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歡喜冤家

第四章 歡喜冤家

或許真是他的體質問題！賈修雲嘆口氣，低頭賠錯：“是我眼神兒不好，抱歉了。”

“呵——這回你倒認得幹脆！”裴晉微微側首，目光宛若黑空中閃耀的星辰，愈發顯得他英俊潇灑。

劉沖從沒見着大爺這麽精神過，嘴角竟然帶着一抹笑！天啊，大爺和夫人說話的時候也沒見這麽溫柔過。劉沖猛勁兒眨眨眼，他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慌神兒了，定睛再看，那抹笑還在！耳邊傳來粗重的喘息，劉沖嫌惡的轉頭看去，出聲的竟是他身邊的小夥計。小夥計紅着臉，眼巴巴的望着裴大爺所在的位置，半張嘴，嘴邊已經流出什麽東西來，在陽光的照耀閃着晶亮。

劉沖惡狠狠地踹一腳小夥計，奶奶的，他竟敢看着裴大爺留哈喇子，不要命了！

“哎呦！”

小夥計一聲痛叫，将賈修雲從驚訝中拉了回來。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兩次撞人，在兩個不同的地方，竟然撞的是同一人！是老天戲弄自己，還是老天在戲弄他？

賈修雲迅速打量眼前人的衣着，比上一次穿的更加講究、華貴。賈修雲終于明白什麽叫帥的掉渣，美的人神共憤了。如果他是老天爺，也不會會忍心戲弄他這麽英俊潇灑的好青年，這位爺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古代升級版高富帥！

可惜這個高富帥說話有點拽，他不喜歡！

“我已經說抱歉了。”賈修雲言外之意：你還想怎樣？

裴晉聽了對方的暗示，眸子更亮了，重新打量他幾遍，目光最終落在他手上拿着的宣紙。他微微驚訝的揚眉：“你就是劉沖說的那個少年？”

賈修雲愣了，正思考他所謂的‘劉沖’是誰，随即見首飾鋪掌櫃的沖他笑。

“呵——沒想到竟是你！”裴晉風輕雲淡的瞟一眼他，利索的轉身，坐定。

賈修雲驚訝瞪圓了眼。剛才這少年離那桌子也有七八米的距離，怎麽眨眼的功夫竟在桌旁坐下了？

劉沖和店夥計似乎對裴晉的身手早就熟悉，并不覺得驚訝，面不改色的為其斟茶倒水。

劉沖笑呵呵的為賈修雲介紹：“這是我們少東家，裴大爺，大爺，這便是我跟您提的那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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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裴晉端起茶碗，一飲而盡，方側首，擡手示意對方入座。

賈修雲二話不說坐到他對面，心裏暗諷：此人還真不是一般的拽！

“你多大？叫什麽名字？”裴晉揚眉笑看他，聲如山泉水墜落。

賈修雲擡眼看他，不語。

裴晉面帶壞笑，對上他的眸子，直直的對視。

劉沖見這架勢吓哆嗦了，嘿嘿的賠笑，湊到賈修雲身後，用手捅他。“我們少東家問您話呢。”劉沖說完，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冷汗：這孩子還真是不要命啊！裴大爺也敢惹？唉，看在這孩子和自己小兒子年歲差不多的份上，幫他一把吧。

賈修雲眨下眼皮，将手裏的圖紙遞給對方。“若是看上了，便請出錢。”

裴晉似乎沒注意到對方語氣的不悅，很聽話的擡手翻了兩張圖紙，呵呵笑起來：“這是你畫的？看你年歲才十二三，就已經琢磨透女人喜歡什麽了。”

“我十一！”賈修雲糾正道。

裴晉了然一笑，點頭。

賈修雲頓時覺得自己被騙了，這小子分明就是在詐他的年紀。但是未免別人誤會他‘娘’，他有必要撇清一下：“這些東西多是我姐姐說與的，我感興趣，便畫了。”

“既是這般，我們便簽個契約吧。”裴晉掃一眼劉沖，劉沖立即會意，命人磨墨起草契約。

賈修雲看着契約簡要的內容，沒什麽問題，提筆簽下了自己這一世的名字，賈環。劉沖也在上頭簽好字，将契約遞給裴大爺。

裴晉揚眉瞄了一眼契約的最下面，輕笑：“原來你叫賈環！那日你對我小厮所言的名諱果然是個幌子。和撒謊的人做生意，我會不會回吃虧，嗯？”

賈修雲冷笑一聲，早料到對方會問責他。“裴大爺安心，我沒有撒謊，那日所言的确是我的名字，不過是小名罷了，修雲。”

“修雲，不是戚雲？”

“呵，必是你小厮的耳朵不靈光。”

裴晉作恍然大悟狀：“今日回去我便好生罰他！修雲，可源自劉處玄《水龍吟》那句‘了真修、得升雲路’”

“裴大爺好有才！”賈修雲是他穿越前的名字，只不過他不想抛棄而已。裴大爺這個分析也不錯，為他編好了理由出處。

裴晉聽出賈修雲略有諷刺之意，冷笑，命人将銀票奉上。

一百兩一張，共十張。賈修雲點了數目，連帶他那份契約一起卷起來塞進懷裏。有了錢，他高興，臉上露出溫潤的笑來。“錢貨兩清，容在下告辭。”說罷，便轉身走了。

裴晉又飲了一杯茶，冷言喊：“驅風！”

“在！”眨眼的功夫，驅風從外頭的馬車邊蹿進鋪子裏，跪地，額頭冷汗還沒來得及拭去。剛才大爺和那位少年的談話他都聽見了，大爺說還要罰他……此刻，他已經做好受死的準備了。

“跟着他！若真姓賈，八成和榮、寧二府脫不了幹系。”

驅風領命剛走，裴晉便起身預備回府。

經剛才那一遭兒，劉沖已經深刻的認識到裴大爺和那位小少年之間的淵源，不管現在如何，将來肯定深！送走裴大爺，劉沖立馬招來小夥計，命其再拿五百兩銀子去榮、寧兩府問問，若真有叫賈環的人，盡管将錢遞上去便是。那少年既已經到了賣畫的境地，必是急用錢的，送錢準沒錯。望着小夥計離去的背影，劉沖興奮地在心裏誇贊自己。現在趁那少年貧寒，五百兩能賣出個人情，将來縱是五千兩五萬兩也買不來的。

賈修雲回榮府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天色漸暗。他先回到自己屋內，将一千兩的銀票藏好，方轉身出屋去了趙姨娘那裏。路上還想此事該不該和趙姨娘說，雖說趙姨娘一再保證會将原來的性子改掉，可這三四年了，她嘴巴大愛顯擺的毛病還在，且等等吧，等時機成熟再說與她。

賈修雲回來的時候就發現跨院裏沒有人，進了趙姨娘的屋子，方聽見裏頭傳來低低的啜泣聲，小吉祥、小鵲倆丫鬟低聲撫慰他。賈修雲納悶她怎麽又哭了，急得進屋欲哄她，掀開門簾子，方發現探春也在。探春坐在炕邊，滿臉通紅的看着趙姨娘，似是剛發過火氣。

“怎麽又來了？”

探春見着賈環，眼睛瞪得溜圓，跟見着仇人似的。她站起身，指着賈環罵：“我就是來教訓你的！”

賈修雲冷笑一聲，不去管她，掏出手帕為趙姨娘擦淚，冷言道：“平日你素來胳膊肘往外拐，我和趙姨娘受委屈時，你幹什麽去了，這會子跑來教訓人一套一套的。臉皮厚成你這樣，得多不容易！”

“賈環，你說什麽！讀了書，沒進腦子都進肚子裏了？誰準你這樣說你姐？”探春氣急了，要沖到賈環跟前去理論，被侍書、翠墨倆丫鬟攔住了，好一頓勸。

趙姨娘聽她罵兒子，不高興：“你弟弟說的對！”

“什麽弟弟，哪還有罵姐姐的弟弟？既是如此，從今以後我只認老爺太太兩人，和寶玉做兄弟！”探春氣得脖根都紅了，既然那對母子無情，便休怪她無義。也罷，少了這兩個拖油瓶搗亂，将來她的日子會更好過。

趙姨娘聽女兒說這樣的狠話，吓得發楞，緊接着“哇”的一聲栽倒在炕上，蹬腿大哭。

賈修雲趕緊吩咐自己的丫鬟小鴿子、丹紅去扶趙姨娘，其實趙姨娘一撒潑，他也頭疼。探春見狀眼珠子動了動，沒說話，轉而瞪向賈環。賈修雲對她沒話可說，只做了個“請”的手勢。

“記住你的話！”賈修雲冷冷道。

探春本以為弟弟會給她認個錯，哪怕是耍賴，沒想到竟是這樣。這會子倒挺有骨氣的，只怕下次她們母子遭難，又會派人死皮賴臉的去求她。探春嘲諷的瞪賈環一眼，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離去。

“三姑娘！”周瑞家的一進門，便見三姑娘氣呼呼的往外走，心裏料知剛才會是什麽場景。

探春奇怪的看周瑞家的：“這時辰了，周姐姐到此來做什麽？”

“哦，剛在西角門碰見個人，說是裴大将軍府的，有事找環三爺。”

“裴大将軍府？”就是那個連年受聖恩眷顧的裴府？探春皺眉，眼底變幻莫測，她納悶的看向周瑞家的，見周瑞家的也有同樣疑惑，遂笑道：“我引周姐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