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六個月後。

施韻致生了個男孩子,也如施政所說,孩子姓施,小名叫蛋蛋,而且最狠的就是,施政給孩子取名叫施骅,和邵骅的名一模一樣,邵延承知道孩子的名字時差點氣得暈過去,心裏盤算着這一家人可真夠狠的。

施韻致生了孩子之後一直在醫院住着,這天景仰過去看她,正好孩子在哭,旁邊兒施政和裴沐菲不停地哄着,就是不見好,景仰進去之後,準備抱孩子,卻被施政攔住了:“你會麽?”

景仰點點頭,“會。”

景仰将蛋蛋抱在懷裏,一邊哄他:“小帥哥,不哭了。”蛋蛋好像很喜歡景仰,一看見他就不哭了,而且還咧開嘴沖他笑着,景仰看到孩子笑,不禁就想起了他只活了幾個小時的女兒,他也抱過她,只不過那個時候她已經停止了呼吸,不會哭也不會笑。

想到這裏,景仰心情瞬間低落下來,他把蛋蛋放到施韻致懷裏,然後對她說:“你先休息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施韻致接過孩子來,點了點頭,看到他出去之後,才小聲對施政說:“爸,我現在覺得景仰好可憐。”

“行了。”施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好好坐月子吧,這時候還是管好自己最重要。”

施韻致生了孩子之後,邵延承幾乎是天天往過跑,有時候他能趁着施政不在的時候進了病房,可是施韻致對他愛理不理的,每次都是他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沒了。

“哎,兒子。爸爸過來了!”邵延承低下頭逗着孩子。

施韻致嗤笑了一聲,然後投給他一個諷刺的眼神:“誰說他是你兒子了?別動不動就亂認兒子。”

“小肥。”邵延承擡起頭來,“我們倆孩子都生了,你還沒打算原諒我麽?你要知道咱倆不結婚的話,孩子的戶口都是問題。”

“我有我爸,用不着你管。”施韻致一邊喝粥一邊說,“我早就說過了,不想再和你有什麽關系,孩子姓施,不是你們邵家的人。”

“你特麽的——”邵延承實在忍不住了,一個從小就那麽聽他話的丫頭怎麽現如今變得這麽牙尖嘴利了?

“又要罵人了是麽?想罵的話就出去罵,這裏不歡迎你,”施韻致指了指門,“還有,再說一遍,以後別來找我,省得我看見你惡心。”

“你要我怎麽樣才能原諒我?”邵延承問她,“你說出來,我一定做到,我只求你別這麽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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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你?”施韻致笑笑,“原諒這兩個字對你來說太奢侈了,你不配。”

**

景仰從醫院離開之後,便開車到了城郊的墓地,那個孩子死了之後,他把孩子埋到了這裏,立了一小塊墓碑,按規矩來說,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碑的,他走到墓碑前,随地坐下,拿出了特意帶過來的禮品袋,将裏面的玩具拿出來,然後對着墓碑呆呆地看着。

半晌,他才開口,對着墓碑說道:“想想,今天是你生日,爸爸給你買了個芭比娃娃,是限量版的,爸爸特地跑去香港迪士尼給你買的,好看吧。”他說完之後笑了笑,“乖寶貝,你是不是也想爸爸了?”

“你今天一周歲,按規矩要給你抓周,我們沒這條件,爸爸給你帶了本書,你媽媽是老師,她一定希望你多看點書。”他說着從禮品袋裏拿出了一本三字經,放到了墓碑前,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已經哭了。

那個孩子——那個剛出生就死去的孩子,是他一輩子的痛。

想想,如果你還在,那多好,那你媽媽也一定還在,爸爸肯定不會經常加班,一定會抽時間陪你們,看着你學翻身,學爬,教你走路,教你說話,爸爸還會帶你去公園,我們去蕩秋千,爸爸昨天買了套大房子,特地給你留了個房間,爸爸把它裝修成公主房好不好?你一定喜歡……

景仰随手抓起一堆沙子,然後将它們撒到墓前的土堆上——

他一邊看着手中的沙子,一邊喃喃自語:“如果當年爸爸肯花點心思在你媽身上,現在也不用那麽遺憾了。你看,現在爸爸都找不到你媽媽,她都不肯見我。”

景仰一直在這裏坐到天黑,天黑之後他才站起來,彈了彈身上的灰塵,然後開車離開。

言瑾——你到底去哪兒了?

**

面對程序的熱情和寬容,言瑾不忍拒絕,不得不說,程序的關心和體貼是她在景仰那邊一直不曾得到過的,并且一直渴望着的,正常女人都不懂拒絕男人的關心,更何況是剛剛才一段感情裏受過傷的言瑾。

她知道這樣對程序不公平,可是卻不忍心拒絕。

程序是真的辭職了,他一直陪言瑾在這裏呆到了她畢業考試的前夕,連過舊年的時候都沒有回去,他這麽做,言瑾若是不感動便是鐵石心腸了,時間就這麽一點一點地流逝着,轉眼間就到了該回學校考試的日子了。

臨走的時候那些孩子們圍着言瑾和她說再見,她沒忍住,竟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哭了起來,這邊兒的孩子們都很可愛,或許沒有大城市的有教養,也或許沒有他們懂得多,可他們身上卻有着最淳樸特質,這個地方讓言瑾找回了些一絲恬靜的感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電腦,沒有電視,她反而覺得生活裏也沒有了煩惱。

每天和程序一起去學校,放學的時候一起回來,和他讨論一下哪個班級的孩子今天又做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她和程序相處得挺愉快的,他們現在的關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大概就是別人總說的那句話吧,友情以上,戀人未滿。

言瑾還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她現在身上還背負着一段婚姻,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和程序在一起,她現在只想,回去和景仰将離婚手續辦好了,或許可以接受程序,程序也知道這個,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和言瑾提過這件事情。

**

“小瑾,你是不是快要回去畢業考試了?”吃過晚飯之後,程序和言瑾一起在外邊走,他看她一直低着頭,便找話和她說。

“嗯,後天就走了。”言瑾點點頭,“你呢,準備繼續呆在這裏還是回去上班?”

“瞧你這問題問的。”程序淺笑,“你不是都答應當我女朋友了麽,我怎麽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回去?我還打算等你叫我跟你一塊兒回去呢,看你是沒這意思咯。”他故作失望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回去考試的……”言瑾頓了頓,“我還想趁着這個機會和他辦了離婚,你幹嘛要跟我一起走?”

“我是你男朋友,怎麽就不能跟你一起走了?”程序皺眉,“我不管,我已經收拾好東西了,就跟你一塊兒走,你攆我也沒用!”

“程序,你幼稚!”言瑾跟他沒話說了,她回去又不是玩兒的,如果是玩兒的話帶着他也不成問題,她清楚,回去之後和景仰打照面絕對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她想離婚,不想再出任何差錯,更不想讓景仰看到程序。

“我已經讓我朋友幫我訂好機票了。”程序看着她,“後天你不用和學校一起回去,我們坐車去蘭州,然後從蘭州直接飛B市。”

“我——”

“行啦行啦,你就當我縱容我這一次嘛,我就是想跟着你回去看看,你不會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不滿足我吧?”程序一臉委屈。

言瑾無奈,最終還是不忍心拒絕他,所以她沒有坐學校的大巴車回去,而是跟着程序到了蘭州中川機場。

飛行的途中言瑾一直在睡覺,程序在她旁邊坐着,看着她睡着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像個小孩子一樣,一直靠在他肩膀上,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言瑾是需要他的。

**

景仰這天被景深派過來機場接一個重要的客戶,他站在接機口等着的時候,一轉頭,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一刻景仰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過了幾十秒,他才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可是那個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景仰以為她是沒有聽到,便準備上去找她,可當他剛邁開步子的時候,就看到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牽住了她的手。

看到這一幕之後,景仰停在了原地。

——她絕對不是言瑾。言瑾絕對不會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他這麽想着,就轉了過去,然後繼續等着那個重要的客戶,可是他接下來的時間裏都坐立不安,以至于在接待客戶的時候都有些出神,晚上回到家之後,他怎麽都睡不着,不停地糾結着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言瑾。

像,實在是太像了。

言瑾帶着程序到了一家酒店安排他住下之後,就回了家,張文璟跟言清洛見她回來,激動得不行,言清洛甚至都哭了。

“小瑾……你曬黑了。我就說你去那些地方幹什麽……”言清洛抱住她,眼睛紅紅的。

“媽,你哭什麽呢,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在那兒挺好的,真的,你別哭……”

“哎對了。”言瑾突然想起來,“我一個朋友也跟着我一起過來了,我讓他住酒店了,這幾天準備帶他在B市玩一玩。”

“男的女的?”張沁剛進門兒就聽到她說這個,連忙上來笑着和她開玩笑。

“男的——”言瑾說完之後臉一紅,“姐你讨厭!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男的?”張文璟聽到這話之後也愣了愣,之後又嚴肅地對她說:“現在看男人你可得小心點兒,吃一次虧就行了!”

“我知道了,爸,我們還沒有到了那個地步呢。”

**

言瑾第二天回學校考試,因為只剩下兩科沒考了,所以一天就能解決掉,程序一直在學校附近等着她,等她考完之後就纏着她陪自己逛街。

言瑾無奈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哪裏有男人喜歡逛街的?”

“怎麽了?難不成你還想試試我是不是男人麽?”程序狡黠地笑笑,“哎不然言瑾,咱們就今晚試一試?”

“……你夠了。”言瑾被他逗笑了,“那我就勉強屈尊陪你逛一會兒咯,正好我想吃冰淇淋,我們到對面那條街吧,那邊兒有個商場裏的冰淇淋店特別棒,我請你吃。”

“別別別,哪兒有男人讓女人請的,我請你吃,你帶我過去吧。”程序聽她這麽說,趕忙擺了擺手。

言瑾坐在冰淇淋店門前等着程序,她無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機,正在此時,她聽到了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瑾?”景仰的聲音裏竟然帶了些顫抖。

言瑾身子僵了僵,停頓了好久之後才轉過頭,看到那張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裏的臉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景仰。”

景仰走到她身邊,伸出手來觸上她的臉頰,喃喃道:“你真的回來了……”

言瑾不動聲色地躲開了他的觸碰,然後極為禮貌地對他笑笑:“是,我真的回來了——”

“小瑾,快過來拿,我終于買到了!”程序拿着兩個甜筒從店裏走出來,他笑得特別燦爛,走到言瑾面前,“喏,你要的巧克力味的!”

言瑾有些錯愕,沒有接他遞過來的甜筒,程序看到她的表情,不禁問道:“小瑾,你怎麽了?”

“言瑾,他是誰?”景仰沉着聲音問她,他想起了之前在機場的那一幕,覺得自己心裏有一把火在燒着。

程序這才注意到了對面站着的男的,“小瑾,他是誰?你朋友嗎?”

景仰見言瑾低頭不說話,便繼續問:“告訴我他是誰,言瑾。”

“你是小瑾朋友吧?”程序咳嗽了一聲,上前解圍,“我是小瑾她男朋友。”

“男朋友?”景仰看向言瑾,“言瑾,他是你男朋友?”

“你好——”程序朝景仰伸出手來,以示禮貌,可誰知道景仰壓根沒有理他,直接忽視了他的動作。

言瑾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然後擡起頭來,看向景仰,一字一句道:“是,他是我男朋友。”

“那我算什麽?”景仰紅着眼睛看着她。

“我記得我已經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言瑾深吸了一口氣。

“可我沒有簽!”景仰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言瑾,我沒有簽字。”

“靠,你幹嘛動手動腳的?”程序直接将手裏的甜筒扔到邊兒上的垃圾桶裏,然後上去就要打景仰,景仰見他的動作,也做出了要打架的樣子,程序給了景仰一拳之後,正回頭對言瑾笑,就被景仰反打回去,言瑾見景仰下手很重,直接擋在程序面前。

“景仰,你幹什麽!?”

“我幹嘛?”景仰冷哼了一聲,“你是我老婆,你居然告訴我他是你男朋友。言瑾,你說我幹嘛?”

“他是我男朋友,他就是。”言瑾毫不畏懼,“景仰,你如果不想讓這頂綠帽子越戴越大,那就簽字吧。”

“這就是你的目的是不是?言瑾,我告訴你,你要我同意離婚,你做夢!”景仰丢下這一句話之後,利落地轉身離開。

chapter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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