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等人

第28章 等人

雖然顧瑾年車窗都有特殊的處理,防窺效果做得不錯,但這到底還是公司門口,寂夏的手速似乎比腦子來得快一些,當下就拉開車門鑽進車裏,等黑色的奧迪駛離了公司的範圍,寂夏才緩了口氣,問,

“顧總,您要送我?”

這難道就是領導的責任心麽?

“不然你覺着我現在是在做什麽?”顧瑾年問她要了地址,聞言似笑非笑地看過來一眼,

“釣魚執法?”

“那倒不是。”寂夏自然不會覺着顧瑾年還有這等閑心,她看着滴滴排隊情況猶豫了一下,

“就是覺着這會的路況也不好,有點麻煩。不然你把我放到前面的地鐵站,我自己……”

“不麻煩。”她一句話沒說完,顧瑾年就斬釘截鐵地斷了她的話頭,“你幫了我不小的忙,多少給我些禮尚往來的機會。況且,”

顧瑾年稍稍停頓了兩秒,意有所指地道,“你不是還有我爺爺的微信麽。”

“我說會告狀是開玩笑的。”寂夏哭笑不得,“何況是工作的事。”

“要是純以公論,恐怕我得更謹慎點。”顧瑾年提醒了一句寂夏扣好安全帶,“畢竟無良老板這個罪名,我也不太想擔。”

寂夏被逗得一曬。

“無良老板”這個詞聽起來多少有點耳熟,還是她當初為了拒絕九州的工作時的用詞。

寂夏望了一眼顧瑾年專注開車的側臉,打從心裏覺着顧瑾年将語言藝術這門人生課修得格外好。她不是能心安理得接受旁人饋贈的性子,如果沒有機會還以同等的幫助,更是令她坐立不安。

但同樣的事,到了顧瑾年這,兩三句玩笑話,就能把原本的人情債,說得心安理得。偏還進退有度,分寸剛剛好。

“我請假的申請剛交了不久。”深感顧瑾年高情商的寂夏,想到自己的消息剛發出沒多久,顧瑾年就到了,忍不住問,

“沒想到你來得這麽快。”

“還好。”顧瑾年聞言“嗯”了一聲,“也就闖了八九個紅綠燈。”

“……”

寂夏回憶起剛才語音裏那幾聲聽起來就很憤怒的鳴笛聲,默默拿起手機,點進了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作為一個沒考過駕照的小白,寂夏現在比較迫切地想知道,闖紅燈的平均罰金是多少。她忍不住憂心仲仲地想。

七八個紅綠燈,這罰款不會要從她工資裏扣吧。

顧瑾年見寂夏一直沒說話,側目望了她一眼。在看清她手機停留的頁面的時候,他多少有點難以置信地問,

“怎麽?想主動替我分擔罰款?”

“事雖然是我的事,但助人為樂是顧總的美德。”寂夏覺着這誤會頗深,她據理力争道,“最多一半。”

顧瑾年很大度地沒再跟她争辯罰金分割的事。

慕阮阮發的位置是一個私人會所,選址是一棟六層洋房,有獨立停車場。見顧瑾你的車有進會所的意思,停車崗的門童走過來敲了敲車窗,禮貌地道,

“不好意思先生,方便出示您的會員信息嗎?”

寂夏之前和慕阮阮出去,知道很多會所都是非會員不讓進場的,她剛想和顧瑾年打個招呼就下車,就聽他在一旁道,

“今天沒帶,你可以查一下我的手機號。”

他緊接着報了一串數字。

會所的工作人員在崗期間必要西裝革履,門童也不能例外。那門童小哥在手機上輸了號碼,在看到會員信息後,盡管不太明顯,他神色态度還是和之前有了細微的差異。

他很快為顧瑾年擡起了停車杆,又跑回來低頭問,

“需要代您停車麽?”

“不用了謝謝。”顧瑾年道,“只是送人。”

門童小哥望向寂夏的目光突然變得崇敬起來。

說來慚愧,雖然寂夏請不動顧瑾年這個位級的司機,卻多少從小哥的目光裏體會到了一些,狐假虎威的樂趣。

顧瑾年将她放在會所的正門口,寂夏關車門前停了一下,

“回程還是盡量別闖紅燈了吧。”她矮身補了一句,“安全第一。”

顧瑾年聞言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好。”

有幾分言聽計從的樣子。

托顧瑾年的福,寂夏到的比慕阮阮說的時間早上不少,她坐在會所大廳的沙發區,一邊翻書架上晦澀的財經雜志,一邊等慕阮阮。

大概十多分鐘,慕阮阮也到了會所,有人撐着黑傘,幫她擋着從前堂到大廳這幾步路的日頭,她提着長裙擺走下保姆車,側頭跟車上的人耳語了幾句,一個人走進了會所。

和平日裏愛穿的休閑裝不同,慕阮阮今天做了一頭個法式長卷發,配着一件複古宮廷風的白襯衫,袖口喇叭狀散開,疊着整整齊齊的風琴褶,領口松松垮垮打了個蝴蝶結,左肩上別了一只金色的天秤胸針;下身搭的是一件黑色描金邊的魚尾裙,裙尾将将落在纖細的腳踝上,腳上是一雙尖頭淺口的細高跟。

平日的休閑裝都藏不住她有料的身材,此時被剪裁得恰到好處的衣裙修飾得更加前凸後翹,何況這位小姐,今天還帶了全妝。

慕阮阮素面朝天的時候已經很好看了,四高三低的天然比例讓她的五官極為立體。一雙帶着卧蠶的桃花眼尤為奪人,笑起來猶含着三分媚色,和娛樂圈的流行審美略有差異,慕阮阮不是标準的瓜子臉,而是像九十年代港星,有些棱角的臉型,這讓她整體氣質偏向于清冷。照寂夏的話來說就是,不笑的時候冰雪美人,笑起來的時候妖豔賤貨。

可能也是這個原因,慕阮阮剛出道時的觀衆緣并不好,幾乎是黑料與作品齊飛,聽取罵聲一片。

寂夏上上下下将慕阮阮打量了一番,在心裏一錘定音。

很明顯,這是套見野男人的造型。

“我到會所門口才想起來這邊的規定,正讓經紀人到門口接你一趟。”寂夏迎面朝她招了招手。慕阮阮走過來道,

“沒想到你已經進來了。到這麽早?”

寂夏點點頭,“剛好有人捎了我一程。”

慕阮阮聞言仔細看了一眼寂夏,有些疑惑地揚了下眉毛,

“你現在的樣子怎麽……”

寂夏在慕阮阮的目光裏揉揉自己的臉頰,問,“怎麽?”

慕阮阮将她的神色收在眼裏,實在地評價道,“怎麽如此嬌羞?”

“……”

寂夏的額角劇烈地跳了兩下,頗有種被倒打一耙的背叛感,她安靜了一會,忽然伸手摸了摸慕阮阮襯衫的料子,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能讓慕小姐這麽盛裝出席的人……”寂夏拉長了尾音,不太厚道地“啧”了一聲,

“反正肯定不會是我。”

“老娘天生麗質。”慕阮阮把一邊的卷發撩到耳後,辯解道,“況且對面可沒提聞商連要來。”

寂夏笑了兩聲,“我可也沒指名道姓。”

慕阮阮惱羞成怒地伸手撓她癢癢。

幸運的是她們都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多久,不多時,得知寂夏已經進了會所的經紀人帶車轉了回來,朝慕阮阮這邊走了過來。

慕阮阮的大經紀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名叫鄭輝。萬年如一日的玳瑁眼鏡框平白讓他多了幾分學究氣,看起來和這個窮奢極欲的名利場格格不入。

和他外表給人刻板的印象不同,鄭輝骨子裏卻是個圓滑世故的人。這會兒看見慕阮阮身邊的寂夏,忙幾步迎上來,搶先道,

“好久不見,寂小姐。”他笑得十分熱絡,“讓你特意騰時間過來幫忙,除了感謝,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寂夏也笑道,“阮阮是我朋友,應該的。”

“客套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鄭輝說着看了眼手機,

“快到約定的時間了,我們這就進去吧。”

商談的位置定在了會所二層的獨立茶室,一方二十餘平的房間,偏唐朝的中式裝修風格,室內的地龍烘得很暖,金絲楠木的博古架上陳列着一水兒的茶具。

茶席上這會兒已經坐了一個人,是個穿西服的男性,年紀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看起來很幹練。見他們三個走進來,忙站起身一一打過招呼,聽介紹,這位是聞商連工作室的項目經理,叫唐清。聞商連的工作室多數也是項目責任制,他們此次談的這個項目,就是唐清負責的。

他們圍着茶臺落座,案上插着兩支新梅,室內焚着佛香,窗外小院載着舊竹。

茶藝師很快便入了席,茶品已經選好了,是蒙頂山的羅漢沉香,茶具配的是一塵不染的唐白釉。茶藝師有條不紊地将茶具放入沸水,又将山泉引入湯壺,在爐下點了明火。

慕阮阮知道會所裏茶道的步驟傳統又繁瑣,恐怕要等上好一陣,便先對唐清道,

“唐先生,不如趁這段時間,先讓我們看一下故事如何?”

“不好意思慕老師。”出乎意料地,唐清拒絕了這個提議,他抱歉地朝慕阮阮笑了聲道,

“恐怕還要等一個人。”

慕阮阮下意識地反問,“等誰?”

“等我。”

聲音從屋外來。

茶臺和門之間隔了一道屏風,男人繞過屏風,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頗有辨識度的一雙鳳眼,他朝慕阮阮的方向望了一眼,眉梢輕輕上挑,在別人身上略顯輕浮的神色,被他做出來卻有種道不清的冷淡感。

他幾步走過來,在桌前頗有涵養地一颔首,聲音冷冽,

“抱歉,我來遲了。”

而此刻,火上小爐,泉水剛剛煮至初沸。

不早不晚,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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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慕阮阮:我等你寂小夏談戀愛的那一天。

其實也不會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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