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森羅萬象

早上時晚楓灰溜溜的回到客棧，看到在客棧大廳皺着眉閉目養神的遲暮雲，準備偷偷溜過去被抓包。

“去哪兒？”

“……”

“過來。”

“幹嘛呀，我不就早上起來上了個廁所嘛。”

遲暮雲睜開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開口說道：

“那你這是掉廁所裏了摔一身泥？”

“要你管！”

時晚楓說完氣呼呼的上樓了。

遲暮雲被他莫名其妙吼了一嗓子，也生起氣來，索性牽了白雲去追馬車隊伍了，扔了時晚楓一個人捂在被子裏生悶氣。

等到時晚楓平複好心情從被子裏爬出來的時候，遲暮雲已經跟着馬車到了扶桑城遠郊密林裏。

他繞着客棧轉了三圈也沒看見遲暮雲的影子，最後在客棧裏大發雷霆，才知道原來人家一生氣撂挑子走人了，更氣的他跺腳大怒：

“這個小氣鬼，小氣鬼！”

時晚楓駕馬一路狂奔，終于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他們，下馬就來到遲暮雲面前大聲質問為什麽丢下他一個人，可惜人家轉過身并不搭理他。

衆人面面相觑，更顯得他像一個傻瓜。

“表哥，你不要生氣了，雲公子也是擔心我的安危罷了，畢竟這密林險境，我一個弱女子如何過得去，倒是我連累你們了，表哥你若有氣，就撒在我身上吧，請不要難為雲公子了！”

“呵，你算哪根蔥，你跟他很熟嗎？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真的不敢收拾你！”

“請表哥責罰。”

“幽若小姐，使不得啊，雲公子你快勸勸少爺啊！”

“你們……”

“夠了！”

遲暮雲擰着眉頭喝止時晚楓，站起身說道：

“時晚楓，你跟我來。”

時晚楓不情不願地跟着遲暮雲走開。

“你幹嘛管那麽寬！”

“你以為我很想搭理你嗎？這裏不太對勁，今天晚上你不要睡了，守夜去。”

“什麽不對勁？出什麽事了嗎？”

時晚楓一把拉過他的胳膊抓住他的肩膀翻來覆去的查看也沒有受傷。

遲暮雲皺着眉一巴掌拍掉了時晚楓的爪子：

“別碰我，一身汗髒死了。”

“哎我這不是擔心你嘛，我那裏髒了過來之前剛洗了澡。再說了我騎了一中午馬才趕上你，都沒來得及喝口水，不就出點汗你就嫌棄我！”

“哼，不要找借口。”

“我又不是姑娘跟你似的一天到晚身上香香的。”

“你什麽意思？”

遲暮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時晚楓連忙改口：

：“不是，我是說，你身上好聞，不是說你是姑娘，你比姑娘香多了……”

“你！”

“不不不，你聽我解釋，就是那個，哎呀你明白我意思不？”

“時晚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舌頭擰下來。”

“哎呀我知道錯了還不行麽？你別生氣了，不然你打我兩下？我絕對不還手。”

“不需要，你還是留着體力今天晚上守夜吧，到時候有你忙的。”

“怎麽了，是那個小雜種……那個女人要搞事嗎？”

“不清楚，但是我感覺這個地方不簡單，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我們。”

“有埋伏？”

“不，沒那麽簡單。你知道巫蠱之術嗎？”

“就是那些可以蠱惑人心的邪術？聽說過一些。”

“不，那些大多數是世人誤傳，巫蠱之術分為巫術和蠱術，這兩者區別很大，南方雲夢大澤附近氣候潮濕，蛇蟻盛行，多行蠱術，而北方部族多為巫術。巫蠱之術大多數是用來治療疾病，預知災禍，祈福通靈的，但是也因為術法詭秘，稍有偏差，就可能得出可怕的後果，甚至釀成災難，所以外人對此誤解極大。我的家族歷史極遠，是如今少數古族，又少與外界聯系，故而保存了很多類似的巫術，我自幼對此極為敏感，所以可以感覺到很多你們感覺不到的東西，今日月圓，正是行術法之時，這裏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那你也會巫術嗎？”

“懂一點，不過只是皮毛，家族有專門從事這種事的巫祝，一般人不許學。”

“那你也會紮小草人嗎？會念咒嗎？可以看見鬼魂嗎？快試一下給我看看，我要看！”

“……不會，滾。”

“哎~別生氣嘛！給我看一下嘛！”

遲暮雲白了他一眼，轉身往回走，時晚楓撲過去勾住他的肩膀，哥倆好的摟着他往前走。

等到兩個人回到營地之時，看到眼前的景象，具是驚愕。

“遲暮雲，遲暮雲，你看，快看，那邊還有一個你！哎，旁邊，旁邊那個是我？”

遲暮雲看着眼前詭異的景象，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起來，面前俨然是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從言行舉止到容貌身量，無一不錯。

而旁人仿佛未看到過他們兩個似的，各自忙着活計，沒有人看他們一眼。另一個遲暮雲時晚楓似乎完全融入其中，代替了他們的位置。

遲暮雲盯着從馬車裏走出來的女子，她似乎也看見了他們，朝這邊微微一笑，帶着些許嘲諷的味道。

時晚楓立刻炸開毛，大聲吼道：

“看見沒有，我就說她不是什麽好鳥，你們還都不信我！”

幽若看起來似乎并不在乎，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回去了馬車裏。很快就有人熄了營火，一夥人準備連夜啓程。

時晚楓走過去想拉住車夫，手指卻從他身上穿了過去。

四周的景象漸漸模糊起來，隊伍慢慢向遠方行駛，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裏。

“他們早就已經走了，現在這些不過幻境罷了。”

“什麽？！到底什麽人敢冒充本大爺！”

“森羅萬象，一個很古老的巫術，可以将人永遠困在幻想裏。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真的走進來了……”

“那怎麽辦，有什麽辦法可以出去嗎？”

遲暮雲皺着眉，看着一行人消失的方向思考了良久，開口說道：

“不是出去，是醒來。森羅萬象之陣內皆為幻境，我們應該還是待在密林裏，但是真真假假實在是難說，森羅萬象之陣最詭秘的一點就是幻境是會與現實重疊的，也就是說，在這裏，你的幻想是會成真的。森羅萬象，皆是內心之景，除非能從幻境中醒來，否則是永遠走不出去的。”

“那怎麽樣才能醒過來？”

“一般來說，三種辦法，第一種，也是最簡單的辦法，要一個足夠強大并會巫術的人來喚醒你，不過現在看來，我們等不到這樣一個人了。其次，如果我們可以停止思考，停止想象，就可以打破這個幻境，不過我認為除了死人和将死之人，沒人能坐到這一點。最後，如果施術者死亡，陣術就會消失或者出現裂痕。”

“那我們只能，等她死？”

“能夠不動聲色地施展這種級別的巫術的人，怎麽會輕易死亡。”

時晚楓低頭一想，頓時心慌了起來，抓住遲暮雲的胳膊說：

“她要做什麽，她是不是沖着我父親去的？我們得出去，小雜種，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啪！”

時晚楓歪着臉一臉懵逼地看着遲暮雲，聽着他兇巴巴地說：

“慌什麽？不是還有我嗎！”

“你打我？爹都沒這麽打過我！”

“啪！”

“你！”

“清醒了沒有？你現在最好什麽都不要想，我跟你說過，在這個地方可是真的會夢想成真的。如果做不到，我不介意把你打暈。”

“別！我知道了。”

時晚楓揉了揉臉，委屈巴巴地低下頭。

遲暮雲剪了時晚楓一簇頭發，用樹葉包起來點燃，纖細的煙霧裏漸漸彌散出來模糊的景色，不過一瞬間，就被周圍的幻象吞噬了進去。

“剛剛那是什麽？”

“幻境之外。”

“那，那我們把頭發都燒了是不是就可以走出去了？”

“……想的美，你剛剛看到了什麽？”

“一點點樹林的影子。”

“時晚楓，”

遲暮雲忽然神色嚴肅了起來，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我們可能，看到的幻象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