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公開處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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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回去，石枳青又做夢了。

一覺醒來過來，石枳青都想笑自己，都這個年紀了，還在靠如此低級幻想來滿足私欲，可悲啊可悲。

不過石枳青又安慰自己，自己能夠忍住這麽多年不捅破，也是為難，不在現實中打擾章佑銘，給他造成困擾，已經很不錯了。

對啊，在夢中可以耍耍流氓，在現實不能打擾別人的幸福，所以石枳青克制住聯系章佑銘的欲望，硬是憋到石珍珠出院那天。

他給章佑銘發了條短信，簡明扼要的幾個字，卻是硬生生編輯了差不多十分鐘。

章佑銘收到短信過後，回了個電話，只是說最近比較忙，等有時間了會再去看石珍珠。

就章佑銘這态度，石枳青多少有點郁悶，這兩難境地，心心念念這麽些年的人，如今再次重逢卻是這般待遇，比陌生人還不如。

陌生人剛認識那會兒，帶着僞善相處都比這痛快得多。

不過石枳青又想了想，可能只是自己這麽痛苦罷了，這些年來，指不定章佑銘已經完全不把他當朋友了，更別說要理解自己那份情。

另一方面，或許是自己過于貪婪，沒有見面的時候，天天睡前祈禱，哪怕見一面也是好的，見面過後又想對方怎麽态度如此冷淡，惶惶不安。

關鍵是還要承受美好夢境與現實之間落差感。

石枳青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這世間怎麽會有自己這般變态的家夥，怎麽會如此執着地喜歡一個人這麽多年？

說起來，又到底是喜歡章佑銘什麽呢？他腦海中盡是章佑銘肌肉線條十分完美的小腿。

可偏生章佑銘又落下腿疾，理論上來講，他的左小腿肌肉不會同往日一樣了。

矛盾，相當矛盾。

就如同石枳青覺得自己喜歡章佑銘喜歡到要死，卻從來沒有勇氣告訴他，甚至沒辦法告訴身邊的人，自己其實是個同性戀。

所以有時候石枳青自己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愛的是什麽？是愛而不得的自我憐憫，還是一往情深卻沒有一點回響的折磨，還是自己堅持十年種下苦果的自我感動，還是章佑銘本身。

思考這個問題是在一個休息日，他上完夜班，坐在辦公室裏面等郭梨來接他。郭梨探着頭在辦公室門口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到。

還是護士長進來拿東西，開玩笑道：“石醫生，你女朋友來找你啦。”

石枳青如夢驚醒般，晃過神來，才起身笑道：“郭醫生是我好朋友啦。”說完，走出去，接過郭梨手上提的袋子，溫柔道：“去我家吃飯，還帶這些？”

“又不是給你的，好久沒見石孃了。”

“我媽說你前段時間相親去了？”

“啊哈，對方還不錯，是大學老師。”

石枳青做出誇張的表情，身子還稍微往後一些，想要驚呼最後卻将聲音放低，小聲問：“意思是有譜兒？”

“難說，先處處，哎，先別說那麽多，趕快回去吃飯，餓死了，我聽石孃說，章佑銘也在，你上次還跟我說，他性情大變不好相處，待會兒要是沒話說，尴尬怎麽辦？”郭梨一口氣說了好些，也成功轉移了話題。

“有你石孃在，放心吧。”

郭梨性格大大咧咧，又是從小跟石枳青一起長大，就算兩人不能成就一段姻緣，兩人之間也不存在隔閡，一下車，兩人就有說有笑起來，章佑銘在院子裏面逗貓都能聽到他倆的聲音。

章佑銘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見石枳青他們進來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和石枳青視線對上，然後看向郭梨，面帶微笑，輕聲道：“好久沒見了，郭梨你一點兒沒變。”

“好意思說，當年咱三人行，就你中途跑路了。還都聯系不上，你說說，你這幾年幹嘛去了？怎麽回來就開起商鋪？你不知道你一個人我們多擔心。”郭梨沒跟章佑銘見面之前，還擔心尴尬，結果一見到話就兜不住，心裏有啥就說啥了。

“一下子說不清楚，以後再慢慢說吧。”章佑銘笑道。

石枳青盯着他，他算是發現了，章佑銘就是對自己态度不好而已，見章佑銘和郭梨聊天，他話也沒說一句，悶着聲進了屋。

廚房裏面請的阿姨忙得熱火朝天，石珍珠在刷直播，看見石枳青進來，瞟了一眼，然後放下手機，問：“郭梨呢？沒跟你一起來？”

“在外面跟章佑銘聊天。”

“我還以為她不來呢，好不容易你們三都有時間。好多年沒有一起吃飯了，小章來得早，跟黑妞一直在玩，黑妞就不怕他，跟他親近。讓他倆在外面聊會兒吧，你去廚房看看，幫幫你趙孃。”石珍珠說完繼續玩起了手機。

石枳青往外看去，郭梨不知道在繪聲繪色地講着什麽，章佑銘難得露出那麽随性自在的笑。

石枳青想，章佑銘肯定對他是有怨氣的。

飯桌上五個人，章佑銘和石枳青坐一邊，方桌不大，兩人的胳膊肘時不時地碰到，石枳青怕章佑銘反感，往邊上挪了一些，章佑銘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咱家該添置新家具了，你看你倆坐着都打擠，以前你們三都可以排排坐的。”石珍珠感嘆道，歲月不饒人，這一晃，一二十年就過去了。

“什麽排排坐，章佑銘搬來這兒，都已經初中了，他那時候個頭就不小了。”石枳青反駁道。

郭梨笑笑，不開腔。

“還好意思說，當時你還跟小章比來着，生怕長不贏他，偷偷地求着我給你買鈣片吃，你看你還是比小章矮點。”石珍珠毫不留情地揭親兒子的短。

初中那會兒的勝負欲奇怪得很，石枳青也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麽非要跟章佑銘比身高，不過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但他心裏就是不舒服，什麽都想趕在章佑銘前面。

要是當時章佑銘想談戀愛的話，石枳青估計也會搶在他前面找女朋友。

可又怎麽想到後面竟然會喜歡章佑銘呢？

“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多點。”這回章佑銘倒是開口，還笑道：“如果我腿打直可能會比他高點。”

“不打直也比我高。”石枳青說。

真是奇怪，這種時候倒還謙虛起來。

“得了，你倆都挺高，還帥，想當初高中那會兒，我可是被別人羨慕壞了。”郭梨得意道，也算是圓場。

“那你怎麽沒有近水樓臺先得月？”在一旁的趙姨突然發話。

這本來是一個令人尴尬的問題，但郭梨向來擅長化解尴尬，她沖着桌對面兩人眨眼，笑道：“兔子不吃窩邊草，不過話說回來，當時我同桌，寫了好多你倆的文，還告訴我，堅決不能和你們其中一個戀愛。”

“同人文？”石珍珠問。

“這你都知道，石孃。”郭梨驚訝道。

石珍珠看了一眼石枳青，低頭扒了兩口飯，小聲道：“我最近看那些小說，有了解過一點。”

說完過後，石珍珠又清了清嗓子，說：“你這小丫頭片子，小時候還跟我說，非咱小石頭不嫁，現在好，還去相親，也不認我做婆婆了。”

石枳青聽着她倆的對話，緊張得腳趾頭都在抓地，有點公開處刑那意思。

“放心吧您，就算結婚了，我也會時常來看您的。我都是您半個女兒了。”郭梨難得聲音嗲嗲的，跟石珍珠撒了個嬌。

郭梨确實是喜歡過石枳青的，只是表達過幾次，也被撮合過幾次，但石枳青都是拒絕的意思，她郭梨也不是沒臉沒皮的人，就不在往那方面想。男人嘛，不需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往前走，總會遇到适合自己的。

吃完飯，石枳青跟郭梨在廚房幫趙姨收拾碗筷，石枳青突然被石珍珠喊出去，說是送章佑銘一趟。

本以為章佑銘是要直接回家，上車過後章佑銘報了個地名兒，石枳青皺着眉頭沒有發動車子，思量片刻還是打算問問章佑銘。

“上次你從醫院離開，我媽說看見你上了豪車。”

章佑銘歪着頭，不明所以地看着石枳青，石枳青壓根不敢正視章佑銘，輕咳一聲後，盯着方向盤，繼續說道：“我媽讓我問問你。”

章佑銘一聽，別過臉去，輕聲道：“客戶，不是你媽想得那樣，我還不至于落魄到被人包養。”

“現在也是去她那裏？”

“嗯。”

“是什麽客戶？”

“不方便說。”

石枳青沒有再說話，往日裏積攢的社交技巧，好像在章佑銘這裏完全用不上。

不過，章佑銘确實不方便說，那富婆不知道哪裏找的江湖道士，說是教她永葆青春的秘術，這女人也是受了蠱惑，還真相信，又是半夜起來打坐，又是要找年輕男子交歡獲得陽氣的，而且還得要算八字。

這會兒找章佑銘去，就是算八字。

章佑銘雖然幫別人算命，可都是算些正經事兒，而且他這人吧，就看不慣那些江湖術士騙人錢財，最重要的是，壞了他們這些算命的名聲。

所以他把石枳青給帶上，就是想實在不行，讓醫生給她解釋下。

可兩人到地方後，傻了眼，第一次見那麽大陣仗，十幾個男模坐成一排，就等着章佑銘來挑個八字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