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再會
第9章 再會
“不如你來我的工作室吧。”
慕阮阮剛下了戲到家,這會正在梳妝臺前糊面膜,她望了一眼躺在床上刷手機的的寂夏,土豪嘴臉十足地道,
“就幫我挑劇本,寫寫微博文案。彈性工作,薪資你提。”
面試失敗的寂夏,在慕阮阮家窩了兩天,糟糕的心情倒是緩和了不少,就是面試依舊杳無音訊。
寂夏聞言擡頭,“富婆這是想包養我?”
“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慕阮阮往床上丢了一片面膜,憑借着多年的演技功底,硬是演出了少爺一擲千金的感覺,她撐着下巴微微一笑,
“賣身麽美人?”
“我不敢,”寂夏裹緊慕阮阮的小被子,“我怕聞影帝提刀來殺我。”
“好好的你提那個喪門神做什麽。”慕阮阮“啧”了一聲,“來不來,一句話的事。”
“看劇本這種小事,你随時都可以找我啊。”寂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我為自己代言的氣勢,道,
“專屬定制,終身免費。”
慕阮阮沉默了一陣。
她和寂夏的故鄉都在奉陽,與首都不同,奉陽這個城市并不大,從城北到城南大半個小時的路程。寂夏的家就住在慕阮阮家樓下,所以她們總是被分在同一所學區,有的時候,也是同一個班級。
從小學,中學,到高中。
從春游時牽着手過馬路,到高中時偷偷藏彼此的漫畫書。
還有寂夏父母吵着要離婚的時候。
九十年代的老小區,隔音總是不盡如人意。夫妻間為誰洗碗的事拌個嘴,一棟樓的人都聽得見。何況是寂夏父母那種程度的争執。
偶爾吵得很厲害的時候,寂夏就會抱着枕頭敲開她家的門。她和寂夏擠在床上,就算關了燈,那些怨怼和偏激的聲音依然會在黑暗中傳過來。
從水泥鋪就的縫隙裏,從爬滿綠藤的窗棂外。
“要是沒有小夏,我早就跟你離婚了。”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是這樣想的麽?”
早些時候,慕阮阮其實聽不太懂這些句子背後的關聯,她很難想象它們對寂夏的意義。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寂夏躺在她身邊,很安靜地問,
“阮阮,如果沒有我的話,他們就可以過得幸福了麽?”
後來,慕阮阮時常想。就算寂夏的父母已經離婚,各自安家,可那些月色裏抹不掉的字句,依然植根在寂夏心上。她不擅長進入親密關系,很難理所當然地接受別人的饋贈,竭力于搜尋自我價值的證據,看起來像是為了跟所有人證明。
你看,沒有任何人需要擔負她的人生。
“随便你。反正我工作室的大門随時給你開着。”慕阮阮嘆了口氣,心裏清楚寂夏拒絕背後的原因,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改變的,只得換了個話題道,
“這次怎麽沒見你吐槽那相親對象。”
一提到相親對象四個字,寂夏忽然放下手機,緩緩在床上坐直了身子,
“吐槽?”她一臉慎重地道,“我覺得我不配。”
“怎麽?”慕阮阮見她這幅樣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停下了手頭的動作,“伯母物色人選的範疇已經延伸到軍政界了?”
“她或許有想法,但實力不允許的。”寂夏被逗得哈哈大笑,她騰出手來撕面膜,“奉大的顧瑾年你還記不記得。”
“那不是奉大的風雲傳說麽?”慕阮阮自然有印象,她看了眼寂夏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可思議地問她,
“顧瑾年是你這次的相親對象?”
寂夏重重地點了點頭。
“國內相親市場已經優質到這種地步了?”在娛樂圈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慕阮阮,此刻幾乎剎不住自己八卦的心,
“所以當年的奉大校草,真人如何?”
“百家牆頭,真是名不虛傳。”寂夏把面膜貼在臉上,嘆了口氣,“你不知道我吃飯的時候,每隔五分鐘就有不同的小姑娘過來幫忙添水收盤子,我活了二十多年,就從來就沒在餐廳享受過這種待遇。”
慕阮阮長腿往床沿一搭,饒有興致地追問,“那之後呢?”
“那之後……”寂夏想到自己當初的推辭,仰面栽進枕頭裏,道,“我跟我媽說,我們三觀不合。”
“三觀不合我的天吶。”慕阮阮憑着優越的肺活量,笑了足足有半分鐘,“你居然用這種理由拒絕了顧瑾年,你不怕介紹人說給他聽?”
“放寬心,這位顧先生恐怕拒絕得比我還要敷衍。”寂夏半點都不慌,甚至還頗有些信心十足地道,
“他這個條件,總不會想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的。”
“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到這種地步……”
慕阮阮望着寂夏充滿信心的一雙眼睛,忽然覺着自己有必要更新一下,寂夏對自己外貌的認知誤區,但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被寂夏丢在床上的手機,叮的一聲響。
寂夏閉着眼睛在自己身邊摸索了一下,抓起自己的手機解了鎖。
您好,看了您的簡歷,覺着您和我司新招的崗位非常匹配,不知道您有意向來面試嗎?
發件人為九州的招聘官。
寂夏點進彈出消息框的求職軟件,第一眼就看見這條消息,她猛地從床上坐起身,難掩激動地在對話框裏敲下了“有的,請問具體時間是?”。
慕阮阮被她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不由問,“怎麽了?”
“阮阮。”寂夏擡起頭,迎着慕阮阮疑惑的目光,躊躇滿志地道,“我覺着我可能要崛起了。”
過于亢奮的後果是,直到慕阮阮抵擋不住困意回了房間,寂夏依舊在床上輾轉反側。大概是某種絕處逢生般的感受揮之不去,床頭的小夜燈關了又開,她終于忍不住爬起來打開電腦,在自己沉寂許久的帳號上,更新了一條博文。
總有些轉機,暗示着來日可期。自不必多言,
明天,會是新的一天。
寂夏借着屏幕的微光将這條動态發了出去,總算感覺起伏的心情收斂了許多。她放下手機從床上爬下來,決定沖個熱水澡就睡覺。
也就過了大半個小時,等寂夏洗完澡回來,卻發現自己的賬號……
炸了。
鋪天蓋地的留言通知奪走了她手機僅存的電量,眼看着屏幕上鬥大的奪命倒計時,寂夏一個飛撲拉過電源線,将她的手機拯救于水深火熱之中。
怎、怎麽回事?
驚魂未定的寂夏打開了電腦,一條條閱讀她剛發的博文下的留言。
“我剛才好像看見失語蟬大大更新了狀态,沒別的意思,就是發條消息看看是不是幻覺……”
“嗚嗚嗚,有生之年系列。失語蟬大大這是要回歸了嘛?”
“我就想問,《我的演員不是閨蜜》系列還更新嗎?”
“附議樓上,通緝失蹤人口,人人有責。”
“我的每日笑料又有着落了?”
“……”
大四快畢業的時候,寂夏用“失語蟬”的筆名在網上知乎上開了一個賬號,她把這個賬號當作自己的手帳,時不時在上面分享書評,吐槽熱點話題或是記錄生活狀态,慢慢地,這個賬號從無人問津,開始有了幾個互相問候的小夥伴。
後來,寂夏以慕阮阮為素材,開了一篇叫《我的演員不是閨蜜》的連載文,将慕阮阮的英雄事跡,加了些橋段編成了一個個短篇小故事,沒想到一下子獲得不少粉絲。當時的網絡文學遠沒有現在這麽繁榮,所以連載的那段時間,失語蟬賬號下的粉絲數每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增長,很快成長為一個獨立的、坐擁諸多粉絲的大神號,寂夏甚至一度接到了不少采訪邀約。
但她都一一回絕了。
一方面那些采訪的問題讓她覺着過分功利化;另一方面,寂夏也并不善于在人前表達自我,她喜歡和人群保持一定的距離感,過多的關注和視線一樣,多少會令她不安。
後來,可能是因為這篇文章被推廣多了原因,漸漸有人在留言中順藤摸瓜地猜測出慕阮阮的身份。那陣慕阮阮正因為《如故》的熱播而勢頭正盛,生怕無孔不入的狗仔從自己的連載中扒出慕阮阮的黑料,再加上那一段時間寂夏剛到向婉手下,忙得晝夜颠倒,她迫于無奈只得把還在連載中的文章鎖了,也沒能再騰出時間再去構思新文。
“失語蟬”就這樣沉寂了兩年,像一只真正的蟬那樣蟄伏在黑暗的地底,正捱過漫漫寒冬。
寂夏沒想到過了兩年,還會有這麽多人在原地等她。
她曾以為的那些孤獨的時刻,原來一直有人陪伴。
被人等待的滋味實在太過美好,寂夏像一個突然被塞了滿懷寶物的窮孩子,輸入框裏的文字敲了又删,最後卻只變成一句簡短的應答,
“我回來啦。”
這一次她不會再輕易離開了。
寂夏心想。她要配得上這份等待,對得起這些喜歡。
“雖然很抱歉,但《閨蜜》那片因為特殊原因确實不能更新了。”她在評論區裏慢慢回道,
“但我會盡快開一篇新文,希望大家還可以喜歡。”
她要把曾經放棄的東西,重新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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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何處不相逢。無論是什麽時候,話都不能說得太早。
這是寂夏走進九州面試現場時,直擊她內心的感受。
黑白極簡的長桌後一共坐着五個面試官。
最中間主位上的男人一身似曾相識的西裝疊襯衫,扇骨般修長的指間夾着一支商務鋼筆,與上次不同的是,一雙金邊窄框眼睛壓在他優越的鼻骨上,鏡片後的目光隐隐鋒芒,透着說不出的斯文感,和精英味。
顧瑾年。
這印象深刻的三個字劃過寂夏的腦海,她不禁在心裏悲涼地想。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相比于兩側坐得端正的面試官,顧瑾年的坐姿明顯随意了些,神色有幾分松散,他低頭翻閱着桌上的簡歷,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走進來的寂夏。
看到寂夏無比遲疑地,在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右側的中年男人身子往前傾了傾,正要例行發問,顧瑾年卻算準了時間似的擡起頭,視線落在她身上,搶先一步問,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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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寂夏:我叫什麽名字,您心裏沒點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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