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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
這頤指氣使的語氣,滿是嫌棄抱怨的話,讓整個民政所的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而且是安靜的可怕。
大家都用着一種極為古怪的目光盯着鄒躍華。
姜舒蘭懵了片刻,懵完,她瑩潤的面龐冷了片刻。
倏然将搪瓷缸裏面剩下的冰水,直接潑在他臉上,聲音軟綿卻透着幾分冷。
“你跟誰說話呢?你孩子哭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看救你不如救只狗,我救一只狗,狗還知道朝着我搖尾巴,救你還被反咬一口。”
讓她照顧他孩子,哪裏來的臉啊!
冰冷的水從鄒躍華的頭頂澆下,順着發絲,流在臉頰上,刺骨的冷意,讓鄒躍華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冰冷讓他混沌的腦子有了幾分清醒,他本來下意識地去觀察周圍環境的。
但是姜舒蘭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随之而來的卻是憤怒。
他高高在上一輩子了,見不得姜舒蘭這副不把他當回事的模樣。
“姜舒蘭,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孩子哭不照顧不說,噴他不說,還直接拿搪瓷缸對着他頭上澆下來,還說他不如狗。
他不明白向來以他為尊,低服做小半輩子的姜舒蘭,哪裏來的勇氣?
她就不怕自己把她趕出家門?
鄒躍華這副态度,讓現場的人都驚了,有人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位同志,你怎麽回事?人家這位女同志好心救你。你不止不感謝人家,反而一醒來就劈頭蓋臉地罵人家,我看人家說得沒錯,救你還真不如救一只狗。”
實在是鄒躍華的态度太惡劣了。
那種樣子,像極了在家裏面當家子做主的男人,呵斥那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媳婦。
這話一落,鄒躍華一驚,語氣極為輕蔑,“就她?她救我?”
怎麽可能?
一個只會圍着鍋臺孩子轉的女人,就是讓她花錢,她都不會啊!
更別說救人了。
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這話,更是讓衆人一下子憤怒了,“你這人,我看真是個白眼狼!”
“人家好心救你,你不感謝就算了,還質疑你的救命恩人!”
“你婆娘和孩子都在身邊,不信你問問他們?”
衆人接踵而來指責的話,讓鄒躍華的腦子清醒了片刻。
他下意識地去和鄒陽求證,“鄒陽,鄒美,是怎麽回事?”
語氣都變了,帶着幾分嚴厲。
他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剛和姜舒蘭來民政局領完證。
但是似乎哪裏不太對?
鄒陽本來在哭的,被這麽一呵斥問道。
他頓時打了磕巴,擡手小心翼翼地指着姜舒蘭,“爸,是這位漂亮姐姐,剛救了你。”
“真是姜舒蘭救了我?”
鄒躍華語氣中還透着幾分不可置信,接着他突然注意到什麽,“等等?你叫她什麽?”
“姐姐啊!”
小鄒陽去看姜舒蘭,她實在是太漂亮了,那肯定是姐姐啊!
鄒躍華整個人都被雷了下,他滿是不可置信,“姐姐?”
鄒陽怎麽會問姜舒蘭喊姐姐?
明明,他向姜舒蘭喊了半輩子的姜阿姨啊!
鄒陽疑惑,“這麽年輕肯定是姐姐啊!”
這不是他爸教他的嗎?
“你和江敏雲領證,我和妹妹不讓,拉扯間你倒在地上撞昏了,江敏雲說你死了,沒氣了,是這位漂亮姐姐把你救醒的啊!”
鄒陽雖然頑劣,但是他是極為聰明的,三兩句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這下,鄒躍華徹底懵了,“你是說,你是說,我和誰領證?”
“江敏雲?”
江敏雲是誰?
他根本不認識江敏雲,他的二婚老婆該是姜舒蘭才是啊?
這話,別說旁人了,就是江敏雲自己也不可思議起來。
之前還好好的鄒躍華,這會怎麽突然對她這麽陌生的感覺?
語氣就像是雙方根本不認識一樣。
就好像是她做夢之前,他們之間确實沒有任何交集。
想到這裏,江敏雲的心裏頓時一沉。
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怕什麽來什麽!
鄒躍華用着極其陌生的眼神打量江敏雲片刻,他記憶中從來沒有江敏雲。
反倒是大半輩子的記憶,都是姜舒蘭陪在他身邊。
他就是再不喜歡姜舒蘭,也成了習慣。
這讓鄒躍華,下意識地和江敏雲拉開距離,朝着姜舒蘭走去。
他語氣極為不悅,“姜舒蘭,你怎麽搞的?知不知道什麽是守婦德?你不跟我站在一起,跟這位陌生的同志站在一起做什麽?”
鄒躍華腦袋還是昏沉沉的,大量的記憶沖擊着他的腦殼,讓他有些不清醒。
但是,他唯一記得的便是陪着他身邊大半輩子的姜舒蘭。
不喜歸不喜,但是姜舒蘭總歸是自己的所有物,這般跟別的男同志站在一起。
親密的樣子,這不是給他戴綠帽子嗎?
這話,不說大家驚訝了。
就是姜舒蘭自己都覺得鄒躍華這是神經病吧?
還守婦德?
他以為他是誰?
讓她給他守婦德啊!
憑什麽?
姜舒蘭蹙眉,軟綿的聲音透着幾分冷,“鄒躍華,我們好像不熟,更遑論替你守婦德??就目前而言,我唯一的身份,便是你的救命恩人,請你放尊重一些。”
接着,她拉着挺拔如松的周中鋒站了出來。
“這位是我丈夫,我不和我丈夫站在一起,難不成和你站在一起?”
本來,還有些不高興的周中鋒聽到丈夫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裏頓時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
“你說,他是誰?”
鄒躍華腦袋宕機了片刻,他怎麽聽不明白,姜舒蘭的話?
他不是站在姜舒蘭旁邊嗎,姜舒蘭怎麽會說別的男人是她丈夫?
明明,他才是姜舒蘭的丈夫啊!
饒是姜舒蘭好脾氣,她拿出了之前剛領的結婚證,就那樣展開豎在鄒躍華面前。
“看到沒?看到結婚證上的人是誰了嗎?”
這結婚證一出。
上面清晰的大字,姜舒蘭和周中鋒兩人結為革命夫妻。
看清楚這上面字的時候,鄒躍華如遭雷劈。
姜舒蘭?姜舒蘭嫁給別人了?
不是,姜舒蘭怎麽能嫁給別人?
鄒躍華擡手,顫顫巍巍地指着姜舒蘭,“你怎麽能嫁給別人?”
她不是他老婆嗎?
是他鄒躍華的老婆。
這話就說得可笑了。
旁邊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這位同志,人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同志嫁給軍人同志,多合适啊?”
“倒是你,是不是有病?帶着自己的媳婦來領證,放在一旁不管不說,朝着人家姜同志風言風語,我看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旁邊的鄒陽也覺得丢人,“爸,你一直想扯證的是江敏雲啊!”
他不讓爸爸扯證的也是江敏雲,而不是姜舒蘭這個漂亮姐姐啊!
江敏雲這個半個女主角,眼裏含着淚,完全懵了。
這下,鄒躍華的腦子似乎清醒了片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晰地認識了一個問題。
他是重生了。
但是,重生而來的他卻遇到了一些改變,例如,本該嫁他的姜舒蘭,卻嫁給了別人。
而他不認識的江敏雲,卻要和他領證。
在這亂糟糟的記憶中,他很快提取了幾個有用的信息,姜舒蘭另嫁他人了。
而他則要娶了江敏雲這個大學生。
将這些信息理清楚之後,鄒躍華掐着眉心,緊緊地盯着姜舒蘭,“姜舒蘭,你別後悔。”
上輩子,他讓姜舒蘭這個鄉下出生的村姑。
從東省走到首都,成了首富夫人,養尊處優半輩子,富貴榮華被人羨慕。
可是,這輩子姜舒蘭卻另嫁他人。
有她苦頭吃的。
姜舒蘭覺得鄒躍華有些怪怪的,這種篤定的态度,仿佛他知道自己将來是要嫁給他一樣。
而現在自己另嫁他人,讓對方惱羞成怒,迫不及待想要她後悔。
難道,他也知道了未來了嗎?
姜舒蘭心裏一凜,她下意識地去抓着周中鋒胳膊,這樣似乎就能給她帶來幾分安全感一樣。
周中鋒似乎察覺到了姜舒蘭的不安,他擡手輕輕地拍了拍她,以示安撫。
接着,他看向鄒躍華,替她回答,“你放心,她不會。”
因為,他會以組織的名義起誓,會好好對待姜舒蘭的。
嫁給他,姜舒蘭不會後悔的。
這話,讓姜舒蘭心裏莫名安定了幾分,她朝着鄒躍華語氣堅定道,“我不會的。”
不嫁給鄒躍華,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兩人都是這般篤定,反而讓鄒躍華有些下不得臺面。
姜舒蘭這是得了失心瘋嗎?
放着他這個未來首富不要,去嫁給一個當兵的?
鄒躍華氣急敗壞,只能放狠話,“你一定會後悔!”
姜舒蘭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我是會後悔!”
鄒躍華心裏一喜。
就聽見姜舒蘭繼續道,“我後悔剛剛救了你!”
說到這裏,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朝着鄒躍華伸手,“把救命錢結一下!”
要不然她太虧了!
鄒躍華臉色一僵,“你說什麽?”
姜舒蘭問他要錢?
還是救命錢?
“給不給?”
姜舒蘭挑眉看着他,糯糯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悅,“這麽多人都是證據,你該不會想賴賬吧?”
她眨了眨眼,朝着民政所的衆人道,“大家看看呀,這位鄒躍華同志,便是軋鋼一分廠的副廠長,他——”
這麽一宣傳,鄒躍華的名聲算是臭了。
鄒躍華臉色鐵青打斷,“我給!”
“掏錢!”
姜舒蘭的語氣理直氣壯。
鄒躍華摸了摸棉猴兒的內襯口袋,摸出了一張大團結,遞過去,“我給了!”
姜舒蘭眯了眯杏眼,閃過一絲壞,聲音糯糯,“你堂堂軋鋼一分廠的副廠長,一條命才值十塊錢呀?”
這話,簡直就是把鄒躍華架在火上烤。
旁邊民政所的人對姜舒蘭都有好感,立馬幫腔。
“就是,你一條命多值錢?你想想你剛要是沒了,你後半輩子要損失多少錢?人家救你一條命,不說給一年的工資吧,起碼三五個月工資是要給的!”
那一條命,能用金錢能衡量嗎?
能嗎?
那可是無價的啊!
鄒躍華這般被架在火上烤,他難受得很,“你打算要多少錢?”
姜舒蘭聞言,反問,“你覺得你一條命值多少錢?”
這讓,鄒躍華陷入沉思,他上輩子死的時候,身價是上幾十億。
當時,他每年給自己投的保險都是幾千萬的,他這條命啊!
可是無價的。
于是,鄒躍華摸了摸口袋,把內襯口袋裏面的錢全部掏出來了,他一看,零零散散也将将才三百多。
他微微皺眉,這樣太少了。
他把錢一股腦地全部遞過去,“夠了嗎?”
其實,他問得有些汗顏,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貧窮過了。
才三百塊錢,連他上輩子種的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但是,他和動作,讓江敏雲的魂都快跳出來了,她上前下意識地去拽鄒躍華,“躍華,你瘋了不成?”
為了補償她,也為了挽回之前的面子。
她磨了好久,鄒躍華才把全部家當都同意拿出來,去買自行車和音響,這是他們今兒得去給百貨大樓門市部經理提前給的貨款啊!
這全部給了姜舒蘭,她彩禮不就什麽都沒有了?
江敏雲這般阻攔,讓鄒躍華下意識地皺眉,“你這是做什麽?難道我的命還不止三百塊錢?”
別說三百了,上輩子有人救了他的命,就是三千萬他也給的。
這江敏雲怎麽這般小家子氣?
這話,說得江敏雲心裏一片苦澀,她能怎麽說?
說鄒躍華命不值三百塊嗎?
這不是妥妥的得罪對方嗎?
江敏雲瞬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鄒躍華把錢遞給了姜舒蘭,還再次問道,“夠了嗎?”
其實,在鄒躍華眼裏,這錢實在是有些少了。
不是因為錢給姜舒蘭,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身價,自己的命可不值三百塊的。
姜舒蘭笑眯眯地接過錢,也不數,甚至還有心思看向鄒躍華,“你以後要救命喊我呀。”
這個曾經的前夫,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差?
噴一口水三百塊,以後這種治病的事情,都來找她呀!
鄒躍華嘴角抽了抽,剛準備說些什麽,就見到姜舒蘭沒看他,拉着周中鋒的胳膊,就跟着離開了。
邊走邊說,“咱們拿着這錢去照相館吧,多拍幾張,我爸媽稀罕看,就給他們多留一些,在給你爸媽他們寄過去一些,還有奶奶也多備幾份。”
鄒躍華,“……?”
這心裏怎麽就是不得勁兒呢?
姜舒蘭他們一走,現場就安靜了下來。
看着鄒躍華把全部家當賠給了姜舒蘭,連她自己的那份自行車和音響,也被賠進去的江敏雲有些想哭。
“躍華,你把全部家當賠給了姜舒蘭,我的彩禮怎麽辦?咱們接下來的夥食費怎麽辦?”
這話,讓鄒躍華徹底僵住了,“你說什麽?”
什麽是全部家當?
他現在全部家當才三百塊錢嗎?
江敏雲疑惑,“就咱家全部的錢啊,你把娘放在五鬥櫃的錢,全部拿出來了啊!”
還是她和鄒躍華一起拿的。
本來,鄒躍華是不同意的,但是因為鄒躍華娘老子私自換了二手收音機的事情,讓鄒躍華丢了大人。
加上,老人管財政确實摳摳搜搜,這種事情來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他還要不要臉了?
這才有了,鄒躍華把家裏五鬥櫃的錢全部拿出來,給江敏雲買自行車和音響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是為了自己也争一口氣,把之前丢的面子,都在争回來。
讓姜舒蘭知道,他給江敏雲的東西也不少。
只是,這會才恢複之前記憶的鄒躍華,徹底傻眼了。
他怎麽也沒想到,年輕時候的自己竟然這麽窮,全家的家當加起來才三百多塊。
鄒躍華不死心,“家裏一分錢都沒了嗎?”
江敏雲哪裏知道?
倒是小鄒陽突然道,“奶奶把錢全部藏在五鬥櫃鎖起來了!”
小孩子眼尖兒,記性好,老年人忘記大,鄒奶奶特意跟小鄒陽交代過。
這下,鄒躍華腸子都快悔青了,“你們怎麽不提醒我?”
他把全部家當都賠給了姜舒蘭,他們吃什麽喝什麽?
喝西北風啊!
江敏雲小聲道,“我提醒了啊,但是你說自己的命還不值三百嗎?”她能怎麽辦?
“我沒攔着爸爸。”小鄒陽卻突然道,“那是因為爸爸的命比三百塊錢重要啊!”
小孩子雖然有錢的概念,但是在他眼裏,爸爸比錢重要。
這話一說,鄒躍華心裏一暖。
上輩子鄒陽就懂事孝順,這輩子回到他小時候,竟然還是一如既往。
鄒躍華擡手摸了摸鄒陽的臉,語氣難得緩和了幾分,“我們家陽陽真孝順。”
小鄒陽眼珠子一轉,“那爸爸,你答應我不要和江敏雲阿姨結婚好不好?”
誰說小孩子笨的?
這不聰明得很?
知道趁着大人心情好的時候開始提要求。
他這個時候提要求,若是擱着重生之前的鄒躍華,他自然不會答應的。
因為,好不容易讨個大學生老婆。
但是,重生後的鄒躍華不一樣,他經歷了一輩子,站在人生的巅峰,對他最重要的就是孩子。
對于天才兒子的要求。
鄒躍華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他旋即道,“自然是可以,等你們什麽時候接受江敏雲阿姨,什麽時候我在和她領證。”
他不覺得這個有什麽問題。
上輩子,姜舒蘭就是這麽做的,而且對方也沒任何怨言。
反而對他一雙兒女好了半輩子。
至于,江敏雲肯定也不會拒絕。
鄒躍華這話,讓小鄒陽和小鄒美都開心地叫起來,“爸爸最好啦!”
唯獨,江敏雲臉色極為難看,還帶着幾分委屈,“躍華,你說好了,今天上午帶我來領證的。”
等孩子們同意在領證,這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鄒躍華皺眉,他是後來人的思想,思索道,“我二婚娶你回來,就是讓你照顧孩子伺候老人的,如果你連孩子都照顧不了,無法讓他們接納你,我娶你做什麽?”
更何況,姜舒蘭這個高中生都能做到的事情。
江敏雲這個大學畢業生,難道做不到?
這話,實在是太現實了。
說得江敏雲臉色當即就蒼白了下來,“躍華,你——”怎麽能這樣?
難道她嫁過來就是照顧孩子,伺候老人嗎?
鄒躍華盯着江敏雲目光沉沉,開門見山,“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換下我和姜舒蘭的相親,但是現在我們既然成了一家人,那我們就好好過日子。”
上輩子他娶了姜舒蘭這個高中生,都能走到那個位置。
他這輩子娶個名牌的大學生,未來他只會走得更高!
放下這話後,鄒躍華便抱起了小鄒美,“走了,爸爸帶你回家。”
看着毫不留情就離開的鄒躍華,江敏雲渾身在發抖,好好過日子?
哪裏有這般過日子的?抱着孩子就走,連個招呼都不帶打的。
向來要面子的她,這會有些後悔——
她是不是不該選擇鄒躍華?
而是該選擇周中鋒?
可是,這會沒有後悔藥了。
看着鄒躍華決絕離開的背影,江敏雲跺了跺腳,很想就此離去,但是她想到鄒躍華未來的輝煌,未來會是首富。
她咬着牙跟了上去,她就不信了!
姜舒蘭一個高中生都能做到的事情,她一個大學生做不到,還拉攏不下來兩個孩子!
姜舒蘭和周中鋒離開民政所後,就直奔照相館,他們領結婚證的時候是沒照相的。
這會去補幾張照片,好給父母是一個念想。
照相館處在平鄉市東大街十字路口,地理位置極好,人來人往,自行車車鈴兒叮鈴鈴響着。
城裏人兒精氣神就是不一樣,穿着棉猴兒或者還是穿着藍色工裝,收拾得幹淨利落,走路也是昂首挺胸,極為自豪的。
姜舒蘭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朝着周中鋒道,“快到了。”
她對平鄉市熟悉,以前在家當姑娘的時候,姜父出來走街串巷給人看病。
也會帶上她來城裏,所以也稱得上算是輕車熟路。
一進照相館,就能瞧着老板在倒騰照相機,拿着抹布,一遍遍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塵,瞧着珍惜得很。
姜舒蘭輕咳一聲,輕聲道,“同志,我們要照相。”
“來咯!”
照相館老板收了抹布過來,等看到兩人的長相時,照相館老板眼裏閃過驚豔,“你們這是來照結婚照的?”
一般來說,剛結婚的小兩口,都會過來照一張兩寸大的照片,留作紀念。
姜舒蘭嗯了一聲,“是。”接着,她擡頭看向周中鋒,不确定道,“咱們要拍幾張?”
周中鋒思忖片刻,“四張。”
姜舒蘭父母一張,他父母一張,奶奶一張,最後一張他們留着自己看。
照相館老板一聽這話,頓時知道來了大生意,要知道照一次五毛,洗一張照片加一毛。
普通人來說過來一次照一張,都是咬着牙照的。
像對方這種,實在是少數。
他頓時吆喝一聲,“來,你們坐到凳子上。”
“對,就是這裏,女同志往旁邊移一點,男同志你把頭稍微偏過去點,離女同志近一點。”
本來就是長條板凳,姜舒蘭為了避開挨着對方,還特意往邊邊坐了點。
只是,沒想到老板這麽一叮囑,她沒辦法只能往旁邊小幅度的移了下。
這一動,剛好周中鋒也偏頭過來。
好家夥。
兩人來了個頭碰着下巴,輕輕地砰了一聲,像是濺出來的火花一樣。
下一瞬,兩人同時問道,“你沒事吧?”
語氣藏不住的關心,當對視了以後,兩人又不自在的把頭扭到旁邊,“我沒事。”
又是齊刷刷答到,說不出的默契。
那老板也是,竟然把這一幕給拍了下來,雖然沒拍到正面。
但是兩人面對面對視的樣子,那眼睛中藏着的關切和羞惱怎麽也掩藏不住。
一看就是新結婚的小夫妻,哪怕是有幾分尴尬,卻還是有幾分甜蜜。
照相館老板滿意極了,他調整了照相機的方向,再次道,“好了,來來來,都笑一下,笑一下。”頓了頓,提醒,“男同志,你別繃着一張臉,你是結婚的,想想你那剛娶回家的漂亮媳婦,你高興不?”
怎麽可能不高興呢?
向來不茍言笑的周中鋒偏頭看了一眼姜舒蘭,旋即唇角上揚,彎出來了一個弧度。
旁邊的姜舒蘭也坐直了身體,對着鏡頭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燦爛而明媚。
只聽見咔嚓一聲。
照相館老板收回相機,“好了,明天下午這個時候,你們來取照片,我會盡快給你們洗出來的。”
姜舒蘭和周中鋒齊齊的點頭,随即,姜舒蘭便從兜裏面準備掏出之前鄒躍華賠償的錢。
哪裏知道,她還沒動呢!
周中鋒就摁住了胳膊,“我來。”
話落,他便從兜裏面掏出了一張大團結遞過去,語氣直接了當,“同志,麻煩你把之前拍的那第一張,也給我們洗一張出來。”
就是先前那兩人對視的時候。
他聽見了照相館老板的動作。
多洗自然是好的。
照相館老板點頭,“這個沒問題。”
他巴不得來拍照的同志們多洗幾張。
等出了照相館,姜舒蘭疑惑,“之前不是說好了,讓我出照相的錢嗎?”
反正,她從鄒躍華那裏拿到一筆賠償,不花白不花。
周中鋒搖頭,“這錢你自己留着。”頓了頓,“一會你還要陪我去一趟信用合作社。”
“去那裏幹嘛?”
姜舒蘭疑惑。
周中鋒輕咳一聲,“奶奶給你準備的彩禮到了,咱們去取一下。”
這是奶奶給的錢,是長輩替他給的聘禮。
姜舒蘭一愣,聘禮不是給了嗎?
三轉一響還在她家擺着呢!
周中鋒解釋,“那不一樣,三轉一響是我給的,聘禮是奶奶給的。”
話落間,他就進了信用合作社,不一會的功夫。
他就拿出來一張薄薄的四四方方的紙張,遞給了姜舒蘭,“這個你先收好了。”
姜舒蘭打開一看,好家夥白底印綠字的存根,寫着六百六十六。
姜舒蘭被吓了一跳,這存更立馬覺得有些燙手,連忙要把存更還回去,“這麽多啊?”
就他們生産隊來說,娶個媳婦十塊二十塊,那都算是不錯的了。
這六百六十六,這哪裏得了?
見她不要,周中鋒擰眉,“這是奶奶給咱們的小家庭的,你先收着便是,咱們若是不收,奶奶以為我們不喜歡他們準備的彩禮。”
這彩禮他奶奶準備了好多年。
話到了這個份上,姜舒蘭這才收了下來,“那我先管着,等到了海島把這筆錢在取出來。”
見她收下,周中鋒才松一口氣,又摸了摸內襯口袋。
把自己随身攜帶的存更也遞過去,“這是我存津貼的單,之前取了一筆買了三轉一響,剩下的都在這裏了。”
姜舒蘭一怔,她接了過來一看,上面還有兩百多塊錢,顯然之前的三轉一響,就幾乎榨幹了周中鋒的所有存款。
她沒急着接過來,只是輕聲打趣道,“你把錢全部上交過來,不怕我拿錢跑了呀?”
哪裏有前腳領證,後腳就把全部家當都交給她的。
周中鋒沒忍住亮出結婚證,笑了笑,“跑不掉。”
這話說的,姜舒蘭也沒忍住笑了,是了!跑不掉。
如今兩人婚都結了,結婚證也領了,就是正式的兩口子一家人了。
“我也沒打算跑。”她想和周中鋒好好過日子。
這話,極為悅耳的,周中鋒忍不住朝着姜舒蘭敬禮,“姜舒蘭同志,以後我們這個家就靠你掌控財政大權了。”
他會在外拼搏,給她,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家。
姜舒蘭沒忍住紅了臉,嗔了他一眼,“在外面呢!收斂點!”
她眼含秋水,這一眼瞪的周中鋒骨頭都差點沒蘇了,他忍不住笑了,“嗯,我知道在家可以不用收斂。”
這話說的,姜舒蘭又沒忍住瞪了他一眼,這人真是的瞅着結婚之前一本正經的,怎麽領完證一下子油嘴滑舌,還開起玩笑來了。
姜舒蘭清了清嗓音,提起正事,“周中鋒,咱們先直接回家準備收拾東西,明兒的去取照片的時候,再去郵局寄照片,你看怎麽樣?”
這也是周中鋒原本的打算,他自然沒有拒絕的。
等回到磨盤大隊老姜家,這會院子裏面的席面兒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就只剩下,老姜家的人在收拾桌子椅子這些物色。
瞅着姜舒蘭和周中鋒回來了,原本在搬椅子的姜家老三,頓時朝着家裏喊道,“小妹回來了!”
這一嗓子喊的,把整個姜家的人都給喊了出來。
最先上來的是姜母,語氣熱切,“結婚證領了?”
姜舒蘭和周中鋒并排站着,她點了點頭,“娘,領了呢!”
說完去看周中鋒,周中鋒秒懂,立馬把結婚證拿出來,遞給姜家父母。
姜家父母接了過來,姜母不識字,但是姜父卻識字的,他一連着說了三個好字,“好好好!”
可想而知,心裏有多激動了。
他閨女啊!領了結婚證,他們這當父母的心算是徹底放下去了。
“這領完證,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走?”
約摸着也就這兩天了。
周中鋒回答,“我定的後天的火車票。”
“那明天還能在家待一天?”
姜母的語去有些歡喜。
周中鋒和姜舒蘭同時點頭,不過姜舒蘭道,“娘,我們今兒的去拍了照片,等明天去取完照片,順便去給周中鋒的奶奶寄過去。”
“這是應該的!”姜母道,“這樣,你既然去郵局寄照片。”
她看着屋內擺放着的三轉一響道,“走的時候,把三轉一響也一起寄過去吧!”
閨女的彩禮,他們留在家裏像什麽樣子?
姜舒蘭皺眉,她下意識地去看周中鋒,“這大件的東西,怕是不好寄出。”
周中鋒點頭,“就戴手表吧,這個方便,其他都不是很方便。”
姜舒蘭覺得是這個理兒,姜母還要說些什麽,卻被姜舒蘭給打岔了。
“娘,我們火車上可能沒吃的,您給我做點油炸撒子和沾豆包,我想帶上車吃。”
軟糯糯撒嬌的語氣,姜母受不住,風風火火的就去了廚房。
準備把沒舍得吃的富強粉拿出來和着雞蛋,先做油炸撒子。
等夜晚的時候。
姜舒蘭拿着枕頭去了姜母屋,直接鑽到炕裏。
把白日裏面周中鋒給的兩個存更遞過來,“娘,這一張是周中鋒奶奶給的聘禮,這一張是周中鋒的存折。”
她想了想,還是沒把鄒躍華賠的錢告訴他們,她另有打算。
姜母拿到以後,借着煤油燈,讓姜父看,“當家的,你來讀一下,這是多少?”
“六百——六?”姜父語氣頓住。
姜母追問,“多少?”
“六百六!”
這一次姜父的語氣斬釘截鐵,他沒有看錯。
姜母一聽這話,差點沒吓死過去,“我滴個老天爺啊!”
他們給舒蘭攢了二十多年的嫁妝,連人家給的現金彩禮都不到。
更別說,先前還有那送上門的三轉一響。
這他們家就是砸鍋賣鐵也給閨女陪嫁不了這麽多啊!
姜母率先道,“舒蘭,把這錢給人家還回去,咱們家陪不了這麽多。”
原先想着,對方給了三轉一響,他們家陪五百多塊錢,算是勉強對等了。
這在一來給六百六,哪家閨女陪嫁的起啊!
姜舒蘭想了想,輕聲道,“娘,周中鋒說,這是他爺爺給我們小家庭的啓用資金。”
“還回去,對方會生氣,覺得我們會嫌棄對方給的彩禮不夠。”
“這——”
姜家父母面面相觑,“當家的,你看怎麽辦?”
姜父在炮制藥材,聞言擡起頭,琢磨了下,“把咱們家之前藏着的那根傳家寶,給舒蘭帶上吧!”
這話一落,姜母也沒忍住驚道,“當家的,那是老爺子當年走的時候留下來的,說只給姜家第四代大夫。”
這是家訓了。
不是舍不得給閨女,而是那一根老山參是姜家的傳家寶,對姜家來說有不一樣的意義。
不分男女,只傳給治病救人的後輩。
當年,姜父有幾個兄弟,但是也只有姜父走了上大夫這條路,這老山參也自然歸他來繼承。
姜父将炮制好的藥材,撿到簸箕裏面鋪平晾着後。
“不講究這些了。”這才說,“中鋒那娃娃給這麽重的禮,咱們又不能拒,咱家除了這個還能拿出手,別的我實在是想不到了。”
那只老山參,足足有三百多年。
放在市場上,那也是有價無市的。
姜舒蘭蹙眉,輕聲道,“爹,我不要,老山參我絕對不要。”
她是姜家人,自然了解這個老山參的含義。
姜父可不聽閨女的,他心裏有數,便轉移了話題,“剩下一張是什麽?”
“這是周中鋒剩下的津貼。”
姜舒蘭解釋。
“你是說,中鋒把家裏的存折都交給你啦?”
姜母驚訝。
姜舒蘭點頭。
姜母道,“舒蘭,我瞧着這周中鋒是個實心過日子的,我也就放心了,你跟着他去海島以後,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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