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繭

仿佛一場有目的地劫掠，勝利者們已經帶走了他們的戰利品，留下不知所措的兩個人。

“喂，你這家夥想什麽呢？這些侏儒怪很明顯就是沖着白月輝來的，他自從進來這裏就反常的很，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麽？你要知道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蘇藜抱着胳膊，看着面色沉重的遲暮歌，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我已經厭倦了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一樣沒頭沒腦的冒險，這好像就是一個設計好的圈套，而我們就是那些愚蠢的獵物。”

“我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太複雜了，牽扯到了很多的人和事，而且是已經模糊了幾百年的東西，這一直是族裏禁言的事……”

遲暮歌扶着額，努力清理着自己的思緒。

“白月輝是個很特殊的存在，據說是從前族裏面的一個未婚嫁的女子，分娩那天晚上雷聲震天，雲積成山，河水逆行，鳥獸散盡。白月輝一直是由族裏無後的老人扶養長大。那個時候白月輝與常人并沒有什麽不同，資質勉強算的上是中上等，每天暈暈乎乎的，膽子也小，可族裏的老人卻斷言他是個禍害。”

“既然是禍害，又怎麽留他到現在？”

“因為族的老巫祝說，這是我們家族背負的原罪。還有就是一些真真假假的傳言，但是族裏的老人們卻對此諱莫如深……”

“等等，你之前說白月輝出生時河水逆行？”

“嗯，不過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河水逆行是上古兇獸降臨之兆，三百年前溟澤現重明鳥，繞澤三日，便是河水逆行，大旱三十年，原先的溫潤水國現在仍然是不毛之地。”

蘇藜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上古兇獸大都兇殘至極，并且力量強大，白月輝面兮兮的樣子怎麽也跟上古兇獸聯系不起來，況且，白月輝身上的那股奇怪的力量完全是依附于寄生在他體內的那個東西，而他本身，只是個連自己都無法完全掌控的傀儡罷了。除此之外，他實在是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了。

蘇藜放棄了那些模模糊糊的推想，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這是一個巨大的斷層，平坦而又空曠，偶爾有幾只翹起來的藤蔓伸展着枝葉。正前方隐隐約約有一條粗壯的樹藤支撐着這個斷層。

兩人只好向着那根模糊的樹藤前進。蘇藜厭惡透了現在的感覺：像一只被耍的團團轉的小狗，每一步仿佛都是被設計好的陷阱，而自己卻只能按部就班的去完成被設定好的目标。

等他們到達目的地，才看清這樹藤的真正面目。那是一根傾斜着的脊柱，一根根骨刺從上面伸張出來，在幽暗的空間裏散發着森白的寒光。脊柱的上部是一條條巨大的肋骨，漸漸隐沒在頭頂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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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現在正處在這個巨大的骨架的腹腔裏。

頭頂上突然傳來骨肉被撕裂的聲音，一塊黑乎乎的東西掉了下來，險些糊到蘇藜的臉上。

“卧槽！這惡心的東西是什麽？”

遲暮歌挑起了看了看，接着皺着眉扔了出去。

“好像是那些侏儒的屍體，只有一半，另一半好像已經腐爛了。”

剩下的一塊屍體也在迅速的腐爛着，腐肉的腥臭味很快彌散。

此時，讓兩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許許多多的屍塊像下雨一樣落下來，并且全部都迅速的腐爛着，很快就只剩下一堆爛泥。

兩人順着脊柱上的骨刺向上爬去，蘇藜一團火燒了上去，幽暗的上方頓時明亮了起來，幾根肋骨上纏繞着密密麻麻的鎖鏈，白月輝以一種祭獻的姿勢被釘在最中間的脊椎上，看不清面容，但兩人似乎都感覺到了，他是醒着的，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那晦暗不明的目光，盯的人後背發涼。

而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侏儒們，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生命，迅速消亡着。而他的身體也在掙紮着變化，背上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繭而出，他的整個身體正在迅速枯萎，仿佛一個破舊的殼，正在被慢慢褪下。

等到兩人趕到他面前的時候，那一系列的蛻變好像已經停止了，外面的殼已經硬化變形，形成一個梭形的繭，幾根纖細的藤蔓勉強地将那層殼固定在巨大的骨架上。

仿佛一個未成熟果子，孤零零的挂着。

透過那層殼，模模糊糊可以看出一個人形，而那個人形身體的背部，正和身後的骨架連接在一起。

是白月輝。

過了一個多時辰，白月輝的身體才慢慢地和那個骨架分離開。他開始痛苦的掙紮着，似乎想要從殼裏沖出來。

遲暮歌攥了攥手裏的靈刃，卻被蘇藜擡手制止了。無法自行破繭而出的蝴蝶，即使被剖出來，都會在幾分鐘裏死亡。

痛苦的掙紮持續了很久，那層堅硬的殼才破開一個缺口。

“遲暮歌！遲暮歌，遲……蘇藜！救我！裏面有水！救命！咳咳……”

兩人聽見白月輝的呼救皆是一驚。兩人已經在腦海中設想過破殼後的無數終可能，而最有可能的就是白月輝被別的東西所取代，變成可怕的兇獸，而唯獨沒有想到，他會這麽清醒，甚至會向他們呼救。

遲暮歌從繭的底部鑿了一個洞，那層殼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硬，很容易就被破開了，粘稠的液體從洞裏流了出來，白月輝才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現在真的是非常生氣。從他清醒過來，就呆在這個密閉的殼裏，裏面充滿了黏糊糊的液體，自己泡在這裏幾乎無法呼吸，缺氧讓他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他透過殼可以清楚的看見遲暮歌和蘇藜的身影，所以他極力呼救，可是外面的人卻無動于衷，甚至好奇而又緊張的在外面觀察他不斷掙紮的樣子。

他甚至還看到蘇藜那個蠢貨攔下要過來的遲暮歌！

他要不是他身上帶着墨影，他現在就要淹死在這裏面了！他現在真的想對着面前兩個笨蛋破口大罵一頓，但是卻因為突然吸入過多空氣而頭腦發昏，說不出話來。

兩人把白月輝從殼裏剝了出來，看清白月輝的身體以後，又相視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