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三日很快過去。

丹霞城的年味依然濃厚, 城主換任并沒有影響到百姓生活,大家将此當做茶餘飯後談資消遣,聚會訪友照舊不誤。

霍弦的宴會地點定在登仙樓, 登山樓前一日就清了場,為各位名門修士與望族擺足了排場。此次宴會不僅霍弦本人要到場, 還有許多七星門的修士也要來。

不到午時, 廳裏就坐滿了賓客,不多久,霍弦便帶着師爺張文彥與一衆七星門弟子來了, 場面熱鬧,賓主相談甚歡。

由于霍弦帶了不少弟子來參加宴會, 此刻城主府守備沒有之前嚴密, 加之沒有霍弦坐鎮, 守衛也有些懈怠,正是營救城主的絕好時機。

城主府內此刻一陣雞飛狗跳。

“小姐!不可!霍仙師不讓您去!”

宮雲婷穿着一身鵝黃宮裝襖裙,肩披火紅的赤狐披風,氣勢洶洶地帶着随行侍女阿蘭穿過大小拱門,四處尋找城主的位置。宮雲婷身後追了一串侍女和侍衛, 攔也不敢攔, 只能追在宮雲婷屁股後面叫苦不疊。

“小姐!城主他真的染了重病, 會傳染的!”

宮雲婷怒氣沖沖地跨過院子門檻,侍女阿蘭推開房門, 沒人, 宮雲婷遂憤憤扭頭, 再換地方找, 嘴裏道:“有沒有得病我看看不就知道了, 藏藏掖掖的, 外面的人罵得那麽難聽,他怎麽一點也不着急。”

身後的一名侍衛連忙解釋,“小姐莫聽信外面的讒言,霍仙師光風霁月,怎麽會做謀害城主之事?”

“我當然知道!”宮雲婷想也不想地吼了回去,“我就是……我就是覺得他怎麽一點也不急……”話說着說着便沒了聲,宮雲婷心裏當然是覺得霍弦是被他人誣陷的,霍弦……脾氣那麽好,那麽溫柔,怎麽會做謀害城主插手別人城內事務這種事呢?

可是心底裏卻一直隐隐有個聲音告訴她:或許傳言并非空穴來風,或許霍弦真的沒有表現得那麽無辜。

霍弦在時總會以各種理由攔着她不讓她找城主,如今霍弦出門了,她想趁這個時候找到城主,也好親眼看看,城主是真的生了重病,霍弦也真的沒有騙她。

丹霞城的城主府并不小,宮雲婷翻了好幾座院子都沒有找到城主的蹤影,也不知道霍弦到底把城主安置在哪裏了。

正有些喪氣間,阿蘭忽然開口,“小姐,你看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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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雲婷順着阿蘭的指示看過去,只見在牆的右角,灌木遮擋的地方,有一處有些怪異。阿蘭走過去撥開灌木,竟露出一扇小門,這扇門太小了,再加上被灌木遮擋,如果不是剛剛阿蘭眼裏好,讓宮雲婷自己看恐怕都發現不了。

宮雲婷眼睛一亮,連忙沖了過去,身後的侍衛侍女也都浩浩蕩蕩地跟了過去。

下一瞬,宮雲婷一衆人和城主一衆人剛好來了個四目相對。

衆人:“……”

城主正被一名蒙面人背在背上,身後還跟着數名蒙面人。宮雲婷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後的侍衛們便已沖了上去,和對方打了起來。

阿蘭護在宮雲婷身前,“小姐,這裏太危險了,我們走。”

宮雲婷見到城主被這群蒙面人背在背上,以為城主被人劫持,哪還顧得上走,着急得直跺腳,“快快快!攔住他們!”恨不得自己親自上陣。

那群蒙面人也不戀戰,知道久拖不宜,一邊打一邊帶着城主往後撤,這群侍衛畢竟不是蒙面人們的對手,很快便被蒙面人甩在了身後,府內其餘守衛聞訊而來,但畢竟晚了一步,也被蒙面人甩在了身後。

宮雲婷哪能看着城主就這麽被人劫走,罵了一聲“廢物”,便指揮身側的阿蘭去追蒙面人。

阿蘭面露難色,“奴婢不能留您一個人在這裏。”

“府裏這麽多人我能出什麽事,你快去追呀!”宮雲婷簡直要急死了,“快去!”

阿蘭:“可是……”

“別可是了!你再不去我要生氣了!”宮雲婷瞪着眼睛,“磨磨唧唧煩死了!你再這樣我就換人伺候我了!”

阿蘭無奈,朝宮雲婷身後的侍衛們說了一句,“照顧好小姐。”說完便轉身循着蒙面人的蹤跡追了過去。

宮雲婷望着阿蘭迅速消失的背影,松了口氣,“有阿蘭在,肯定能追回他們,這群人指不定要對城主做什麽呢,萬一他們殺了城主嫁禍給霍弦哥哥就不好了……”

阿蘭的速度比府裏其餘修士快了許多,但是由于方才耽擱了一點時間,所以現在只能勉強跟上蒙面人的蹤跡,遠遠的綴在後面不至于跟丢。

這群蒙面人專挑荒僻的小路走,跟着跟着,阿蘭便發現這群蒙面人已經快走到丹霞城的最邊緣了,這裏幾乎沒人居住,有幾棟已經荒廢了的住宅,樹木和野草長勢茂盛,是殺人抛屍的好地方。

——這群人帶着城主來這裏做什麽?難道真的是要殺了城主?可是這樣也太麻煩了,似乎沒有必要。

阿蘭心中這樣想着,見蒙面人背着城主迅速拐進了一間破爛的屋子,于是連忙追了上去。

就在此時,多位高手的氣息乍然出現,一群青衣修士扯下身上用以隐匿氣息的隐息符,從不遠處左右包抄了過來,而為首之人,正是霍弦。

霍弦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主持宴會嗎?阿蘭驚愕地扭頭看過去,然而霍弦只是與阿蘭颔首示意了一下,迅速擦肩而過,同時對其餘青衣弟子吩咐道:“一隊把這裏圍起來,二隊和我一起闖進去。”

來不及思考,阿蘭果斷地跟在霍弦身後,闖進了門。

木門被法術轟然炸開,塵土飛散,這是一間空屋,那些蒙面人明明進了屋子的,可是現在人卻不見了。

“這裏設了傳送法陣!他們就在不遠處!”阿蘭率先看到了地上的法陣符文,這種小型的法陣傳不了多遠,那些蒙面人就在不遠的地方!

阿蘭的話音剛落,便感覺腳下忽有失重感,屋內牆面瞬間開始扭曲變化,如同一個被捏扁的紙盒子,牆面扭曲變換着,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

“什麽東西!快出去!”有弟子驚叫了一聲,瞬間被牆面吞沒了進去,只剩一只僵硬的手腕留在牆外。

其餘人頓覺毛骨悚然,瞬間慌了神,拿起手中武器就向牆面攻擊,但是所有的法術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全部被吸進了牆裏面,所有的攻擊都失去了效力,而牆面還在愈來愈往下,所有人被壓得直不起身來了,只能弓着腰半蹲下身,還要時刻警惕被吸進牆裏。

有心境稍弱的弟子已經開始慘叫出聲,霍弦怒聲呵斥,“冷靜!別慌!你們不會有事的!”

還有什麽辦法啊,許多弟子心裏這樣哀嚎着,誰能想到,自己方才還是捕蟬的螳螂,眼下蟪蛄搖身變成了黃雀,他們立刻便成了案板上的魚肉,任人揉搓。

與此同時。

城主只知道自己被人背着進了屋子,一個眨眼,自己便立刻出現在了一座院子前,院子有些荒破,看這周圍環境,這座院子應當就在方才進來的小屋的不遠處。

蒙面人将城主放下來,太子立刻迎了上來,扶住了站立不穩的城主,“辛苦了,這一路上沒遇到什麽危險吧。”

蒙面人扯下面巾,卻是玄清。城主瞬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玄清,再看看太子,“你……你們……是一夥的?”

玄清低下頭道:“卑職一直是方大人的屬下。”

見城主臉色不虞,太子連忙道:“你的毒是霍弦下的,并不是玄清,我得到消息後連忙找人趕制出了解藥,稍後便為你解毒……玄清,外面情況如何?”

玄清:“恐怕拖不了許久,一會霍弦便會發現這幻陣的蹊跷,方大人這幾日為了畫這幻陣,已經力竭,我擔心方大人也拖不住霍弦。”

太子迅速作出了決策,“你去那邊看着點,攔住霍弦,別讓他過來。城主,這間院子裏有個地道,我們倆先從地道走。”

城主猶豫地看了眼玄清,又看了眼太子,“咱們倆?其他人呢?誰來保護我們?這是怎麽回事?”

玄清已經退出了門外,太子一手攙扶着城主往內走去,“邊走邊說,來不及了。”

這太子看着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力氣卻奇大,城主幾乎被他拖着走,太子一邊走,一邊飛快道:“方才你們進的那間屋子裏畫了傳送法陣,将你們傳送到了這裏,霍弦本想以你為餌抓到我,卻沒想到我早有準備,我命方漸鴻在那間屋子裏布下幻陣,估計能困他們一陣子,我其餘手下就守在幻陣外,等霍弦出來,趁他虛弱,取他性命。”

說到此,太子臉上露出微微笑容,唇角斜斜勾起,“這朝廷,七星門管得也太久了,是時候換回真正的主人了。”

城主聽得微微張大了嘴,只覺得這個計策處處都透露着荒謬,卻處處都有其道理。

太子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兵符呢?”

城主“哦”了一聲,不着痕跡地看了眼空空蕩蕩的四周,探手入懷,“在這兒,我随身帶着呢。”

兵符呈黑色虎身,小小一塊卻能號令北境數十萬将士及修士。城主将兵符放在太子掌心,兩人目光相接時,太子猛然後退了數步!

在原來太子站立的地方,城主的另一只手已經變成了藤蔓的形狀,若是方才太子不退,那麽尖利的藤蔓便會瞬間刺破太子的胸膛,掏出他的心髒來。

然而此刻太子卻是面色平靜,像是早有預料般,反觀城主,卻露出意外的神色來。

——因為方才太子後退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快得實在不像是一個凡人的動作。

太子一揮袍袖,數十枚飛刀齊發,城主冷笑一聲,躲也不躲,手中藤蔓飛速長長揮舞,直直沖着太子刺去——

長刀唰然出鞘,銀亮的刀光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輝光,悍然抵擋住了藤蔓這一擊!

“霓光刀……”城主,不,噬心藤微微睜大了眼。

而‘太子’也已經撕下了臉上的易容,露出真容來。方漸鴻一面揮刀,一面感嘆道:“啊,沈大美人的易容術真的很不錯,連你都騙過去了。”

與此同時,十枚飛刀打在了角落處的十個罐子上,罐子砰然炸裂,十股魔氣氣勢兇猛地從罐子裏沖了出來,擰作一股強大的魔氣直沖天際!這些被封印的小魔物一出封印便被城中鎮妖幡的靈力震散,徒留剛出封印時的這股魔氣,縱然這股魔氣很快便會消散,但也足夠全城的修士發現了。

噬心藤:“……”哪個缺德的想出來的主意!他本來沒打算暴露魔氣的!這下所有修士很快就會趕過來了!

既然已經暴露,噬心藤幹脆決定速戰速決,也釋放出了身上的魔氣,原本城主的那張顯得穩重成熟的面容上瞬間布滿了漆黑的藤蔓紋路,身上的氣勢一下子變得強大無匹。

院子裏的野草樹木開始瘋長,原本枯黃的顏色也漸漸變得漆黑,蜿蜒攀爬了所有牆壁屋子,将整座院子圍成了一座囚籠,因為藤蔓瘋長擋住日光的緣故,院子裏幾乎是瞬間就暗了下來。

“太、子、在、哪。”噬心藤一字一頓,背後藤蔓瘋長,這回不用他親自動手,幾十道藤蔓形成的利劍便齊刷刷地刺向了方漸鴻。

就在這時,一道冷然劍意突破了藤蔓圍成的囚籠,牆壁上、屋檐上、地面上瘋長的藤蔓和野草齊齊被劍意砍斷,迅速枯萎了下去。這道劍意去勢未減,自上而下朝着噬心藤的天靈蓋劈了下來!!!

噬心藤對這道劍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除了那個次次壞他好事的青峰,再沒有人有這樣強大的劍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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