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精明初露

玉瓶和新兒被瞧得不好意思,老實的候在一邊低頭不做聲。倆人歲數不大,玉瓶十一,新兒十二,正是愛頑的年紀,哪裏肯站久了。沒多會子,你推我我推你的,又鬧了起來。半梅欲哄他們出去,被初晨攔下。

“你們常和二太太房裏的紅鯉玩?”

玉瓶和新兒聽姑娘突然冒出這句話來,皆是一愣。二人欲解釋,見半梅沖她門使眼色,便不做聲了。

初晨見她倆如此緊張,失聲笑了起來。她嘴角俏皮的揚起,精致的臉蛋綻放出美麗的白蘭花,引得人禁不住癡迷了。靜了許久,待回神時,那笑竟像個藤蔓纏在心頭,無法抹去。

“姑娘,你剛才真好看!”新兒下意識的擦擦嘴角,擔心口水流出來。

初晨臉頰微微泛紅,假意說道二人兩句。随即拉着她二人附耳,吩咐一番。玉瓶和新兒認真地聽着,神色由疑惑轉喜悅,待初晨說完,倆人皆神秘一笑,拍着胸脯打保證,便去辦事了。

“也不知她們能否順利。”

半梅瞅着玉瓶、新兒離開的方向,面露憂慮。這時,姑娘突然拉住她的手,目光十分堅定地看着她。半梅這才安下心來,道自己多慮了。

再說方姨娘打上次從七姑娘那兒回來後,不知怎的這兩日腦海裏總晃蕩着七姑娘的身影。方姨娘素來敏銳,細細琢磨起來,發覺其中的不對勁兒。往日七姑娘唯唯諾諾的,面神呆滞,任誰與她說話,皆是眼睛躲躲閃閃的,甚至連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的望春都怕。這次病了,那雙眼反倒精靈起來,人也大氣溫婉了許多。

方姨娘差丫鬟三喜叫自己女兒回來,可這麽大半天了,也不見五姑娘周初露的身影,方姨娘等得着實焦急。

時至黃昏,方姨娘才看見自己的女兒初露姍姍來遲的身影。

方姨娘嬉笑顏開,樂呵呵的迎了上去,用帕子下意識的擦淨右手,才牽着五姑娘進門。屋裏的桌上擺放着一盤桂花糕、一盤綠豆糕和一大盤子的冰鎮西瓜,方姨娘讓五姑娘吃。

五姑娘不情願的坐了下來,瞟眼桌上的東西,露出鄙夷之色。這種點心在老太太那裏見都見不着,大房、二房那兒也不擺這樣的東西,也就三房這麽寒酸。

五姑娘推開盤子,眼睛盯着窗外,表情有些不耐煩。

“姨娘叫我來何事?”

方姨娘瞧出女兒的不情願,讪讪的低頭,像犯錯的孩子。低聲回答她的話,道出自己對七姑娘的觀察,囑咐初露謹慎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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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姑娘冷哼一聲,覺得方姨娘太敏感了。她在老太太那兒的地位再不穩當,卻也好過七妹妹。那丫頭老實巴交的,就算是變了能變哪兒去?初晨再蹦跶,也蹦不出三房那塊巴掌大的地兒。她才不會笨得往她身上花費精力。

“姨娘多慮了,一個軟蛋能聰明道哪去?沒什麽事兒我先回了。”

此刻初露心裏頭惦記老太太那邊,顧不得這邊了。她打半年前搬到老太太那兒陪四姑娘,便沒打算再回來。這幾個月她費盡心力的伺候老太太,沒什麽成效。難得今兒老太太誇她,她自然要趁勝追擊。等她到了尋夫家的時候,老太太自會給她做主。

方姨娘還要說什麽,被五姑娘一記警告的目光壓了回去。

五姑娘理了理衣衫,出了門。神色全不似剛才,粉面含笑,步态婀娜輕盈,全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話說初露從方姨娘那往老太太那兒回,恰巧路過七姑娘初晨的院子。她娘昂首挺胸的走過了十多米,突然止住了步伐,随手從手腕上撸下一直玉镯子來。這镯子通體晶透,十分精美。初露的手愛惜的摩挲着镯子幾回,牙齒咬着下唇好一會兒,才把镯子遞給她的貼身大丫鬟香草。

“拿個幹淨的帕子抱起來。”

這镯子是今兒老太太賞的,五姑娘極為喜歡,怎麽忽然不戴了?香草心中雖有疑惑,卻不敢問出口。老實的将镯子包起,擡頭卻見姑娘轉身往回走,香草疑惑:“姑娘這是去哪兒?”

不等五姑娘回答,人已經站在七姑娘院子前。看門的丫頭沖五姑娘行了禮,匆匆跑進去通報。

初露帶着丫頭們不慌不忙的往院子裏走,步伐邁地比往常細碎了許多。丫鬟們皆識趣兒的放緩步伐,緊跟在五姑娘的後頭。約莫過了有半柱香的時候,仍不見初晨的身影,周初露狠狠地皺了皺眉頭,又轉瞬間消散了。臉上挂起了她往日常有的親切笑容,大邁步進了七姑娘的閨房。一進門,就瞧見初晨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往嘴裏倒。

初晨放下空碗,看見五姑娘初露立在門口,眸中閃出微微的訝異。初晨起身拉初露坐下,吩咐丫鬟上茶。初晨見初露雖笑着和善,但難掩眉宇間的不悅。

初晨思量一會兒,突然抛出一記責備的目光給看門的丫鬟,道:“五姐姐來了我竟不知道,你是怎麽看門的?”

丫鬟吓得一哆嗦,眼淚旺旺的解釋道:“奴婢本是要禀告姑娘的,見姑娘正吃着藥,便想着等吃完藥再說也不遲,不曾想五姑娘進門了。”

“你這丫頭,怠慢了五姐姐還敢頂嘴。”初晨話說一半,手掩住胸口咳嗽起來,似是有些生氣,話斷斷續續的:“我這藥天天吃,有什麽打緊的。五姐姐臨門,你這混賬丫頭——”

初露忙阻止初晨,面容帶着更加和和氣氣的笑來。“妹妹快別說了,我看不怪她,是你過于苛責了。”

“不是……五姐姐……咳咳,我……”初晨咳紅了臉,聲音弱弱的,神色極為內疚。

初露見七妹妹依舊是軟弱無能的,心放下了大半,說話也順溜了。有模有樣的吐出一堆關心的話來,另将镯子贈與了初晨。初晨見镯子貴重,惶恐的擺手不敢要,和初露你推我讓了幾回,方心驚膽戰的命半梅将镯子收起來。初露又客套了兩句,便起身告辭。

送走了五姑娘,初晨麻利的起身,回首見桌上空碗裏仍殘留着一口‘黑藥湯’。她俏皮的抿嘴一笑,對玉瓶道:“再給我盛碗紅豆湯,味兒不錯。”

紅豆湯盛在碗裏,如果不去嘗,看起來還真和黑藥湯無二。

玉瓶應聲點頭,和新兒、半梅對視了一下,頓時笑出了聲。

初露從七姑娘院子裏出來,臉便拉了下來。心裏罵方姨娘無風起浪,小七還那麽憨傻柔順,哪裏有什麽變化?愣是白白浪費了她那麽精貴的镯子。初露越想越氣,又無處撒火。一口氣悶在胸口裏,憋得她無法喘息。

初露突然頓住腳,想歇一歇喘口氣;身子卻被硬生生撞了一下,幸好香草扶得及時。

月季見狀,噗通一聲跪下,因為害怕身體不停地哆嗦,也不張嘴求饒,只一味的哭。

初露見月季那副窩囊樣,便想起了同樣窩囊的七妹妹初晨,想起初晨便又想起那個镯子來。初露胸口的悶氣越聚越多,一腳踢在月季的肚子上,罵道:“讓你不長記性!眼睛長在前頭是看路的,你總看地做甚麽,地上有金子麽。”

月季被踢倒在地,腹痛的厲害,嗚嗚的哭着求饒。

初露警覺的觀察左右,幸好她們此刻在花園的假山附近,這裏常年僻靜沒什麽人。

聽月季哭聲越來越大,初露狠瞪着眼,上去便捂住月季的嘴巴,低聲警告道:“弄出聲來,讓別人發現了,有你好看。”

月季恐懼的點點頭,硬憋住了哭聲,身子卻還是一抽一抽的。初露見她被吓得老實了,才松開手。

香草扶起月季,同情的看了月季一眼。回身掏出絹帕給五姑娘擦手,五姑娘是極愛幹淨的人,無法忍受低等人觸碰她。

“你先回去,別跟我面前礙眼。”初露瞟着月季,沒好氣的趕她走。月季驚恐的福身行禮,快步逃開了。

看着月季離開的身影,香草嘆口氣道:“可憐見的。”

“她可憐?”初露露出嫌惡的神情,狠狠道:“敢做三太太的眼線,活該有此下場!”今兒若不是回三房,她才不會帶着這個賤蹄子出來。讓她在廚房打雜,夠對得起她了。

香草欲說情,見五姑娘兇巴巴的神情,識趣兒的閉嚴了嘴。

過了一會兒子,初露緩了兩口氣,面色恢複了往常的柔和。嘴巴一彎,輕輕一笑,帶着柔情蜜意。

“反正也錯過用飯的時辰了,我們不如先去大哥哥的‘塘邊小屋’瞧瞧。大哥哥上次答應給帶的好玩東西,還沒給我呢。”

初露撒嬌式的拉着香草的手,直奔荷塘的方向而去。

初露剛走,從假山後頭便走出一名少年來。他右手執本詩書,身穿白底蘭花刺繡的錦袍,氣質溫潤典雅;面無表情的凝望初露離去的方向,看着她們身影消失,少年的嘴角揚起一抹冷漠的笑來。

“四爺,老太太請您過去。”假山後又走出一人來,面色焦急。

周逸微微側目,緩緩道:“忘憂,”

“爺?”忘憂眼巴巴的瞅着自家主子,幹着急的抹汗。

周逸定睛看他,眼裏透出一絲冷意,警告道:“管好你的嘴巴。”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快樂!端午節快樂!端午節快樂!

因為手笨,白天包了一天的粽子。沒來得及碼子,更新晚了點,(*^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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