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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沿着來時的路,穿過狹長幽暗的走道,遠遠便望見了兩扇半圓形的白色大門。一個高大的暗灰色身影,靜靜矗立在門外。

大概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身了。

已經是深夜,他就那樣安靜的站在那裏,仿佛要與清冷靜谧的湖光夜色溶于一體。帽檐下的臉呈現素淨的暗白色,幽黑的目光牢牢鎖定我。

可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他,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說了什麽?”他淡淡的問。

“對不起,那是我的隐私。”我連應付他的心情都沒有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忽然将我的手一抓,語氣冷冷的:“你完全屬于我,包括你的隐私。”

“既然是屬于你的,那你自己去搞清楚好了。”我緩緩說。

他一怔,定定的盯着我,我轉過頭避開他的目光。過了幾秒種,他松開了我的手,低喝一聲:“莫普,把宮廷侍衛長帶過來。”

莫普原本跟莫林站在臺階下,聞言立刻小跑進了皇帝的住所裏。我看穆弦面無表情的等着,就自己走下臺階,到了莫林跟前。

“咦?”他眨眨眼,“你的心情不太好。馬上要跟指揮官回家了,為什麽心情不好?”

“……家?”

“荒蕪之地,難道你不知道,指揮官就是在那裏出生的?”

我一怔,原來如此,獸族聚居地,穆弦的家。

我站了一會兒,不經意間看向輝煌的宮廷門口,穆弦面色沉靜的矗立着,另一個宮廷警衛打扮的男人,正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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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警衛有點眼熟,我很快想起,剛剛在皇帝的寝宮,這人也在裏面。毫無疑問,他正在向穆弦彙報我們對話的內容。

警衛大概說完了退到一旁。穆弦擡頭看着我的方向。隔得這麽遠,我都能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正凝視着我。

我面無表情的轉頭看着另一側。

☆、18.蝸牛的殼

當我再次睜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寬闊而白皙的胸膛,以及男人安靜溫和的睡顏。

我被他摟在懷裏,跟他四肢交纏,周身都與他光滑溫熱的皮膚緊貼。這樣親昵暧昧的姿勢,令我全身迅速發燙。我小心翼翼将他的手臂從腰上拿開,又把自己的大腿從他雙腿間取出來。他睡得很沉,紋絲不動。我松了口氣,起身下床。

再次站在天使號的窗前,看着暗黑宇宙,我只覺恍如隔世。

昨晚從皇宮離開後,穆弦還有軍務,莫林莫普護送我回了天使號。我輾轉了半宿才睡着,他應該在那之後才回來,并沒有驚動我。

昨晚我躺在床上,回想起皇帝說過的話,只覺得這些年來好不容易自我治愈的傷口,像是又被人掀開,層層剖析審視。那感覺非常不好。

不過睡了一夜之後,我已經平複了很多。

我早就決定适應妻子的角色,當年真相到底如何,又能改變什麽呢?再往好的方面想,他當時狀态不穩,還可能攻擊地球。如果地球被他毀了,我早就不存在了。還談什麽貞~操和人生?我是救了他、救了許多地球人和斯坦人,但也是在救自己。

而且我也知道了,我并不是他為了洩欲抓來的女人。至少他的本意,并不想傷害我。

這已經比我原本預想的情況更好。再沉溺于消極情緒有何意義?好好過屬于我自己的人生,才是明智決定。

可雖然這麽想着,我的心情還是恹恹的,也不想跟他呆在一個屋子裏。我換了身衣服,離開了房間。

窗外的美景非常壯觀。以璀璨的銀河為背景,無數艘戰艦像是忠誠的鋼鐵衛士,沉默航行在天使號周圍。龐大艦隊徐徐經過一個個看似靜止的星系,孤獨的駛向宇宙深處。

我恍恍惚惚的想,希望這樣的航行永遠沒有盡頭。如果我能沉睡在這磅礴美景裏,變成跟恒星一樣的存在,多好?

不過我的沉思很快被打斷。因為我聞到了一股飯菜香味,頓覺饑腸辘辘。循着香味往前走,不多時,到了間敞開着門的大廳前,門口挂着中文牌子“弦&遙的愛心餐廳”。下面還有一行很小的字,我湊過去一看,寫着“還有普和林”。

我有點想笑,這必然出自莫林的手筆。擡眸一看,莫林戴着白色高帽、圍着長圍裙,背對着我站在角落的櫃臺裏忙碌着。而莫普在餐桌前坐得筆直,拿着塊懸浮晶體在翻閱。

我走進去,莫普立刻站起來,向我行了個标準軍禮。莫林則将手中的鍋鏟用力一揮,聒噪的喊道:“哎約我的準王妃,怎麽一個人來了?指揮官呢?”

“他還在睡。”

莫普點頭:“指揮官之前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

“可不是!”莫林單手端着個白色精致的餐盤走過來,另一只手撫着胸口,“既要控制帝都,又要尋找小姐,只為了他深愛的女人,心甘情願的付出着。好在有驚無險,我們都平安歸來。”

我聽着他深情喟嘆的強調,忽然間福至心靈,問他:“你是不是看了瓊瑤?”

“那是什麽?”莫普插嘴。

莫林極為尴尬的伸手捂着臉:“小姐,機器人也是有愛好的。”

我忍不住笑了,低頭一看:一葷一素兩盤精致小菜、一碗生滾魚片粥,賣相清爽可口。

“謝謝。”我拿起筷子,“你們吃什麽?”

“剛充過電。”莫普禮貌的點頭,莫林則趴在桌子上,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吃嗎?我按照菜譜做的。”

我正要回答,他倆卻同時站起來,望着我背後:“早,指揮官。”

我只覺得後背一僵,放下碗,轉頭看着他。

筆挺的軍裝整齊嚴謹,雪白臉龐清冷沉靜,沒有半點剛睡醒的恍然迷蒙。

“早。”他的目光停在我身上。

“……早。”

餐桌是圓形的,莫普拉開我右手邊的椅子,他走過來坐下,掃一眼我面前的盤子,看向莫林:“她就吃這麽點?”

莫林委屈的答道:“她早上一向就吃這麽多。”

“夠了。”我說。

他看我一眼,忽然拿起我的筷子,一樣菜夾了一點吃了,又拿起我的小勺,喝了一小口粥。然後點點頭,看着我:“味道不錯。”

他做着一切仿佛理所當然,我看着被他用過的筷子和勺,有點發懵。莫普莫林更是一臉震驚。

“指揮官……”莫林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的問,“你的潔癖好了?”

穆弦神色淡淡的,眸中卻染上笑意:“她很幹淨,包括唾液。”

我不知道他幹淨的論斷從哪裏來,但我盯着面前的飯菜,着實為了難。再要新的碗筷,莫林肯定不幹;繼續用吧,上面有他的口水。

但我沒有糾結太久。都被他吻得死去活來了,嘴裏到現在還有他的味道,用他用過的筷子又算什麽?無謂矯情。

我低頭繼續吃,莫林端了個新的餐盤過來,放在穆弦跟前。我并不關心他吃什麽,可眼角餘光瞥見裏面的東西,還是有些吃驚。

除了跟我一樣的粥菜,還有一大塊方方正正的……生牛肉?雖然表面煎成暗紅色,但中間大部分都是鮮紅的,隐隐可見濕漉漉的血絲。

他用雪白銀亮的刀切下一小塊牛肉,緩緩送進嘴裏。他的動作非常優雅,面色平靜。他吃東西沒有聲音,淡紅的薄唇微抿着,臉頰微鼓,輕輕起伏。

可我腦海裏卻無法控制的浮現出,他口腔裏雪白整齊的牙齒,有力撕咬着血淋淋的肉塊。然後我又想起他曾經用這樣的唇齒,咬傷了許多人;最後又想起他充滿掠奪性的深吻……

“為什麽一直看我?”低柔的聲音冷不丁在耳邊響起,我赫然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盯着他的嘴看了很久。

我一時無語,站在我身旁的莫林卻噗嗤笑了。

“哎約我的指揮官!情人的脈脈注視應該享受,而不是質疑啊!”

我和穆弦都沒答話。莫林讪讪的,莫普扯了扯他的胳膊,兩人說要去檢查能源艙,快步走了。

他們一走,我就有點坐不下去,嘴裏也味如嚼蠟。放下筷子剛要起身,卻聽到他冷冰冰的聲音:“坐下。”

我低頭看着桌面,坐着不動。

“我不會傷害自己的妻子。”低沉而平和的聲音。

我驚訝擡頭,他正直視着我,蒼白森然的臉上,一雙眼黑如深潭,又冷如冰霜,銳利得像要看到我心裏去。

“聽到我會獸化失控,害怕了?”他的語氣低柔溫和,沒有半點生氣的征兆。但我已經熟悉他的陰冷,有點心驚。

“……還好。”

下巴驟然一緊,被他的手指捏住。力道柔和卻堅定,迫使我擡頭看着他。

他盯着我:“經歷過上次的獸變,我的基因已經很穩定。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将來孩子的母親,我只會保護你、滿足你,不會背叛你、傷害你。”

他說這話時,容顏清清秀秀,嗓音柔潤悅耳。我知道他是認真的,也是強勢堅定的。不知道為什麽,我心頭湧起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我沒有害怕你。”我說,“我只是太震驚了。”

“是嗎?”他忽然起身,朝我俯下臉。我措不及防,被他吻個正着。我呆呆僵着不動,他舔着我的嘴唇,輕聲說:“回應我。”

他說這話時,已經摟着我的腰提了起來。我有些麻木的伸出舌頭,他一口含住。

舌尖被他咬得癢癢的,我卻嘗到一種澀澀的味道,一直澀到心裏。片刻後,他将頭埋在我肩窩裏。

“結婚之後,能夠每天與你交~合。”他輕輕柔聲說,“我的基因會更穩定。”

我身子一僵,他卻松開我,盯着我說:“跟我回房間。”

我任憑他牽着往回走。

他剛才的神色有點意猶未盡。我猜想等待我的,将是一場激烈的擁吻,亦或是脫光衣服的親密撫摸。那令我心裏很堵,但只能漠然接受。

走進房間時,他沒有開燈,暗沉沉一片,一如我的心情。他在沙發前松開我的手,自己走向辦公桌前。我緩緩坐下,心頭茫然而冰冷。

一片淡藍色的光亮,驟然在他身後的空氣中浮現,我驚訝擡頭,看到那些光影逐漸形成清晰的畫面。那是間寬敞明亮、布置溫馨的房間。牆上挂着清雅的油畫,地面是暖色的木板,桌上擺滿鮮花和水果。

穆弦沉默走到我身旁坐下,拉過我的手,将一個小小的金屬薄片放在我掌心。我看不出這有什麽用,也不明白他想幹什麽,他的側臉沉靜肅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很快,畫面中出現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我驚訝的發現,她的圖像是三維立體的,我甚至能看到她一根根細細的眉毛。如果不是她周身都有一種銀色光亮籠罩,我幾乎都會以為房間裏多了個女人。

“諾爾殿下、王妃。”她恭敬的說,“已經準備好了。”

穆弦淡淡點頭。

畫面鏡頭一偏,離開那女人。我看到一個老人神色安詳的坐在窗前輪椅上,嘴角還帶着溫和的微笑。

我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全身血液仿佛都随之一滞。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可那就是外婆,宛若真人般坐在離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

☆、19.愛屋及烏

“阿姨,你看看,誰來看你了。”那個中年女人走到外婆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外婆!”我一下子掙脫穆弦的手,快步沖過去,到了離她半米遠的地方,猛然剎住腳步。我不知道自己在她眼裏,是不是也是一團真實的幻影,我不知道當我碰到她的手,是不是根本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外婆緩緩将目光從窗外移回來,看到我,明顯一愣,滿是褶皺的慈愛臉龐浮現無比驚喜的神色。她顫抖的朝我伸手,淚水彌漫了她的眼眶:“遙遙!我的遙遙!”

我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發抖,哽咽答道:“外婆。對不起,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沒時間去看你。你還好嗎?”我拼命扯出笑容,語調越到後頭卻越走音。

“傻孩子,外婆收到你的信了。當然應該工作為重。”她擦着眼淚笑了,“你這孩子,幹嘛花錢把外婆送進這種療養院?還請專人護理?浪費錢!”

我一愣,立刻明白都是穆弦安排的。雖然我跟他提過外婆,但完全沒想到他會做這種事,一時怔然。

“傻站着什麽,快過來啊。”外婆急忙雙手滾動輪椅,朝我的方向上前一段。我痛苦的望着她,緩緩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說,“外婆我……”

“過去。”清清冷冷的嗓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後背一僵,回頭看着他。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插在褲兜,光影下的臉明暗難辨。

“別怕,過去。”他低聲重複。

聽到他的鼓勵,我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緩步上前。我已經到了外婆跟前,心跳驟然加速。我擡起手,輕觸她放在膝蓋上的手背。

冰涼、柔軟,略帶粗糙的質感傳來,我全身的熱血仿佛都随之點燃——我能感覺到她,我居然能感覺到她!怎麽會這樣!

可我已經無暇深思了。我一下子撲到她懷裏,緊緊抱住了她。

“遙遙……”頭頂響起外婆無奈而心疼的聲音,“瘦了好多啊。”我靠在她溫熱的胸口,眼淚還在掉,嘴裏笑着說:“我在減肥啊。”

過了一會兒,外婆松開我,我也止住了淚,我們倆看着彼此,什麽也不說,就是笑。外婆問起我的工作情況,我腦子轉得飛快,告訴她我又升職了,領導有點讨厭,但是還算欣賞我。我編的有板有眼,她聽得頻頻點頭。我問她在這裏過得好不好,她贊口不絕,又怪我花錢多,人家都以為她是有錢太太。我含糊說最近發了很多獎金,讓她別擔心錢。

這時旁邊的中年女人給外婆送來午餐,我拿起一勺勺喂給她吃了。她吃得很高興,中年女人說她吃得比平時多了半碗。

“不過你工作那麽忙,不用經常來看我。”外婆說。我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看到她,只能點頭。

這時外婆低頭笑望着我,小聲問:“遙遙,交男朋友沒有?”

我被她問得一滞,低聲道:“工作太忙了。”

外婆噗嗤笑了,看着我身後:“那陪你來的小夥子是誰啊?剛剛外婆沒看到,你也不介紹一下。真不禮貌。”

我渾身一僵,轉頭看一眼穆弦。他還是老樣子,面容隐在陰影裏。

“他是我的朋友。”我說。

“我是她的未婚夫。”低柔溫和的嗓音,靜靜的在背後響起。

我以為他根本不會跟外婆交談,誰知他突然告訴外婆這麽震撼的事?果然,外婆非常驚訝:“未婚夫?你們……訂婚了?”

我只好答道:“嗯。”

外婆眯着眼打量他:“小夥子,過來讓外婆看看。”

我頓覺不妙,連忙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到他的腳步聲。肩膀一沉,已經被他摟住。

“穆弦,我的名字。”清冷平靜的嗓音。

外婆笑眯眯看着我們,沉凝片刻,只連聲說:“好、好、好。”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說好,她卻忽然又流淚了。

“怎麽了?”我連忙蹲下來抓住她的手,她笑着擦掉眼淚:“你有了未婚夫,外婆很高興。你選的男孩,一定是非常棒的,外婆很放心。”

我沒辦法回答,她卻牽起我的一只手,随即向穆弦伸手,柔聲說:“你倆要相親相愛。小穆,以後要好好照顧遙遙。”我猜想她是想抓住穆弦的手,跟我的放在一起,想要伸手攔住,穆弦卻已經一側身,避開了她。

“抱歉。”穆弦的聲音平靜無波,眉頭微蹙,“我不習慣被別的女人觸碰,即使是她的長輩。”

外婆一愣,有點沒太明白。我連忙打岔:“外婆,他跟你開玩笑呢,他會照顧我的。”

外婆還沒說話,穆弦忽然又接口:“我會照顧她,視同自己的生命。”

我心頭一震,剛想告訴外婆他還是開玩笑,卻見外婆又愣住了,神色凝重的望着穆弦。

“好,很好。”外婆的目光變得溫柔而明亮,“遙遙從小就沒有父母,性格也比別的女孩子倔強。但她是個很溫柔體貼的孩子,小夥子,你們要好好過日子,我就安心了。”

***

過了一會兒,外婆感到很疲憊,就躺回床上睡着了。我趴在床頭,看着她安詳含笑的睡顏一點點消失,最後在我面前幻化成迷離的光影。我伸手想要觸碰,卻摸到了虛空。然後所有光亮驟然消失,我面前只剩下陰暗安靜的房間。

我鼻子一酸,方才在外婆面前未能盡情宣洩的淚水,仿佛決堤的無聲的潮,洶湧而下。我跪在地上,雙手捧着自己的臉,鹹濕的淚水順着指縫滴落在地上。

我腦子裏暈沉沉的,心裏又歡喜又難過,什麽也顧不了,只想大哭一場。誰知腰間忽然一緊,已經被人從地上抱起來。

再次落入他的懷抱,我只覺得疲憊無力,不想抗拒,也不想應對。他低頭看着我,一雙黑眸在陰暗裏有幽幽的光芒。那光芒驟然接近,呼吸已經噴在我面頰上。

他把我放在床上,人跪在我腿中間,雙手緊扣住我的,令我動彈不得。然後他低頭,沒有吻我的唇,而是用溫熱有力的舌頭,一下下舔去我臉上的淚水。很快,我感覺不到淚珠挂在臉上那微微的癢,只能感覺臉上一片濕熱的口水。随即他把舌頭移到我的眼睛上,舔了起來。

我的眼睛本來就哭得有點腫,被他這麽一舔,更覺又黏又熱,睜不開眼。原本滿滿的淚意也被他舔得煙消雲散。

“別舔了……”我啞着嗓子說。

他“嗯”了一聲,離開眼睛,卻用力封住了我的唇。我跟他臉貼着臉,呼吸跟身體一樣,緊密的糾纏着。這感覺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用力吸着我的舌,大哭之後被他這樣擁吻,我腦子裏一塌糊塗仿佛缺氧得厲害。我把心一橫,抵住他的舌頭,張開嘴重重咬下去,仿佛這樣才能宣洩心裏郁悶難抒的情緒。

誰知他早有防備,舌頭猛的一縮,我咬了個空,牙關甚至撞得酸痛。他卻在黑暗裏低笑一聲,說:“再攻擊我,我就沒有義務遵守承諾。”

我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不敢再咬了。他很快又親上來,身體不動,舌頭歇斯底裏的與我糾纏。我被他吻得頭暈腦脹,只覺得心裏的情緒越來越壓抑,就像要在胸中爆炸。我聽到自己悶哼一聲,張嘴含住他的舌頭,重重吸着舔着,就像一只跟他一樣的野獸。

過了很久,我們才結束這個吻,彼此氣喘籲籲。他把我抱在懷裏,手輕輕在我臉上撫摸。而我盯着眼前沉沉陰黑,心頭一片茫然。

“我什麽時候可以再見到外婆?”我問他。剛剛主動吻他,隐隐也懷着這個心思。

他低柔的嗓音就在我耳邊:“那是你的事。”

我完全愣住了,這個意思是……

“随時都可以?”

“設備就留在房間裏。”他淡淡道,“讓莫林教你怎麽用。記得拿着剛才的傳感芯片,那樣你跟她才能感覺到彼此。”

強烈的驚喜湧上心頭,我顫聲說:“謝謝。”

他沒回答,只輕輕舔着我的耳朵,我全身發麻,但忍着沒動。過了一會兒,他似乎覺得滿足了,才低聲說:“我們的的婚禮定在三個月後,要不要請外婆來觀禮?”

我心頭一震——還有三個月?我對于這個消息已經不會感到害怕了,它甚至比我預計的要晚一些。

“不用。她身體不好。”我說。

“今年我太忙。”他忽然說,“明年你生了第一個孩子,我安排時間,去一趟地球。”

我呆呆看着他。雖然知道肯定會為他生孩子,但我從沒想過會這麽快,而他的意思是,只要生了孩子,他就可以陪我回地球?

“好。”我答道。

他沉默了一會兒,也沒親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出聲。過了一陣,他忽然低聲在我耳邊道:“你的孕期是10個月,我們随時可以開始。”

我一愣,陡然明白他的意圖。

他骨子裏毫無疑問是個大男子主義,一個倨傲的軍人。他曾經說過結婚前不碰我,就一定不會碰。但剛剛的親吻很可能讓他忍得難受,所以旁敲側擊想用生孩子說動我。

我的心情雖然還有些沉重,但知道能夠随時見外婆後,着實輕松了不少。我覺得他有那麽一點好笑,但不想讓他看出來,只淡淡答道:“暫時不想生。”

☆、20.玩火***

又厮磨一陣後,穆弦起身下床,一個人走到黑黢黢的鏡子前整理衣着。我窩在床上不動,只盼他趕緊走。

臨出門的時候他轉頭看着我:“今天很愉快。”

他的語氣是溫和的、意有所指的,又帶着那麽一點點喜悅的。我的臉頓時有些發熱。

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因為過程中我也主動的、兇狠的吻了他。

到現在我都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那樣。或許是見到外婆情緒失控,難免對他有點依賴;又或許是心裏情緒壓抑太久,需要找到宣洩。當時我只覺得很瘋狂很解氣,現在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剁了。

他帶上門走遠了,我立刻打開了燈,坐到桌前。鏡中的女人長發淩亂、眼神迷離。裙子被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雪白的肩膀。眼睛和嘴唇都有些腫,一點也不像我自己。最狼狽的是,脖子和臉上的皮膚感覺黏糊糊的,不知道被他舔了多少遍。

到浴室洗了澡,換了身衣服,我叫來莫普,教我使用全息通訊設備。我再次見到了外婆,只不過開啓單向通訊模式,她看不到我。地球的窗外夜色墨藍,她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原來那邊已經是晚上了

我竟然和穆弦在卧室裏呆了這麽久,居然一點沒感覺到。

我趴在沙發扶手上,默默的看着她。

她看了會兒電視,就忍不住對護士說起我。那護士非常有耐心,坐在她身邊傾聽,時不時的發問。看來穆弦的人,的确把外婆照顧得很好。

誰知過了一會兒,外婆對護士說:“我看今天那小夥子不錯。雖然人楞了點,腦袋看起來不如遙遙靈光,不過感覺正直又可靠,而且還穿着軍裝,軍人好啊。”

護士答得斬釘截鐵:“當然好。另外您誤會了,殿……他的智商據說很高。”

外婆想了想又說:“是嗎?那就好,可能是書多了人有點悶?對了,我白天沒看清,小穆是幾杠幾星啊?這麽年輕,軍銜還不高吧?”

護士忍着笑說:“阿姨,他的軍銜一定讓您滿意。”

我在這邊也笑了。

我知道自己一直沒找男朋友,讓外婆挂心。現在她明顯很放心、很高興。我繼續聽她跟護士聊天,心裏暖洋洋的。連帶“穆弦”這個名字從她嘴裏說出來,都不那麽讨厭了。

後來外婆睡下了,我心滿意足的中斷通訊,到餐廳吃了午飯,穆弦一直沒出現,我就回房睡下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驚訝的發覺窗外的星系和戰艦都是靜止的。走到窗前一看,吃了一驚。

我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星系。

一輪銀白色的光暈中,綴滿五顏六色的星體。仿佛陽光的照耀下的半透明水波,在宇宙中蕩漾出璀璨光澤,定格在最美的一瞬間,成為銀河中的一抹永恒。

我連呼吸都停滞了。

正在這時,桌上的通訊器響了。

“小姐,這是銀河系U3區最漂亮的一片太空,你喜歡嗎?”莫林的聲音。

“不錯。”我笑道。

他咯咯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指揮官可是專程為了你,命令全體艦隊逗留半小時呢,還讓我記得叫醒你。欣賞夠了就來餐廳吧,我給你準備了飯菜。”

專程為我停留?他會這麽細心體貼?我不信,估計又是莫林在撮合。

再次見到莫林,我發現他盯着我笑得非常賊。連一旁的莫普,都顯得心情很好,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嘴裏居然在哼歌。

“發生什麽事了?”我疑惑的問。

莫林早等着我問呢,舉起兩只手,十根纖白的金屬手指搖啊搖:“十天啊小姐,十天!”

“什麽十天?”

“你知道婚期定在三個月後的15號吧?”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指揮官幾個小時前打電話給我,婚後十天,不要給他安排任何工作和活動;婚後三個月的晚上,不要安排任何工作。”

我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整整十天?!”

“整整十天。”莫林美滋滋的。

我當然明白那十天他想幹什麽,只覺得欲哭無淚。又默默按斯坦歷換算了一下,三個月後十五號,我的例假剛過去七天!也就是說一天都躲不掉。

“十五號是怎麽确定的?”我有點不甘心。

“你不知道嗎?”莫林詫異的看着我,“我們斯坦可沒有迷信兇吉那一套。婚禮定在你受孕幾率最大的那段時間啊。”

……原來如此。

我沉默片刻,發現自己也沒有太憤怒,大概已經麻木了。

我吃完後,莫林開始收拾碗筷,莫普則拿出一疊黑色芯片翻看。我本來沒太在意,因為都是些艦隊圖像、彈藥庫存什麽的。

直到他打開一張芯片,畫面中浮現的一個機艙。艙外星空閃爍,艙內坐着兩個駕駛員。我大吃一驚——因為那正是我和肯亞。

“這是什麽?”

莫普看我一眼:“這是你跟肯亞殿下乘坐戰機的機載錄像。指揮官吩咐要将那天所有東西給他看。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穆弦占有欲那麽強,當時就向莫普吩咐過,要把所有資料看一遍。

穆弦知道肯亞吻過我,卻不知道那次超光速跳躍并非肯亞執行,而是我執行的,目的地是地球。他甚至還誤以為,我反抗肯亞是因為對他忠貞。而他會産生這樣的誤會,大概是因為兵變之前,我向他說過會盡夫妻義務,會身心忠貞。

“借我看看行不行?”我朝他伸手,“我也想回顧一下那天的事。”

他遲疑片刻,把芯片交給我。我松了口氣,但還是不放心,假裝很随口的問:“穆弦看過嗎?”

“噢,這是副本交給我歸檔。原件三個小時前送去了指揮官的辦公室。不過文件比較多,他可能還沒看。”莫普說,“有什麽問題嗎?”

我心頭一沉。

這時莫林忽然舉起手腕:“指揮官,有什麽指示?好的,我明白了。”

他結束通話,高高興興捧個餐盤走過來:“小姐,指揮官一直在指揮中心工作。說請你親自去給他送晚餐。”

“是你的主意,還是他的命令?”我半信半疑。

“哎約看你說的!有什麽分別!我跟他主仆同心!”莫林捂着嘴嘿嘿笑,“記得告訴指揮官,你很喜歡這一片星雲。”

我猶豫片刻,接過了餐盤。

該來的也躲不過,沒什麽好怕的。而且萬一他沒看過芯片,或許還有機會拿回來。我不想讨穆弦歡心,但是激怒他,吃虧的還是我自己。

我沿着狹長陰暗的通道往前走。這艘飛船果然貫徹了穆弦的命令——沒有其他雄性或者雌性出現,整艘飛船安靜得如同空中古堡,只有我的腳步聲輕輕回響。

透過六邊形的窗,我能看到飛船圓弧形的粉紅色輪廓,還能看到輕紗般的銀白色星系,在不遠處翩翩起伏,宛如純潔而離奇的夢境。

我的心情也變得異常平靜,來到指揮中心門前,輕敲房門。

“進來。”低柔平穩的聲音。

我推開艙門走進去,便看到穆弦背對着我矗立。窗外是一片迷離的白,他仿佛已經看入了迷。

“莫林說,你讓我送晚餐過來。”我把餐盤放在桌上。

他轉身看着我,清秀的容顏在窗外的光暈襯托下,更顯得淨白柔和。烏黑的眉眼更是微微彎起,嘴角噙着似有似無的笑。

“謝謝。”他把插在褲兜裏的雙手拿出來,輕巧的摘掉手套,似乎很随意的扔在一旁桌子上,“過來。”

我看着他斯文而安靜的容顏,有點吃不準他是否已經看過碟片。應該沒看過吧?否則現在他應該是把我壓在桌上憤怒的吻着。

我放下心來,緩步朝他走去,目光迅速掃過桌面。右上角果然堆着不少芯片。可我怎麽弄到手呢?

我走到他跟前,他側頭看向窗外,聲音相當溫和:“喜歡嗎?”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星系,有點意外。看來真的是他下令在這裏停留,只為讓我觀賞宇宙美景。

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雖然皇帝跟我說起當年事時,我很憤慨——為什麽倒黴的人偏偏是我呢?但過了這幾天,我也隐隐明白,穆弦當時其實沒有選擇;甚至如果換成我是他,于公于私,恐怕都會做相同選擇。

現在他這個樣子,讓我感覺有些酸澀,又有點不忍。因為我心裏很清楚,他會是個合格甚至優秀的丈夫。

過去已經無力改變,也許我應該稍微對他好一點,讓彼此都好過些。

我靜默片刻,點頭:“喜歡。”頓了頓又加了句:“謝謝你,穆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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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