酒在向其非記憶裏絕對第一次,畢竟阿鬧連爬山都要背幾瓶啤的,命也未必能比這玩意重要。換算一下,可見價值排序裏還是黎小芭霸占榜首。向其非難免想起秦筝,想他要是柔軟一些,也脆弱一些,不知能否換來等量的憐愛。
池衍放了水,從洗手間出來,倒沒什麽表情,只徑直走到錢惠來面前,不鹹不淡一句:“你換個地方坐。”
不論裝的真的,錢惠來乍看仍然是個文弱學生,體育勉強及格,見池衍嚴肅便理所當然地犯慫,當場撤離,抱起黎小芭去挨她親爹坐,覺得全場只黎小久看起來能欺負。
人到齊,阿鬧清嗓子拍大腿,平地一聲驚雷:“我們啥時候安排巡演?”
依她設想,這提議百利無害,其他人理應跟她一般激動,以往不管結果如何,每次策劃巡演,一概興致勃勃,從天上扯到地上,南至海口北及漠河,極光底下唱搖滾,意淫居多。睡醒聽梁聰提議,險些興奮到沖出去裸奔。多年安守京城三家店,憋得慌,昨夜是火藥引,也是腦中的照明燈,喚起曾經在路上的種種。以前巡過三城和五城的,只這兩次經驗,都不算大規模,興許是戴上時光濾鏡,回憶的旅行裏,連秦之默也稍顯可愛。無論在廈門住招待所,還是在南京住孟折柳的閑置房産,晝夜颠倒,無所不能,路上也打架,還被騙過,但記不清了,回想起的是抱琴往人群裏蹦的那一秒鐘,或爬上夜市油膩的桌子,腳下踩花甲殼,朗誦一段凱魯亞克,“除了在孤獨中悲慘地衰老下去,我相信,沒有誰,沒有誰會知道将發生什麽。”接着罵,“操,什麽玩意兒,瞎他媽寫。”又或是某個夜裏喝多了抱池衍大腿哭,我現在就要洗肩胛骨上的文身。而池衍也罕見一次丢下秦之默,淩晨三點背着她走到邁臯橋找還營業的店,又陪她在門外駐足半小時,兩人分着抽掉小半盒紅南京。最後阿鬧說,算了我不洗了,我們回去吧。
而如今,似乎只有阿鬧獨自興奮,在座的均多少有些沉默,她甚至懷疑,好像此刻只有我還是那個我。
梁聰拆着頭上的辮子,癟嘴:“你們也太沒勁了吧。”
錢惠來則一臉“關我蛋事”。
向其非最格格不入,不真的算樂隊成員,意見未必會被參考,興奮又不敢講,只一遍一遍捋t恤下擺的褶子,血跡已經成深棕,他有些頭暈,想起阿鬧的提議總覺得快缺氧,跟池衍去巡演,放兩年前都是夢裏的情節,自己還是追着跑的那個,一路自費,滂沱住哪兒他住哪兒,按陳澄的說法,擱飯圈這叫私生,要浸豬籠。
“你想去?”池衍回頭問他。
向其非瞳仁能發光,點頭,“想。”
那邊,小高差點急哭:“姐,藍點的演出還沒盈利過呢,這怎麽巡?本地的樂迷大部分也追不到外地去。”
黎小久從錢惠來手裏接過閨女,起身回卧室把她放下。門外,阿鬧和梁聰已埋頭讨論起路線,不久連向其非都加入,謹慎發言,不比他們當年更飛,諸如想去上海,想去雲南,也想去東北。但還是被阿鬧嘲笑,你這都不順路啊大哥!也隐約聽見池衍的聲音,夾在笑鬧中,他說,路費和小芭,我再想想怎麽辦。
到時間哄黎小芭睡覺,她還不困,黎小久便拆了挂在空中的布熊,放進她懷裏,小女孩兒把玩具推到地上,執意要抓他的手指,又輕輕念了一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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