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做個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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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醫生找上石枳青那會兒，石枳青才剛睡完午覺，做了美美的白日夢，正睡眼迷離地躺着細細回味，值班室的門就突然被打開，安醫生站在床頭，敲了敲上層的床架子。

石枳青被吓得一個激靈，立馬坐了起來，安醫生能夠來找他，那指定是跟章佑銘有關，白大褂都沒來得及穿，就招呼安醫生坐。

“小石啊，有件事想跟你說說。”安醫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石枳青皺着眉頭，輕聲道：“您說。”

“上次你朋友咨詢的那個姑娘，後面他把人家帶來門診治療，前兩次還好好的哈，後面就說是那姑娘家屬找上門來，不願意配合，主要還是說浪費錢，但這費用哈，一直是小章在出，我不知道他出于什麽立場來出這個費用，所以後續呢，還是希望找婦聯或是相關部門介入一下，我跟小章說了，他沒在意，我這邊吧，也不好放着那姑娘不管，看看能不能教育一下那姑娘家屬，讓他們也配合，而且那費用也不低，我看小章也有些困難。所以你看你能不能跟小章說說？”

石枳青大概聽了個明白，就是謝婷家屬嫌貴，而且篤定謝婷只是沾上“髒東西”，章佑銘表面說替他們做法，實際上是把做法的錢用在安醫生這裏，他自己還倒貼了些。

“喔，這樣啊，那我回頭跟他講講，他也是一片好心，不過那姑娘家屬，死腦筋，估計難勸說。”石枳青感嘆道，想起那晚上去接章佑銘的時候，那燈紅紅綠綠的，看着就瘆人。

“那總拖着也不是辦法，總得解決問題，那麽好一姑娘，孩子也還小，放任家屬不管，太可惜了。”安醫生見多了這種事情，可醫者仁心，能夠插手幫忙那還是得放在心上，日行一善，這倒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那倒也是，我跟章佑銘談談。”

石枳青打電話給章佑銘的時候，他正在做這個月的帳目，賺的錢不多，開支倒是挺大，看着收入支出算明白後的數額，章佑銘皺起眉頭，連帶着對石枳青的電話也不是那麽上心。

石枳青将中午安醫生說的話，複述一遍給章佑銘聽，章佑銘有些煩，自己正為錢的事兒愁着，石枳青這會兒相當于又給他當頭一棒，他尋思着，這掙錢，怎麽就那麽難呢？

“喂，你在聽我說嗎？”石枳青那頭沒等到章佑銘的回答。

“啊，聽着，我知道了。”

這事兒知道是一回事，要怎麽去做，又是一回事，章佑銘其實挺怕麻煩，而且謝婷這事兒難就難在，她自己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沒必要花那錢看病。

“我聽安醫生說，謝婷看病那錢是你出的？”石枳青問，誰能想到章佑銘平時扣扣搜搜，吃饅頭喝涼水的人，花起這些錢來倒是大方得很。

章佑銘頓了兩秒，輕聲道：“不全是。”

“她現在不會幹脆住在你那兒的吧？”石枳青突然想起這回事來。

既然謝婷要去看病，那就先把她從家裏接出來，現在她家裏邊人一鬧，謝婷現在回去那就是自斷後路，那這樣一來，不是只能住在章佑銘那裏？

這要是讓街坊鄰居知道，萬一謝婷她老公不懷好意，添油加醋到處散布謠言，那周圍吃瓜的街坊鄰居那唾沫星子不得淹死章佑銘？

沒等到章佑銘回答，便聽到有女聲傳來，石枳青一下子就火冒三丈，章佑銘這人怎麽做事就不靠譜呢？“章佑銘，你腦子有問題是不是？你把人家往家裏帶幹什麽？萬一謝婷她老公真出軌，那要離婚，知道她住在你這裏，誣陷你倆搞在一塊兒，你跟着受累，謝婷也撈不着好處。”

“她就在這裏住幾天。我沒在家睡。”章佑銘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兒，悶悶道。

“那你睡在哪裏？”石枳青問。

“鋪子裏。”章佑銘輕聲道，他覺得石枳青的反應過于誇張了。“謝婷現在狀态不錯，她跟我也說了些，至于安醫生說的找婦聯那些，謝婷說，她想到時候提出離婚的時候，如果遇到麻煩不順利，再找。”

“我覺得你挺愛多管閑事的。”石枳青冷聲道，那股無名火來得很快，堵在胸口，越燃越兇。

章佑銘被石枳青說莫名其妙，也是意料之外，他不知道石枳青為什麽會這麽說，他有什麽理由生氣，錢也沒花他的，謝婷又沒吃他的住他的。

“你也是。”章佑銘回了一句。

本來這種話一出口，兩個人就應該挂斷電話，互不打擾，可石枳青什麽人啊，他偏不，就當聽不懂章佑銘的話，然後巧妙地換了話題。

“你和郭梨過生日，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石枳青不想跟章佑銘鬧矛盾，在社會上摸爬打滾幾年的人，也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尴尬。

既然石枳青給了臺階下，章佑銘就順着道：“到時候看。”

“那個，要是謝婷住在你那裏，你可以先來我這兒住。”石枳青輕聲說，天天睡在鋪子裏不是那麽回事。

“不了，最近正在打算重新找房子，找到了就搬過去。”章佑銘想起王瞎子的話，自己确實和石枳青走得有些近。“你最近身體還好嗎？”

被章佑銘這樣突然問道，石枳青愣了兩秒，好像沒什麽大問題，就是容易做夢。“沒什麽問題，怎麽了？”

“沒什麽，天氣冷起來了，注意保暖。先挂了。”

“诶，等等，你如果缺錢的話，可以跟我說，我吃穿都用家裏的，錢用不了多少。”石枳青趕忙道，他就怕章佑銘不愛吃喝把錢省下來，花到別人身上。

章佑銘沉默幾秒，才開口；“有需要我會找你，謝謝。”

話是這麽說，可大部分時候章佑銘還是想着，一直用石枳青的錢挺不好意思的，這樣一來不就更凸顯出自己的“廢物”？

這世界往往愛帶着功利去評判一個人，錢不錢的對于章佑銘來說，确實是身外之物，只不過在人間為人處世，這玩意兒可少不了，再加上自己又确實如石枳青說得那樣，有些愛多管閑事。

謝婷的事，章佑銘一開始也沒想到那麽複雜，知人知面不知心，光她婆家那幾口人就夠嗆，再加上她那不管事的娘家，章佑銘也沒整明白，謝婷結婚的意義在于哪裏。

一想到後面還要跟他們打交道，他就頭疼，比自己的事還頭疼。

至于石枳青說的過生日的事情，章佑銘是肯定沒辦法去的，地府有規定，每年生辰需回府登記做總結。

看吧，在人間做鬼确實挺難，很多重要節日都是沒辦法參與其中，也難怪王瞎子一再告訴他，少和人打交道。

所以，章佑銘就理所當然地鴿掉石枳青，反正石枳青也不會跟他較真。

這樣看來是挺沒良心的，章佑銘也深知，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石枳青不會一直對他好的，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是真心待他好。

那也倒不如在石枳青那裏做個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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