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1)

第23章 (1)

随着,這一聲宛若炸雷一樣的聲音,剛坐上火車上的所有人都跟着探頭出了窗戶,看了過去。

除了姜舒蘭。

姜舒蘭對着這個聲音,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這聲音她害怕了快三年。

姜舒蘭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她緊緊抿着唇。

這是——鄭向東的聲音。

他、他怎麽又追來了?

姜舒蘭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再動彈。

火車車廂就那麽大,跟沙丁魚罐頭一樣人擠人,她這一停下腳步,後面的人就動不了。

大冷的天氣,後面的人滿頭大汗,大聲嚷嚷,“前面的同志,喂,走快些啊,這都堵門口了,擠死個人了!”

火車門一關,就門口那四四方方巴掌大的地方,站了五六個人,就差胸貼胸,臉貼臉,在近點嘴兒都要被對在一起了。

這一聲招呼,姜舒蘭徹底清醒了。

她上了去海島的火車,如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鄭向東再相見了。

周中鋒肩膀上挎着三個行李包,在前面擁擠的過道間,硬生生地趟出一條路,還不忘騰手。

回頭在人群中緊緊地牽着姜舒蘭,寬大的衣袖遮住了兩人的手。

他神色不變,語氣平靜,“舒蘭同志,再往前走兩節車廂,就是卧鋪車廂,沒那麽擠,人也能松口氣。”

“抓緊我,別跟丢了。”

這要是丢了,想找都找不到。

周中鋒那平靜的語氣和淡然的态度。

讓姜舒蘭倏然冷靜下來,是啊!

管他什麽鄭向東,她現在可是嫁人了,而且還是軍嫂,車門一關,她和鄭向東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她做什麽要怕鄭向東?

想到這裏。

姜舒蘭深吸一口氣,跟了上去,她一手拽着周中鋒,一手牽着小鐵蛋兒。

還不忘在把雞籠在胳膊上挂高一些,別撞到了人群。

她朝着周中鋒道,“你只管往前走,在去卧鋪車廂之前,我和小鐵蛋兒是不會丢的。”

旁邊的人聽到他們說去卧鋪車廂,頓時一陣羨慕。

卧鋪可不好買,需要那種公職人員出差,單位給開介紹信,才能去售票處買到卧鋪。

而且,還需要資金雄厚,才買得起。

畢竟一張卧鋪票小三十塊,相當于快一個月不吃不喝的工資了,誰舍得買?

舍不得買,沒介紹信的人,就只能坐兩三天的硬座幹熬着。

只能眼睜睜地抱着豔羨的目光,看着姜舒蘭他們一家三口,離開硬座車廂。

這麽一擠,姜舒蘭滿頭大汗,哪裏還顧得上外面的鄭向東?

好不容易一連着走了三節硬座車廂,終于到卧鋪車廂了。

姜舒蘭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牽着小鐵蛋兒,跟着周中鋒的腳步去找卧鋪位置。

一邊走,一邊靜靜地打量着卧鋪車廂。

這邊比硬座車廂人少了很多,也安靜許多,而且一節車廂只有六個鋪位做一個隔斷間。

每一個鋪位上都是分上中下,三個窄窄的卧鋪位置,而床的尾對着的是列車的窗戶,窗戶上挂着的藍色窗簾被夾起來。

剛好能看見外面的站臺。

想到,外面的站臺,姜舒蘭臉色頓時白了下,她低着頭,牽着小鐵蛋兒飛快地走。

到卧鋪車廂的時候,周中鋒早已經松開手,這種公開場合不适合握手。

“還有兩個車廂就到了。”周中鋒聲音冷靜,回頭安慰她,“鄭向東追不上來的,就算是追上來也不用怕。”

結婚那天,沒讓對方搶走姜舒蘭,這會,就更不會了。

姜舒蘭輕輕地嗯了一聲,目視前方,她不能,也不敢去看窗外。

旁邊小鐵蛋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小心翼翼地抿着唇,加快腳步跟上去,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火車站臺外面。

随着鄭向東他之前的那一嗓子吼過來,幾乎是車廂內所有的人都探出頭看他了,像是沙丁魚罐頭。

全部冒出個黑黑的人頭去尋找先前的動靜。

一下子幾百上千雙眼睛看着,鄭向東沒有絲毫懼怕。

他一路推開檢票的人,跑着追到車廂面前,他仰着頭墊着腳尖,一節一節車廂地去尋找,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

去和火車上那探出頭來的幾百上千人,一一對視。

但是沒有,一節兩節三節,一直到底一共十二節車廂。

鄭向東找完了所有車廂,都沒有他的姜舒蘭。

他喊那麽大的聲音,別人都聽見了,就只有姜舒蘭沒有聽見。

鄭向東心裏越發冷澀,姜舒蘭聽見了,但是他不願意見她。

姜舒蘭在躲他。

當意識到這個問題後,鄭向東的渾身開始發抖起來,那種難以言說的恐懼,再次襲來。

鄭向東這輩子不怕鬼,不怕神,就怕姜舒蘭。

就怕姜舒蘭不要他。

就怕姜舒蘭永遠從他的世界裏面消失。

鄭向東聲音在發顫,他不顧自己的安全。

把窗戶口的人都推開了去,把整個身子一半頭探到車廂內,抻着脖子,用力地張望,掃過車廂內每一個人的臉,大聲喊道,“姜舒蘭,姜舒蘭,你出來,我知道你在!”

沒有!

他又換下一個,繼續重複,“姜舒蘭,你理理我,你不要不理我!”

“姜舒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會按照你的要求,我會當一個好人的,你出來啊!”

從第一個車廂,找到了第九個車廂。

無人應答。

只剩下兩個卧鋪車位和一個車頭,列車員休息室他沒找了。

卧鋪車廂的窗戶,在緊緊地關着,拉上了窗簾,隔絕了外面所有人的視線。

鄭向東看着那卧鋪車廂,莫名的就篤定,姜舒蘭肯定在這節車廂內。

他眼睛一亮,追上去,砰砰砰地拍打着車窗,“姜舒蘭,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那裏面,你出來啊!”

鄭向東力氣極大,那拍打窗戶的勁兒,恨不得引得整個車廂都跟着震動起來。

車廂內,原本在收拾東西的人們,頓時交頭接耳,“這人怎麽了?是瘋了嗎?在敲打下去,車窗都要壞了。”

“誰是姜舒蘭啊?多少去見人家一面,對方也挺可憐的。”

“都找到咱們車廂了,姜舒蘭肯定在我們車廂吧!”

這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外面的人也聽到,鄭向東像是一下子來了動力,他拍打窗戶的動作,越發激烈,“姜舒蘭!”

一窗之隔的耳邊,再次傳來鄭向東那瘋狂的聲音。

在聽到這話後,站在卧鋪車廂走廊道的姜舒蘭,臉色瞬間蒼白了下。

她沒想到,她都到卧鋪車廂了,鄭向東竟然還能找到。

原先安慰自己的那些話,瞬間潰不成軍。

姜舒蘭避開車窗,站在車窗死角的位置,躲在周中鋒的身後。

她一手緊緊地抓着周中鋒的衣角,一手抓着小鐵蛋兒,聲音在發顫,“不要,不要讓他找到我。”

聲音低低的,帶着幾分彷徨和不安。

小鐵蛋兒眼裏帶着憤怒,就是這個壞人,老姑在家的時候就逼老姑,老姑都離家出走了,他還追上來!

壞人!

周中鋒情緒極為冷靜,他拍了拍姜舒蘭的肩膀,停下腳步,并沒有穿過這個車廂。

因為他們繼續走下去,一定會經過窗戶的位置,對方接着窗簾的透光,能夠分辨出來身影。

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陪着姜舒蘭,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姜舒蘭大半的身體。

見姜舒蘭情緒逐漸穩定。

周中鋒才轉頭看向車窗,窗簾隔住了對方的面容,陽光在窗簾上映照出一個人影,那就是瘋子鄭向東。

周中鋒目光逐漸發冷,是那種森冷。

鄭向東這得把姜舒蘭逼到什麽份上。

才會讓姜舒蘭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條件反射整個人一顫,臉色也跟着瞬間蒼白下去。

那種如蛆附骨的害怕,若不是害怕到極致,根本不會是這個反應。

鄭向東已經給姜舒蘭帶來的極大的陰影。

而姜舒蘭——是他周中鋒的媳婦。

想到這裏,周中鋒招呼來了列車員,在對方耳邊耳語了片刻,列車員皺眉看向窗戶外,“同志,我馬上會處理。”

周中鋒嗯了一聲,站在原地,寬闊的臂膀,一邊護着的是姜舒蘭,一邊護着的是小鐵蛋兒,安置好了兩人。

一分鐘後。

周中鋒擡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時間,卡着點,在火車發動的那一刻。

他撩起了車廂車窗上的窗簾,陽光頃刻間灑進來,鄭向東那滿頭銀發,俊美無濤的臉,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暴露了出來。

四目相對。

周中鋒目光在觸及鄭向東,那突然長出的滿頭銀發時,瞳孔縮了下,接着隔着車窗玻璃,兩人對視片刻。

他敲了敲玻璃,輕輕地三下,鄭向東安靜下去了。

周中鋒動了動薄唇,無聲道,“不要在吓她了!”

話落,周中鋒便轉身離去。

鄭向東一下子呆了片刻,在看到是周中鋒時。

他頓時激動了片刻,接着是恨,他劇烈拍打車窗,“周中鋒,你出來,有本事你出來!”

“姜舒蘭我的,你憑什麽帶她走?”

只是,鄭向東的話,還沒來得及傳入車廂內部。

火車發出一陣尖銳的鳴笛,轟隆隆的轱辘碾壓過鐵軌,發出哐當哐當的刺耳聲音。

将鄭向東所有的話,全部都掩蓋在那火車的鳴笛之下。

鄭向東氣急敗壞地去追,俊美無濤的臉上多了幾分猙獰,“周中鋒,你把姜舒蘭還給我!”

他剛一擡腳,就被身後的兩個人給擒拿住了肩膀,對方厲喝一聲,“同志,你出去,同志請你出去!”

“你這是違規翻越車廂,我們有權将你抓起來!”

“抓你媽!”

鄭向東用力一掙,一腳踹開了兩個幹事。

不要命地追着上去就要扒火車,眼看着手都夠着了火車那車廂把手。

他眼睛一亮,正要縱身一躍爬上去。

可惜,他再次被人拖住了腳步,對方聲音極為嚴厲,“這位同志,你不止翻越車廂,還襲擊我們列車員,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你在反抗,我們會把你移交公安部門。”

這一耽誤,鄭向東眼睜睜地看着。

最後一節車廂從他身邊溜走,他扭頭看着兩位列車員幹事,臉色猙獰了起來,氣急敗壞地咆哮,“等我找到人了,你們随便抓,現在給我安靜一些!”

他像是瘋了一樣,不管兩位列車員幹事是什麽反應。

就直接奔跑起來,追趕着那越行越遠的車廂,朝着車廂大喊。

“姜舒蘭,你等等我,你別這樣抛下我!”

聲嘶力竭,但是幾分絕望。

人在快,哪裏趕得上火車呢。

眼看着火車越來越遠,逐漸駛出火車站。

鄭向東仍然不放棄,他一邊奔跑,一邊擺脫身後的人,直到力竭。

他望着那逐漸駛向前方的火車,眼神從充滿希望到絕望,“姜舒蘭!”

他無力地大喊,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的嗓子,早已經被冷風吹到破音。

姜舒蘭走了,徹底走了,去了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從今以後,他們可能再也不會相見。

他的身影越來越慢,雙腳越來越無力。

直到——

被身後的追過來的兩個列車員給摁了下去。

鄭向東整個人都跌倒在地上,臉朝地,擦出一片血絲。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反抗,只是靜靜地看着火車消失的影子。

旁邊的列車員也來了脾氣,“你倒是硬氣,你跑啊,你在跑啊!”

鄭向東沒有任何回答。

列車員幹事也覺得這人跟神經病一樣。

他們躬身低頭下去,就要去把倒在地上的鄭向東給拉起來,卻被鄭向東給一把推開了。

他沒力氣,就這樣往車軌上去爬。

他不想活了。

沒了姜舒蘭,他不想再活下去了。

這下,兩個列車員幹事也懵了片刻,上前去拉,“哎,就算是抓你去公安局,也不會判死刑,你這人怎麽的?”

朝着火車軌去,這還是不要命啦!

鄭向東跟沒聽見一樣,只是用力地往火車軌上去爬。

一點點去爬,胳膊肘擦在地上拖曳,擦出一片紅色的血絲,混合着站臺下鋪着的煤渣,染成了暗紅色。

眼看着拉不住。

兩個列車員幹事,急得火星子亂冒,上面人讓他們解決這個扒火車的同志,可是沒說,讓這同志去死啊!

關鍵時刻,還是姜家三哥從外面站臺另外一頭跑了過來。

在得知本該吃了安眠藥在家昏迷的鄭向東跑了以後,姜三哥就知道壞了,怕鄭向東壞事,家裏人立馬讓他跑一趟火車站。

把鄭向東給攔下,哪裏料到。

竟然見到這一幕。

鄭向東在尋死!

鄭向東是誰啊?

那可是他們公社十裏八鄉的牛皮哄哄的人物了,這麽一個讓外人懼怕到骨子裏面的人,竟然會自己去尋死!

要不是姜三哥真的看到這一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忙跑上去,拽着鄭向東的胳膊,咆哮道,“鄭向東,你不要命了!”

已經在鐵軌邊緣的鄭向東,生生地被姜三哥他們幾個合力給扯了回來。

鄭向東雙眼無神,在看到是姜三哥的時候,他眼神動了動,聲音苦澀,“姜老三,姜舒蘭不要我了。”

鄭向東多嚣張的人啊!

這般無力的樣子,是姜三哥沒見過的樣子。

他拽着鄭向東的身體往後拖,“我妹妹結婚了,她肯定不能要你!”

拖的時候,他才注意到以前多健康的一個人啊!

就這三天,不止是瘦成了一把骨頭,連帶着頭發也全部成了暮年的老人一樣,頭發花白。

這幅樣子的鄭向東,姜三哥也罵不出來,本該恨透的了一個人。

在這一刻,竟然會覺得他可憐。

真是見鬼了。

姜三哥朝着對旁邊的列車員幹事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暫時離開下。

不然他怕在這樣刺激下去,鄭向東別真去卧軌了,人要是沒了。

這一條命還背在他妹妹身上,他小妹多冤啊!

等列車員幹事離開後。

姜三哥自己跟着鄭向東一起并排坐在站臺的邊沿處。

他想了想,記得鄭向東是抽煙的,他從兜裏面掏出煙,遞給他,“抽嗎?緩緩?”

煙是個好東西,能夠緩解精神緊繃的狀态。

鄭向東看了一眼煙,向來煙瘾極大的他,竟然搖搖頭,“姜舒蘭不喜歡抽煙,她會不高興的。”

所以,他就是煙瘾再大,也不會當着姜舒蘭面抽煙。

這——

姜三哥愣了下,把煙遞過去,“我小妹不在。”

“你是姜舒蘭的三哥!”

鄭向東說完這話,就沉默下去。

若不是他是姜舒蘭三哥,他也不能拽起自己。

鄭向東自有一套邏輯,但凡是和姜舒蘭相關的,在他這裏都值得特殊對待。

姜三哥自己也把煙給收了回去,看了跟沒了半條命一樣的鄭向東,他說,“鄭向東,我以前還覺得你挺不是個東西的,現在瞧着,你倒是挺可憐的。”

鄭向東沉默下去。

姜三哥也沒話說了,以前恨不得跟對方拼命的人,這會倒是能坐在一起談心,也是奇怪。

“算了,我也不說別的了。”姜三哥語氣淡淡,“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再這樣下去,是不是想我小妹結婚了日子過得不好?”

一直沉默的鄭向東,突然擡頭,“他敢!”

聲音帶着幾分狠厲。

周中鋒敢對姜舒蘭不好,他要了周中鋒的命!

“不是他敢不敢的問題,鄭向東,你再這樣下去,我小妹真的可能會被對方嫌棄。”

哪個男人受得住妻子被其他男同志幾次三番糾纏?

這下,鄭向東再次沉默下去了,他低垂着頭,因為瘦得太多,只顯得腦袋大大的,脖子上跟要挂不住了一樣。

他只是喜歡姜舒蘭,好喜歡姜舒蘭。

眼看着鄭向東還是聽不進去,姜三哥不打算再和他談心了,他讓公安把他抓了算了!

一了百了。

就在姜三哥準備離開的時候,鄭向東突然擡頭問道,“姜舒蘭希望我做個好人是嗎?”

姜三哥腳步一頓,他點頭。

鄭向東站了起來,“那好,我當個好人!”

他鄭向東當壞人的時候,姜舒蘭怕他。

那他便當個好人,守着姜舒蘭,只希望姜舒蘭以後不要再怕他了。

車上。

在火車發動的那一刻,姜舒蘭終于有了勇氣,她走到窗戶口,看向了窗外。

只能見到原先的鄭向東慢慢變成一個黑影,然後黑影倒地。

砰的一聲。

隔着老遠,也能聽到摔得極重。

姜舒蘭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抿着唇,收回目光,眼裏的波濤洶湧慢慢沉寂下去。

這樣就很好。

她終于徹徹底底地擺脫了鄭向東。

再也,再也不用見他,再也不用被噩夢驚醒。

可是,車廂內卻不斷傳來讨論聲。

“姜舒蘭是誰啊?”

“我怎麽瞧着,那個男人像是在找她心上人!”

“感覺是他心上人不要他了,看他之前追着火車跑,還挺慘的。”

“那女同志也是夠狠心的,外面喊那麽大的,聲音都破音了,連個照面都沒打!”

“這得多決絕啊,就是走,也不去見對方最後一面。”

車廂內,聽着大家讨論的姜舒蘭下意識地皺眉。

他們都不知道實情。

她不狠心,她現在就嫁給了鄭向東。

可是比起嫁給鄭向東,她寧可去死!

旁邊的周中鋒掃了一眼周圍的讨論的人,然後擡手,輕輕地捂着了姜舒蘭的耳朵,那一瞬間。

外界的聲音,似乎像是暫時被隔離了一樣。

她仿佛處在一個真空地帶。

姜舒蘭下意識地擡頭看他,周中鋒低垂着眉眼,靜靜地看着她,低聲詢問道,“我們現在去找位置?”

為了避開鄭向東,他們現在還處在走廊道的位置。

周中鋒的一雙眼睛極為深邃,像是大海一樣,古井無波,能夠包容一切的情緒。

在這麽一雙眼睛的注視下,姜舒蘭原先焦躁的情緒,也慢慢安定了下去。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牽着小鐵蛋兒的手。

再次朝着前面的車廂走,只是,在路過那個窗戶的時候。

小鐵蛋兒突然不走了,他停下腳步,扭頭看向窗外,眼眶紅紅的,咬着牙,“老姑,你等着,等我長大了來保護你。”

用不了多久的。

他會很快很快地長大的。

姜舒蘭腳步一頓,她一低頭就看到小鐵蛋兒那憤怒卻又堅定的目光。

姜舒蘭想到彈幕透露出來的,長大後的小鐵蛋兒确實在踐行諾言。

在出息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去鄒家替她撐腰,去保護她,結果突發性哮喘病。

當場窒息而亡。

想到這裏,姜舒蘭的心就陡然跟着緊緊地揪起來,她低聲道,“小鐵蛋兒,不用保護老姑,老姑自己會保護好自己的。”

她不能,也不會再次讓小鐵蛋兒再次參與進來,走到上輩子的老路。

不管是鄒家,李家,還是王家。

她只想要小鐵蛋兒,這輩子好好地發揮自己的優勢,去為組織為國家添磚加瓦。

再也不要為了她這個小姑而出事。

小鐵蛋兒皺眉,老姑才保護不了自己,每次都被人欺負。

他還想說些什麽。

周中鋒看了一眼小鐵蛋兒,小鐵蛋兒頓時把話都給咽進去了。

這是男人才懂的交流!

算了,他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跟女人計較了。

他們的車廂屬于第十二節 車廂,一直走到最後面才到,周中鋒和姜舒蘭兩人數着座位,很快就找到了他們的屬于他們的卧鋪。

只是巧合的是,他們車票上對應的數字下鋪位置上。

正坐着一位包着褐色頭巾的老太太,她正躺在那下鋪舒服地哼着。

姜舒蘭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姜舒蘭喊了下,“老同志,你是不是找錯位置了?”

那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閉着眼睛,跟睡着了一樣。

姜舒蘭微微蹙眉,摁住了周中鋒,周中鋒是軍人的身份,這會可不好使,不止是不好使,而且還會被人訛上。

于是,姜舒蘭清了清嗓音,“周中鋒,你去喊列車員來,讓列車員來核對名單。”

“是不是給我們的車票弄錯了,我們要找他們給我們一個說法。”

這話一落,先前還裝睡的老太太頓時坐了起來,連連打着哈欠,“喲,大閨女啊!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先前瞌睡來了,這不睡着了。”

這,姜舒蘭哪裏還能不明白呢?

她笑了笑,“沒關系,您現在醒了就行,老太太你睡的是我們卧鋪的位置,您看看您的位置在哪裏?我讓喊列車員過來幫您送過去。”

這——可不是老太太要的結果。

老太太不由得一摸臉,“大閨女啊!實不相瞞,我這是受不了,才找個下鋪躺躺,你看,你們這一家三口都年輕力壯的,我這年紀大了,實在是睡不了,不如,你把你們的鋪位讓給我?你去我那如何?”

姜舒蘭也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地問,“老太太,你的位置在哪呀?把你票拿給我看看?”

老太太一聽這話,就知道有戲,立馬把身上的票掏出來,“哝,在這裏,你們按照去這個去找位置就行了。”

姜舒蘭接過票一看,好家夥,這已經不是上鋪換下鋪的事情了,而是從卧鋪換到硬座去了。

周中鋒也跟着皺眉。

“我們三個人,這一個位置可坐不下!”姜舒蘭道。

旁邊的老太太直起來了腰,“你男人是當兵的吧?讓他去那邊坐着就行了,你們一家三口,肯定不止買了一張卧鋪票。”

就這種小年輕,最不會過日子的,一瞧就手大的很。

姜舒蘭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看了一眼周中鋒身上的綠軍裝,瞪了他一眼。

早知道不讓他穿了。

這會拒絕了,不就是毀解放軍同志的形象嗎?

周中鋒也苦惱,他來的時候跟着火車司機一起坐在駕駛座旁邊,倒是去海島的時候,忘記這一茬了。

他穿着這一身綠軍裝,就要對得起這一身軍裝,要敬老愛幼。

可是,把位置讓出去吧,周中鋒實在是不放心姜舒蘭和小鐵蛋兒,這火車上扒手多,沒他照看着,是真不放心。

正當,周中鋒騎虎難下的時候。

姜舒蘭替他笑眯眯地應承下來,“這倒是也行!”

老太太心裏一喜,就瞧着姜舒蘭從周中鋒手裏掏了一個車票出來。

“老太太,我們看您一個人怪可憐的,那就把這個卧鋪讓給您了。”

這話一說,周圍人就跟着搖頭。

這小媳婦面皮薄,把座位讓出去了,接下來幾十個小時,有她的苦頭吃。

連帶着周中鋒都以為姜舒蘭傻傻的,把座位讓出去了。

哪裏知道,姜舒蘭繼續道,“不過、可憐歸可憐,做好事歸做好事,老太太是這樣的,我家男人拖單位開的介紹信才買到的卧鋪票,我就當着介紹信送你了,不過——”

她話鋒一轉,聲音輕軟,“不過,這卧鋪票一張二十九塊五,硬座十三塊五,您還要給我補差價十六塊?”

“對嗎?畢竟,我和我男人做好事歸做好事,總不能搭進去介紹信還要在搭進去買票錢吧?大家說是不是?”

“是是是,這小媳婦好心幫你,老太太你該領情,人家在單位開介紹信,去排隊買卧鋪票也不容易,你既然占了人家位置,把這小兩口分開趕到卧鋪去,那你這錢是該給人家補上,總不能把人家當冤大頭不是?就是當兵的同志,也不是冤大頭!”

這下,老太太慌神了,她要是舍得買卧鋪車票,也不會去買硬座啊!

她這一把老骨頭啊!

哪裏受得住那幾十個小時。

只是,這會不補吧,人家都說到這裏了。

可是讓拿錢,她是萬萬不願意的。

包着頭巾的老太太臉色都給急扭曲了,“小同志,你就當行行好,我這實在是沒錢,不然也買了卧鋪票,你看我這身體實在是受不住,你就當幫幫我老人家了。”

姜舒蘭已經做到了八分,也挽回了解放軍同志的面子。

至于剩下的兩分對方不願意做。

那就不是她和周中鋒的問題了。

姜舒蘭想了想,輕聲道,“您看,我和我男人都願意讓你卧鋪票,但是您又不願意補這個票,不如——”她看了一眼走廊道經過的列車員,“同志,您過來,我想請您評評理!”

一說喊列車員過來,老太太的臉色都變了。

等列車員一來,聽完話,她可不像是人民解放軍要做好事,她只管按照規章制度辦事,當即皺眉,“老太太,你這是逃竄行為,在嚴重點,我是能抓你去見官的!”

一聽這麽嚴重,不用人催,老太太就灰溜溜的走了。

她一走,屬于姜舒蘭他們的下鋪空位置就出來了。

周中鋒看着那空位置,忍不住對姜舒蘭豎起大拇指。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姜舒蘭的另外一面。

處理起來這種事,簡直是得心應手。

不止沒讓他為難,覺得對不起身上的一身軍裝,還完美的把老太太給趕走了。

贏得了車廂人的掌聲。

姜舒蘭忍不住紅了臉,朝着他道,“快些把東西都收拾收拾放下來!”

她紅臉的時候,真是漂亮極了,眉目如畫的臉上染上紅霞,美不勝收。

周中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們上鋪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探頭過來,朝着周中鋒道,“同志,你娶了個好媳婦!”

剛剛那一幕,但凡是傻點,或者說直接拒絕了,都不好處理。

畢竟,周中鋒身上穿着綠軍裝,搞不好人家一封信送到部隊,周中鋒就要接受處罰。

而之前姜舒蘭那處理方法就很好,既沒得罪人,又搶回屬于自己的位置,還保住了周中鋒軍人的形象。

別小看這一點,就這随機應變的能力,就不容小觑。

別人誇姜舒蘭,比誇周中鋒自己還高興。

周中鋒忍不住點頭,“她确實很好。”話落。

這才把三大行李包,依次擺放在床底下。

姜舒蘭身上背着綠挎包則是裝的一袋子吃食,則放在了臨時桌子上。

至于雞籠子本來想放着走廊道寬裕一些,倒是有些礙事了,他們把雞籠子放在桌子底下。

只是,雞籠子有些大了,怎麽也塞不進去。

姜舒蘭着急,“我二哥可是老手藝人了,怎麽這次編的雞籠這麽大?”

她提着都費力。

倒是旁邊的小鐵蛋兒,看了一眼雞籠,偷偷的往旁邊移了半步。

會這麽大是因為這是他讓特意二伯編這麽大的。

他原本的打算是老姑出遠門不帶他,他就偷偷的把雞給放了,自己鑽到雞籠裏面。

讓老姑提着雞籠,帶着他一起離家出走去。

但是哪裏想到,生了一場病,老姑就同意帶他一起離家出走了。

只是,這話小鐵蛋蛋兒是萬萬不敢說的,他朝着周中鋒眨巴了下眼睛,示意,還不去哄哄你媳婦?

周中鋒嘴角差點都沒抽了,這小鐵蛋兒人小鬼大的。

他擺放好了,放在床下想行李,便說道,“這雞不放床頭,我去拿到餐車車廂去,這樣晚上不會打擾人睡覺。”

姜舒蘭想了想在理,便把雞籠給了他,她還扒着雞籠洞洞看了下,看兩只雞都無精打采的趴在裏面。

可能有些暈車。

姜舒蘭憂心忡忡,“最好找個能通風的位置,不然我怕它活不到海島去!”

這話說的,不止周中鋒笑了,同住在一個車廂的其他乘車人也笑了。

姜舒蘭莫名,見周中鋒去借地方放雞籠的片刻,她便打開了姜母給她帶的幹糧來。

一邊往桌子上放着敞氣,車廂內溫度高,怕壞。

一邊問小鐵蛋兒餓了沒。

哪裏能不餓呢!

早上四點多起來,這會落穩腳步都十點多了,這一晃也就六個小時了。

小鐵蛋兒自然是餓了。

還沒到飯點,車廂裏面的熱水也不是很熱。

姜舒蘭便打算從綠色挎包裏面翻出油炸撒子和小魚幹出來。

這東西本來就是面粉裹着炸出來的,解餓還能當零嘴兒,吃的香噴噴。

只是,這一翻剛拿出小魚幹,她又去找拿油炸撒子的時候。

這一拿,就從油炸撒子中間掉落出來一個東西,砸在地上。

砰的一聲。

不大不小,剛好吸引人都跟着看了過來。

姜舒蘭當看到掉在地上的老山參時,頓時一愣。

她早上走的時候,特意檢查了所有行李,确定裏面沒裝老山參這才放心了去。

這個裝吃食的挎包,最開始是挎在周中鋒身上的。

她想着那麽多吃的,都是油膩膩的東西,那老山參在家被當成寶貝一樣供起來的好物色。

她爹娘怎麽也舍不得老山參受這個委屈。

但是沒想到,還真受這委屈了。

這一路,老山參就和吃的放在一起。

姜舒蘭頓時懊惱的不行,她怎麽就忘記檢查吃食這個包了呢?

正當姜舒蘭蹲下身子,準備撿起那老山參的時候,他們上鋪的中年男人,帶着一個黑框眼鏡,定睛一看,驚訝道,“你這老山參怕是有三百年以上了吧?”

這都長的跟胳膊粗細一樣,這才是真正的人生娃娃啊!

都有形了!

那男人一招呼,頓時車廂的人都圍着過來看了起來,東北這旮旯老山參他們還真都見過,但是三百年以上的老山參,他們是沒見過的。

姜舒蘭嗯了一聲,不太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