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誤會

第11章 誤會

“所以你就當着所有面試官,背了一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我也覺着不可思議。”寂夏茫然若失地道,“當年的政治考試,都沒能讓我背得這麽完整。”

慕阮阮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讓寂夏不得不将手機拉遠了些,

“所以呢,顧瑾年怎麽接的?”

“他說……”寂夏現在一聽到“顧瑾年”三個字就反射型牙酸,她模仿着顧瑾年那意味深長的語氣,重複道,

“哦,寂小姐果然志存高遠。”

這會回憶起來,她還能清晰地記起其他面試官向她投來的,古怪的目光。

另一邊的慕阮阮一丁點同仇敵忾的意思都沒有,她這會快笑岔了氣,

“這個顧瑾年,不是對你有意思吧?”

“那我可謝謝他了。”寂夏毫無感激之情,“他表達喜愛的方式還挺別致。”

慕阮阮止了笑,好不容易将話題引入正軌,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還能怎麽辦。”寂夏嘆口氣,“九州的面試多半是涼了,我再往別的公司投投看。”

慕阮阮那頭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似乎是午休的時間臨近尾聲,片場又開始忙碌起來了,慕阮阮的房車外很快便傳來場務敲門的聲音,連帶着一聲禮貌的詢問,

“慕老師,場景已經布置好了,您現在方便過去走戲嗎?”

“你去忙吧。”寂夏拿着電腦坐進床裏,對慕阮阮道,“我也去構思新文。”

寂夏新文的方向,想寫最近熱度很高的無限流系統文。

她看中這個題材,倒不是因為梗火流量大,是因為她最近剛剛重溫了《恐怖游輪》。出于對險境、死亡以及軟幻想元素的獵奇心,再加上她自己并不擅長架構長篇故事,無限流中的短篇行文結構剛好适合她的風格。

她坐在床頭冥思苦想了一整天,終于在淩晨一點更新了新文的序章。

剛剛成立了自己工作室的女心理師刑心半夜醒來,發現自己沒有躺在入睡時的單人床上,而是站在黑白數字代碼織就的地面上,天幕上的綠影宛如極光,放眼望去,周圍許多和她一般不知所措的人,

畢竟是職業鍛煉下的心理素質,刑心比周圍人更早開始觀察周圍的身份,人群的身份,以及歪歪斜斜零落在地上,材質古舊的路标。當她準備将離得最近的那塊路标撿起來的時候,有人先她一步完成了動作。

随着他們帶着溫度的手指交疊在一起,刑心撞進了一雙淡漠狹長的眉眼裏,在這樣詭異的境遇下,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冷靜得出奇。刑心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卻并沒有謙讓的意思。

男人見狀退後一步,利落地松了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從天幕處傳來一個夾着電音的機械聲,

“所有副本更新完畢,準備就近傳送各位玩家。傳送倒計時,十、九、八、七……”

腳下的數字代碼忽然滾動起來,遙遠的人群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刑心凝眉望去,見遠處的地面開始不規則地塌陷,而她手上的路标似乎正在慢慢變形,男人忽然上前一步扣在她緊握路标的手上。在失重感來臨之前,低聲朝她道,

“這次換我,不好意思了。”

寂夏敲下序章的最後一個标點後,又将全文從頭看了一遍,錯別字倒是沒找見,但不知道什麽原因,她好像從男主的人設上倒是看到了幾分顧瑾年的影子。

這種感覺剛從寂夏心裏萌生的時候,她忍不住有些悲涼地想。

僅僅兩次見面,自己對顧瑾年的PTSD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但很快她就将這個念頭壓了下去。倒不是因為對自己的心理素質有多信任,而是因為合理想想,顧瑾年身上确實具備小說男主常用人設。

學霸,長得帥,事業有成。

這麽想想,寂夏忽然就心安理得了。她仰面陷進蓬松的枕頭裏時,時針已經指向了淩晨四點。她倒是不怎麽慌,畢竟現在的自己,已經是個不用打卡的鹹魚了。

沒有什麽人能将她從工作日的懶覺中叫醒。

短暫夢境的尾聲,是早晨八點的電話鈴。

寂夏眯着半夢不醒的眼睛,從枕頭下摸出了她頂風作案的手機,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拒接鍵。但她還沒能如願重新栽進枕頭裏,就聽見手機契而不舍地響了第二次。

如果還是昨天那個早上六點來送件的快遞小哥,寂夏掙紮着拿起手機,心想,她今天就要投訴了。

“寂小姐。”然而電話對面并不是那個嗓音沙啞的快遞小哥,而是一個措辭規整的男中音,

“恭喜您通過面試,您已被公司錄用。如果您方便,可以今天帶身份證來公司辦理相關手續,協商您的入職時間。”

寂夏閉着眼睛聽完,她整個人團在被子裏,像一只取暖的貓,略顯迷茫地問,

“什麽面試?什麽公司?”

“……”對面的人似乎靜默了一會,良久才本着優秀的職業素養解釋道,“您昨天在九州的面試,經評估已經通過了。”

聽到九州兩個字,寂夏瞬間醒了大半。

她被九州錄取了?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置之死地後生?

寂夏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是不是她沉默的時間太久,那邊的男聲不太确定地叫了一聲,“寂小姐?”

“我聽得到聽得到。”寂夏邊從被窩裏爬出來,邊回道,“我今天方便的,我下午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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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的辦公樓伫立在車水馬龍的商業圈。從二十五層的高度俯視,能看到子彈一樣聳立的地标建築,和環形的立交橋。

接待寂夏的正是那天面試過她的娃娃臉男生,他邊帶着寂夏參觀了下公司各部門,邊自來熟地搭着話,

“寂夏寂小姐是吧。你那天的面試可真是妙趣橫生,我好久都沒有聽到這麽清新脫俗的回答了。”看到寂夏望着他,他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道,

“啊,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江潮,剛入職半年,崗位是人事專員。”

“你好。”寂夏聽着他樸實無華的形容詞,點點頭道,“我也沒想到,被問到那種問題還能被錄取。”

“你是不知道,那天面試結束後,關于你是否通過的意見僵持不下,大家争論了挺久。”江潮似乎仍對當時的場面興致勃勃,

“後來你猜是誰打破了僵局?”

寂夏想到面試上那個充滿善意的眼色,忍不住問,“是見義勇為的你?”

“不不不,我可沒有這麽大影響力。”江潮一下子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連連擺了兩下手,才說出答案,

“是顧總。”

這個答案着實出乎意料,寂夏驚疑不定地重複了一遍,“顧總?”

“對。”江潮點了點頭,他壓低了嗓音學了下顧瑾年的語氣,“策劃這個位置,就是她了。”

寂夏一個急剎停在了原地,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事部辦公室,感覺再往前踏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江潮疑惑地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問,“怎麽了?”

“請問一下。”寂夏神色古怪地站在原地,“洗手間在哪邊?”

寂夏覺着這件事處處透着詭異。

從她在九州意外撞見顧瑾年,再到面試上的超綱題,以及這個和她預料完全相反的結果。如果不是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這會兒幾乎是要信了慕阮阮的鬼話。

總不可能是從哪聽說了她的經歷,看在曾一起相過親的份上,想要出手接濟她一下吧?

她借着管道裏的冷水洗了把臉,玩笑般地在心裏想。

看起來性格很惡劣的顧瑾年,難道還是位樂于助人的慈善家?他應該也沒這麽閑吧。

覺着自己大概率是想多了的寂夏關上水龍頭,正準備往外走,突然聽到裏側的洗手間內傳來對話的聲音,

“聽說策劃部新招了一個姑娘,是顧總親自招進來的?”

寂夏擦手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是有這麽回事,好像說是今天會來報道。”

“這新上任的顧總平時看起來不近人情,也不知道什麽人才能入他的法眼。”

“你還別說,顧總好像真對這位新人挺關照的。”談及領導的私事,答話的那個人放低了一點聲音,“我不小心聽到我們領導談話,說是這姑娘得罪了前東家,本來我們部門沒想收她的簡歷。結果被顧總看到了,你猜他說什麽?”

“诶呀,你就別賣關子了。”似乎是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女孩語氣裏難掩興奮,“他說什麽了?”

“顧總說,”答話的女孩咳了一聲,學着顧瑾年那不緊不慢的腔調,“能讓同行如此投鼠忌器,不惜用這種手段也要打壓的人,難道不更應該了解一下嗎?”

那之後的議論,寂夏沒有再聽。她推開洗手間的門,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江潮在原地站了一會,就看到寂夏從洗手間的方向走了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江潮總覺着寂夏的腳步比她去的時候還要虛浮一些。

但他也沒多想,等到寂夏走近了便道,“那我這就帶你去人事簽字吧。”

“不好意思。”寂夏站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氣道,“關于是否入職這件事,我還要再考慮一下。”

“為什麽呀?”江潮有點懵,他想不明白怎麽這一去一回的空檔,事态就變了個樣子,“九州開出的條件,一向是業內有口皆碑的,可沒有比這再好的機會了。”

寂夏此刻也萬分糾結,她不知道該怎麽跟江潮解釋。本質上,她并不習慣別人毫無理由的饋贈。現在她在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承了顧瑾年的情,不管他是突發奇想還是一時好心,這都對其他面試者不公平。

更何況,以這種作弊的方式入職,她也不願意。

“你知道顧總為什麽會在面試的時候,問那些毫不相幹的問題嗎?”寂夏顧慮重重,卻沒法對江潮吐露半個字,思來想去,她只得硬着頭皮道,

“其實我之前不小心得罪了顧總,進了九州就是直接上下級,我入職後,難保他不會假公濟私,伺機報複,對我百般刁難。”

她說得信誓旦旦,自認為表演效果還說得過去,可江潮聽完她這一段話,卻沒像寂夏預料中那樣,露出恍然大悟或同情釋然的眼神。

他的目光穿過寂夏的肩膀,沉默地落在了她身後,似乎還帶着類似憐憫的情緒。

寂夏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她緩緩地轉過身,仿佛還能從自己僵硬的姿态中聽到骨骼咔咔作響的聲音。

顧瑾年站在她身後,兩步開外的位置。一只手揣在兜裏。或許是因為他眉目淩厲的緣故,明明是慵懶的姿态,卻像蓄勢待發的狼,給人以逼仄的壓迫感。

他們目光相接,顧瑾年眉梢一挑,眼眉裏帶了點似笑非笑的神色,問她,

“假公濟私?伺機報複?對你百般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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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寂夏:這情形怎麽就那麽地,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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