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冬生将青銅匣放于鎮妖幡下,生澀的念着噬心藤所教的咒文,幡旗倒塌,鎮妖幡符文上的靈力被強大的魔氣吞噬殆盡,青銅匣上泛起了詭異的光芒。
群妖襲城,人們倉皇奔走,冬生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将青銅匣揣回懷裏,身影消失不見。
對面樓上,賀良傑望着不遠處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冬生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賀良傑,他穿過慌亂奔走的人群,躲在暗處,緊盯着歸鴻與歸鶴抵禦衆妖的身影,等待着他們筋疲力竭之時上前給予最後一擊。
可他沒料到這時候青峰來了。
這個黑衣修士以及身邊的那個白衣書生,成了冬生與噬心藤計劃中的唯一變數。
為什麽要來!為什麽要救那些人!他們明明全都該死!
冬生躲在牆後,近乎仇恨的瞪着在塔樓處探查情況的青峰與風催雪。
這時候背後傳來一道流裏流氣的聲音,“臭小子,你在這幹什麽?”
卻是賀良傑搖着扇子走過來了。
“鬼鬼祟祟的在看什麽?”
冬生被突然出現的賀良傑吓得愣了愣,一時解釋不出來,賀良傑不悅的一皺眉,招呼着手下上前一腳踹倒冬生,幾人開始圍上來拳打腳踢。
冬生下意識的捂住頭臉,拳頭雨點般朝身上招呼着,賀良傑的聲音帶着愉悅,居高臨下的傳到耳邊,“老實交代,你在這幹什麽!”
冬生緊緊的咬着牙,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刺進了肉裏。埋在臂彎的面容上盡是仇恨,不如就在這裏殺了賀良傑吧,不,不行,會被那個叫青峰的修士發現的。
身上的拳頭卻一直沒有停下來,近日裏壓抑的怒火終于到了臨界點,冬生眼裏倏然迸出一股殺意。
這時遠遠的傳來腳步聲,是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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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生瞬間收斂起殺意,打在身上的拳頭也停了。
他聽見一道溫潤若清泉的聲音問,“怎麽回事?”
賀良傑在朝那個白衣修士解釋,這時冬生悄然擡起眼,便見到了方才說話的白衣修士的真容。
那白衣修士面容俊秀精致,臉上還帶着溫潤的笑意,冬生這輩子從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緊接着冬生便看見那白衣書生半蹲了下來,朝自己伸出一手,眉眼裏盡是溫柔,似乎想要拉自己起來。
冬生眼裏劃過一絲警惕,他避過風催雪的手,艱難的爬了起來,朝賀良傑身後退了一步,他心中有鬼,不敢離修士太近,以免被他們發覺不對勁。
接着冬生便見那白衣書生教導賀良傑要與人為善,後來又掏出了一錠金子似乎想要為自己贖身!
冬生是徹徹底底的驚了,這白衣書生是有什麽毛病?他想做什麽?
可後來在白衣書生于賀良傑的交談之中,他好像确實只是想為自己贖身?
冬生心情複雜的看了風催雪一眼。
但是賀良傑趕他走,他不可能真的離開。青峰打亂了他與噬心藤的計劃,他得留在賀良傑身邊,這樣才能近距離的打探出青峰下一步的動作。
第二日他又纏着賀良傑回到了賀良傑身邊,
冬生打聽出青峰打算重繪鎮妖幡,那麽如果要行動,必須得在青峰繪好鎮妖幡之前。
可僅青峰一人之力便能抵禦群妖,要怎麽才能拿到修士的血成了大問題。
這時,冬生聽到了白衣書生與賀良傑的談話。
原來那個白衣書生是修士,曾經失去過記憶。怪不得看起來傻傻的樣子。
還未等冬生找到機會,他沉進湖裏的六具屍體便被人找到了,春彩大鬧着說是賀良傑殺了老麻,青峰與風催雪也開始查起了案子,但是沒關系,沒有人會懷疑到他……
除了賀良傑。
死的那六個人常常在賀良傑的賭坊裏賭錢,冬生每一次都會在暗處留意他們幾人,賀良傑早已注意到了此事,可他畢竟線索有限,只以為冬生想為父報仇才殺了那六人。
令冬生奇怪的是,賀良傑沒有将此事說出去,甚至沒有把冬生抓起來,反而表情難辨的提點完冬生,便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任春彩來大吵大鬧。
新的鎮妖幡即将繪成,冬生花盡心思才偷走了青峰放于房中的鎮妖幡,卻沒想到青峰早就料到會有人來毀壞鎮妖幡,他偷到的竟是假貨。
若新幡立起,城中安全無憂,他就再也傷不了歸鶴歸鴻,更殺不了城裏所有人了!
噬心藤似乎也對他失望至極。
不行!他必須報仇!冬生慌了起來,這時候他突然想起風催雪曾說過自己是修士的事。
風催雪沒有靈力,殺了風催雪……應該很好辦吧。
鎮妖幡被盜一事傳遍了整個城主府,冬生抱着青銅匣倉惶的奔跑在街上,卻正面撞上了賀良傑。
賀良傑攔住了冬生的去路,把扇子一收,居高臨下的望着冬生,神情無比嚴肅。
“找你一天了,你去哪了。”
冬生因計劃縷縷失敗已經心煩意亂,他搪塞道:“沒幹什麽,轉了轉。”
賀良傑的視線落到了冬生抱着的青銅匣上,“這是什麽?”
冬生把青銅匣往懷裏藏了藏,賀良傑眉頭越皺越緊,眼裏有一絲懷疑之色,“鎮妖幡是不是你偷的。”
冬生心跳猛地一頓,賀良傑面色肅然,緊緊盯着冬生的眼睛,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吊兒郎當之色。
“能這麽快知道鎮妖幡繪成消息的只有府中人,府中下人我統統審問過,沒有人接近青峰仙師那座院子,大家當時都在各忙各的,也互有人證。我思來想去,唯一不知道在做什麽的只有你。”
“妖群入城的當日你去了塔樓,我起初沒有在意,後來你一直鬼鬼祟祟在那裏偷看我也沒有往心裏去。”賀良傑眼裏懷疑之色愈來愈濃,“你想做什麽?”
冬生從來沒有将賀良傑放在心上,甚至連僞裝都沒有僞裝過。一個仗勢欺人的纨绔,如果不是留在他身邊便于自己打探消息的話,自己早就把他殺了。
可冬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沒腦子的纨绔竟心細如發,能将事情樁樁件件的記于心中推理出來。
藤蔓刺穿了賀良傑的胸膛,看着賀良傑驚愕睜大的雙眼,冬生卻感覺不到一絲快意,心裏反而有種莫名遺憾的情緒翻湧着。
他小心翼翼的把賀良傑的屍體藏起來,待入夜之後群妖襲城,幻化作了賀良傑的模樣,大搖大擺的進了城主府。
噬心藤道:“這回若再不成功,本座不會再幫你。”
“我肯定能殺了他,然後解開你的封印。”冬生信誓旦旦。
可他不知道,無論風催雪是不是修士,無論他能否殺了風催雪,他都解不開噬心藤所謂的‘封印’。
噬心藤用謊言編織出一張大網,引得冬生步步深陷下去,使冬生數次挫敗之後走投無路。
冬生身份暴露被衆人圍困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也是噬心藤的目的所向,這個少年在絕望之中只能向唯一幫助過他的邪魔求助——用他最後的底牌,以身為祭。
血祭之力颠倒生死乾坤,青銅匣上的封印徹底破碎,噬心藤如願以償逃離了束縛千年的囚籠。
冬生直到死也不知道,他的複仇從頭至尾都是邪魔編造的謊言。
幻境一寸寸破碎消散,現出房間的本貌來,桌上的銅錢承受不住巨大的靈力,‘砰’地碎成了幾片。
“走吧。”青峰道。
“去哪?”風催雪仍沉浸在幻境裏,一時有些悵然。
青峰拿起劍,回頭看了風催雪一眼,“你不是想出城麽?我們去挖出噬心藤的地方看看。”
風催雪不知青峰為何突然急着走,雖然他也想走,可青峰現下的反應總讓他覺得有些倉促,“歸鴻不是說七星門的人快來了,不等他們來了再走嗎?萬一妖怪再來怎麽辦?”
風催雪說到七星門時,青峰眼底沉了沉,緊接着面色如常道:“原先妖物頻繁襲城,是噬心藤從中搗鬼,如今噬心藤已死,又有兩面鎮妖幡在,短期內妖物來不了。”
青峰開始解釋,噬心藤是千年大魔,尤為危險,它從哪裏來,又是誰将它封印,最重要的是那個墓裏還有沒有封印着其他邪魔。
“你擔心不止噬心藤一個逃出來?”風催雪問,“可城主不是說墓不見了嗎?……哦對,那城主謊話連篇,信不得。”
“我們這就走了?”風催雪接過青峰遞來的鳴雪劍,唏噓道:“我還是覺得冬生有些可憐。”
“這不是他謀害一城人性命的理由,其他人雖有錯處,但罪不至死。”青峰道。
風催雪不贊同道:“且不說城裏人和已經死了的,單說這城主與歸鴻,若不是他們起了貪念,又枉顧人命害死了孟大郎,本也不會發生這些事。”
見青峰仍是一臉肅然,風催雪失望的擺了擺手,“罷了,我就知道與你說不通,畢竟我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風催雪将鳴雪劍抽出一寸,劍刃雪亮,“待會我想做點什麽,你別攔我就是。”
青峰低低的唔了一聲,目光斜向風催雪,竟奇異的附和了風催雪的話,“我也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風催雪不認識一般看向青峰:“???”
一個時辰後,城主府內下人發出一聲驚叫。
城主屋內,城主倒在地上不住抽搐,兩腿筋脈俱被人挑斷,怎麽也站不起來了。
而兩個罪魁禍首則早已出了城。
今日起了微風,筆直的官道上沿途楓葉似火,馬蹄踏在楓葉上發出沙沙響聲,如火般的楓林一路延伸到未知的前方,在目光所及的楓林盡頭,是萬裏無雲的廣袤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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