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因為昨日在城主府鬧了場大動靜, 霍弦很快命人轉移了城主藏身地,城主府內也加嚴了巡防,青峰和風催雪今日便也沒有再去城主府, 只是命手下守在城主府旁側,盯緊霍弦的動向, 一旦霍弦有什麽可疑行為, 便要立刻彙報。

歲末最後一日,街上行人漸少,只有孩童四處奔跑, 鞭炮聲不絕于耳,從早到晚未停下來過。

家家戶戶蒸饅頭, 殺豬宰羊, 寫對聯貼對子, 忙得熱火朝天。

春風得意樓裏一大早就忙活了起來,今日樓裏歇業,沈玉魄給舞姬們一人封了一個大紅包,并放了假。後宅裏仆役忙碌奔走,将宅院裏打掃得煥然一新, 就連樹幹上也繞了彩紙, 回廊上挂滿了燈籠, 一派喜氣洋洋的熱鬧景象。

明明只有三個人過年,卻愣是弄出了一大家子過節的陣仗。

沈玉魄遣走了廚子, 挽了袖子說要親自下廚。今日沈玉魄脾氣似乎很好, 甚至破天荒的問了風催雪想吃什麽, 還挑了幾樣做了上來。

見青峰和風催雪兩人無事可做, 沈玉魄便道:“你倆在這兒游手好閑幹嘛呢, 寫對聯去, 把桌子也收拾收拾。”

當然,這些最終全由青峰做了。

到了傍晚,沈玉魄的菜做好了,滿滿當當擺滿了一桌子,樣樣色香味俱佳,更別提還做了風催雪最喜歡的荷花酥,還有紫蓮芯煮的魚片粥。

沈玉魄開了壇酒,霜露白清冽的香氣一下子就萦繞了整個屋子。許是風催雪的那聲‘師姐’,又許是人在過節的時候心情本來就好,沈玉魄今日似乎看風催雪頗為順眼,主動給風催雪斟滿了酒,又給青峰斟了一盞,警告道:“別不給面子,今天你也得喝。”

青峰垂着眼,看向盞裏的清澈酒液,與此同時風催雪已經嘗了一口,“好酒!比鐘翠亭的一壺春都好喝。”

“那可不是。”沈玉魄得意道:“這壺霜露白可是我珍藏了十年的酒,從門派裏跑出來我都不忘帶,別的酒怎麽能比。”

“來,碰一杯。”

除了風催雪之外,其餘兩人都是沒有想到,在天衍派破滅的五年之後,他們本是仇敵的三人竟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守歲跨年。

杯盞交錯發出清脆的響聲,青峰率先喝完了盞裏的酒,他似乎不常喝酒,一口氣喝得太多,被辛辣的酒氣沖得皺緊了眉頭。

沈玉魄開始狂笑,笑聲中又帶着一絲驚奇,“你居然真的喝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喝酒,這酒很烈的,不能一口氣喝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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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搖頭,默不作聲地伸出酒盞來,意思是再倒一盞。沈玉魄看青峰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便又給他斟了酒。

別的人家過年守歲都是吃飯聊天,或是追憶當年,或是展望未來,要麽就是談談親朋好友。但這放在他們三人身上顯然是行不通的,不談過去,不論将來,只吃菜喝酒,偶爾再扯兩句閑話,安靜卻又難得平靜。

霜露白的香氣清冽又帶着歲月的綿長,讓風催雪一時有些貪杯,沈玉魄說這酒烈,可風催雪卻是越喝越清醒,清醒到過去塵封的記憶也被這酒香勾出來那麽一絲一縷——

【那是一個月明星稀夜。

風催雪坐在屋檐上擦新得的劍,遠遠的卻看見一個矮小的身影抱着一大罐東西走了過來。

風催雪只是掃了一眼,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然而底下那個小東西卻先開了口,“小師弟,你坐屋檐上面做什麽呀。”

是沈玉魄。

風催雪将劍刃上最後一點血跡擦幹淨,語氣輕松的答道:“我在看月亮呀。”

緊接着沈玉魄便也竄上了屋頂,挪了挪屁股坐在風催雪旁邊,獻寶似的把手裏的酒壺捧給風催雪看,“看!我剛在師父房間裏偷的霜露白!可好喝了,我請你喝!”

風催雪訝異地一挑眉,“嘗嘗。”

沈玉魄便把酒壺遞給他,在風催雪臨伸手時又收回來,“你得先叫師姐!”

風催雪危險地眯起眼,盯着沈玉魄看了一會,末了才重新彎起眼笑了開來,乖巧道:“師姐~”

夜色迷蒙,沈玉魄沒有看到風催雪方才的神情,只聽見了聲音,于是心花怒放,這才将手裏酒壺遞給風催雪,同時認真囑咐道:“咱們今天晚上喝酒的事你可千萬別往外說,尤其是師兄,他可兇了,要是知道我偷酒喝……”

說着沈玉魄吐了吐舌頭,“肯定要揍我的。太過分了,自己不喝酒,還不讓別人喝!”

“是麽?”風催雪随意地應了一聲,捧着酒壺喝了一口,“味道不錯。”

“是吧是吧。”沈玉魄像個小酒鬼似的晃了晃腦袋,戳了戳風催雪,“要不要玩葉子牌?”

風催雪疑惑問,“這又是什麽?”

沈玉魄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摸出了一沓書簽樣的長牌,一一教風催雪認識,“你一張我一張,然後我們來扔骰子……”

風催雪撐着下巴漫不經心地聽着,起初只是随意玩玩,玩了一局後也起了興趣,倆人便坐在屋頂上玩了大半晚上的葉子牌。

……】

風催雪從記憶裏回過神,擡眼看向坐在對面的沈玉魄,“玩葉子牌嗎?”

——記憶裏這個東西像是很好玩的樣子,現在的自己都沒有玩過,不如試一試,說不定玩幾局牌之後還能想起來更多過去的事。

沈玉魄皺着眉看他,表情活像是見了鬼。但也僅僅只是過了一會,沈玉魄便同意了,“行啊,正好沒什麽玩的。”

風催雪扯了扯青峰衣袖,“青青也來。”

青峰一手端着酒盞,維持着低頭的動作,好半天才擡起頭來,“我不會。”

沈玉魄道:“沒事,可以學嘛。”

說着沈玉魄從櫃子裏翻出葉子牌,熟練地洗牌,然後一一分發給三人。

風催雪微微斜過身子,頭幾乎貼在青峰耳側,視線有意無意地看向青峰手中的牌面,“來來來我教你,你先看看你手裏有什麽牌,然後我們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青峰把牌面微微朝風催雪的方向斜了一些,以便風催雪能看得更清楚。

“???”沈玉魄:“你們倆在幹嘛!玩個牌都要作弊?”

風催雪連忙坐直身體,目不斜視地誠懇道:“沒有沒有,我是在熱心地教青峰,像我這樣正直的人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沈玉魄把牌往桌上一摔,“不玩算了。”

“玩的玩的,好師姐別生氣呀。”風催雪乖巧地眨眨眼,推出一張牌,“我先出牌,該師姐你了。”

“別喊我師姐!”沈玉魄惡狠狠道,但終是沒有再走,反倒摸了一張牌跟上。

一局牌很快結束,明明青峰什麽都不會,一路稀裏糊塗瞎打,最後竟是青峰贏了。沈玉魄和風催雪齊齊噓了一聲,同覺得肯定是這把牌運太差,急需重開一局。

這一把倒是風催雪贏了,沈玉魄又‘切’了一聲,“運氣不好運氣不好,再來。”

然後青峰又贏了。

沈玉魄:“……”

院外是久不停息的煙花爆竹聲,渲染得只有三個人的大廳也多了幾分熱鬧氣息。三人一直打到了半夜,幾乎是青峰一直在贏,沈玉魄好不容易在最後贏了幾局,為了讓自己晚上睡個好覺,立刻心滿意足地說不打了。

三人收拾好牌,桌子下還落了一張,剛好落在風催雪腳底下,于是風催雪便撿起來,遞給了沈玉魄。

沈玉魄随意地接過,在接過來的時候指尖忽然一顫,動作凝滞在半空不動了。書簽樣的葉子牌分執在兩人指端,沈玉魄擡起眼望向風催雪,有些出神——

【是在風催雪才進天衍派沒多久的時候,那天夜裏,沈玉魄偷了師父珍藏的酒,遇到了坐在屋頂上的風催雪。

于是兩人便在屋頂上喝酒打牌,玩到了大半夜。正玩得興起的時候,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從下面傳來。

沈玉魄連忙收拾散落在屋頂上的牌,“師兄來了!快跑!”

風催雪莫名其妙,“為什麽要跑?”

葉子牌散了一屋頂,沈玉魄手忙腳亂,一不小心一張牌便從手裏滑落,順着屋檐掉了下去。

這要是掉下去了,豈不是立刻會被師兄發現,到時候肯定要挨罵!

沈玉魄登時抽了一口冷氣,卻見下一瞬風催雪手腕一翻,手中長劍疾如閃電般伸出一挑,薄薄的葉子牌便被橫在了劍尖上,晃晃悠悠。

風催雪将紙牌遞還給沈玉魄,沈玉魄飛速收牌入懷,“小師弟你真好,下次我們接着玩。”

說罷沈玉魄嘻嘻笑着從屋頂的另一頭翻了過去,身影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身玄衣的謝無塵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擡起頭,恰好與坐在屋檐的風催雪四目相對。】

煙花爆竹聲漸隐,沈玉魄從回憶中回過神,望向風催雪的眼神裏帶着一絲悵然。

對方從袖中摸出一方金絲繡帕子,遞到沈玉魄眼前。

沈玉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眼角早已是一片濕意,表情瞬間僵硬,眼神瞬間變得憤怒起來,怒氣沖沖地瞪了風催雪一眼,也不管對方遞過來的帕子,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摔,怒氣沖沖的走了。

風催雪一臉茫然地摸了摸鼻子,感嘆道:“女人,真是善變啊……”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風催雪還是想追上去看看,可是才跨出兩步,便被青峰拉住了衣袖。

青峰語調有些緩慢,聲音很低,“別去。”

風催雪回過頭,便看見青峰直直地望着他,平日裏深邃的瞳孔此刻像是蒙了一層薄霧,看起來有一絲懵懂,“你不能跟她走。”

這也要醋?風催雪無語地扒拉開青峰的手,于是青峰又拉了上來,風催雪接着扒拉……如此往複幾次,風催雪服氣了,“我就是去看看。”

青峰搖搖頭,“不行,你去了,就……”

青峰低着腦袋想了想,聲音有些委屈,“就不要我了。”

“……”風催雪一邊心說這人是不是有病,一邊誠懇道:“太好了,那看來我必須去找她了。”

青峰好像更委屈了,拉緊了風催雪的衣袖,誓不讓對方再走一步,然後定定地凝望着風催雪的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醞釀了好一會,青峰才貼近風催雪,似是征求意見一般輕聲詢問,“我能不能親親你?”

風催雪面無表情道:“你親的還少嗎?”

這句話在青峰耳裏等同于同意,于是下一瞬,風催雪便感到唇上覆了兩片溫熱的唇,一絲清冽的酒香鑽進唇舌,香氣充盈了整個口腔。

風催雪:???等等,他沒同意!!

這個吻很溫和,青峰也只是吻了一小會兒就放開了風催雪,抿了抿唇,耳根紅了一片。

風催雪終于察覺了不對勁,“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青峰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小小一節,意思是很少,風催雪懷疑地看他一眼,又去拎了下青峰身旁的酒壺,空了。

風催雪:“……”

偏偏對方還要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強調,“我沒醉。”

風催雪算是明白了,這人就是不聲不響地醉,然後不動聲色地撒嬌,奈何風催雪并不想配合,冷酷道:“行,那我們散了吧,該睡覺了。”

青峰一聽風催雪不是去找沈玉魄便放開了手,乖巧地點點頭,“好。”

風催雪用油紙把桌上剩下的點心包了起來,打算帶回房間裏吃,一路上青峰乖巧極了,亦步亦趨地跟在風催雪身後,一直到風催雪回到住處,發現青峰還跟在自己身後,于是指了指對面的房子,“你屋子在那邊。”

青峰搖搖頭,指了指風催雪的屋子。

風催雪強調道:“這是我的,那個才是你的。”

青峰接着搖頭,可憐巴巴地看着風催雪。

看起來醉得不輕,風催雪腦中忽然靈光一現,立刻換了副口氣,“想和我一起睡覺?那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青峰點頭如搗蒜。

風催雪飛速思考,對方雖然看起來醉得不輕,但是如果自己問得問題太過關鍵,很有可能會激起對方的防備心,不一定問得出來,不如先問個簡單點的。

于是風催雪聲音放得輕輕的,幾乎是哄誘着問,“你的真名叫什麽呀?”

真名……青峰茫然地眨了下眼,幾乎是沒有思考的開了口,“謝無塵。”

作者有話說:

QAQ我回來了!滑跪請罪!!!!我考完試了!接下來應該能勤奮更新一下。

ps:攻的名字謝天/行成屏蔽詞了狂哭,被迫改名謝無塵,這個名字出場頻率不高不影響閱讀。

pss:前面章節做了些小改動,不影響閱讀。

psss:本章留言發100個紅包qaq謝謝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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