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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中靜默無聲，伏延轉過頭來，目光壓向虞汀，虞汀也看着他，眸中情緒不定，但很沉靜。

“從我身上下去。”虞汀聲音依然柔軟，他眨了眨眼，當沒聽到伏延的要求。

車外人來人往，不乏有看到這輛跑車駐足圍觀的，車中兩人依然靠在一起，伏延不動：“我的要求你還沒答應。”

他這次不想讓虞汀成功轉移話題。

虞汀清楚地感受到伏延的心跳，有力熾熱，嚣張得狠。

“不答應。”虞汀漂亮的嘴唇在伏延眼前張開，輕聲吐出這三個字。

“起開。”虞汀聲音冷了幾度，伏延鈍着，不知是剛收到答案沒反應過來還是不服氣地繼續壓着虞汀。

半晌伏延坐回駕駛座，周圍依然有球迷陸陸續續路過，車裏兩人安靜着，誰也沒再說話；直到虞汀準備開車門下車，伏延一把拽住他：“你幹嘛？”

“你不走我下去打車。”虞汀看都不想看伏延一眼。

伏延咬了咬牙，松開虞汀，發動了車子。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了，兩人一前一後安靜着進了門，在開燈瞬間，虞汀突然回過頭，看着坐在玄關椅上正在換拖鞋的伏延。

“我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什麽。”虞汀說得嚴肅，伏延的手還在解鞋帶，他擡起頭，和虞汀對視。

“但不管你在想什麽，給我正常點。”虞汀盯伏延盯得用力，導致眼周都有些充血泛紅。

伏延松開鞋帶，男孩低磁的嗓音涼涼地響起：“那你正常嗎？”

虞汀一怔，他沒有想到伏延會反駁。

“同性戀本來就不正常了，何必在意不正常的程度？”伏延眉梢染了挑釁的笑，嘴角甚至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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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麽？”伏延光明正大地看着虞汀，虞汀剎那轉過身，疾步走回房間，然後甩上門。

伏延低下頭，繼續換鞋。

後面幾天兩人沒再冷戰，因為虞汀壓根消失不見了，只和伏延說了聲要出差，去哪裏、去做什麽都沒說，伏延問的任何問題都杳無音信。

公共課上，伏延邊翻手機邊聽課，陳澤南推了推他的手肘：“前面兩個女生問我要你微信，給不給？”

伏延擡起頭，斜前方兩個女孩确實正回着頭看他，等他一看過去，她們又立馬回過了頭。

“随你。”伏延煩躁得狠，虞汀的朋友圈又對他不可見了，這回就是故意的。

很快那兩個女生加了伏延，伏延通過後其中一個立馬來找他聊天。

“你是化院的？”那女生問。

伏延沒回，他又翻了翻上次和虞汀去喝酒認識的那個姐姐吳儀朋友圈，吳儀生活很豐富，但裏面一點虞汀的信息都沒有。

等伏延從吳儀朋友圈退出來，那個女生已經給伏延發了五六條消息了，伏延點進去，女生不知從什麽渠道知道他加入了攝影社，說下午萬象有個攝影沙龍，會邀請一個年輕攝影師去做分享。

伏延盯着女生給他發的萬象發的沙龍鏈接，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

萬象書坊就在A大，是個很大的書咖，經常會邀請一些藝術家、作家去做分享和座談，伏延剛入學那會兒他們邀請了賈樟柯，當時去看的人烏泱泱的。

中午伏延跟陳澤南和兩個女生一起吃了飯，就在學校邊上的凱瑟琳廣場，路過一家運動品牌店的時候伏延不知想到了什麽，進去買了頂黑色鴨舌帽戴上。

攝影沙龍下午兩點半開始，他們兩點到萬象，這時候人還不是很多，伏延點了杯咖啡便去二樓找了處看一樓視角很好的位置坐下，虞汀的分享在一樓坐，書店的員工已經排好了觀衆的座位，十幾二十幾張椅子，人不是很多。

“诶，她們倆說給我們占了座，下去嗎？”陳澤南不安分地坐在伏延對面，伏延搖搖頭，他的目光有了焦點，虞汀從走廊通道裏走進來，和書店管理相視而笑，溫和柔軟。

伏延不打算下去，他個子高、樓下那些位置又排得稀疏，虞汀幾乎能瞬間看到他。

“你下去吧，我不去。”伏延對陳澤南道，目光卻還落在一樓正和書店管理交談的人身上。

很快，攝影沙龍開始了，觀衆們開始分享自己入攝影坑的原因以及自己喜歡用的機型和鏡頭，等觀衆分享結束後，主持人才Q到虞汀，接下來便是虞汀的分享時間。

“大家好，我是虞汀，INS賬號是‘WaterTY’，今天很榮幸可以為大家做這次分享……”

樓上的伏延已經買了個VPN，下了INS。

虞汀的INS很好搜索，搜個Water他的賬號就跳出來了，粉絲有七十多萬，伏延點了關注，成為了虞汀的第762317個粉絲。

虞汀的INS發布頻率很高，平均兩三天發一次動态，基本都是照片。最近一次是昨天發的，他在一個室內籃球場，焦點對準一個格格不入的羽毛球，孤零零地落在地上，似乎已經被踩了很多腳，有兩片羽毛黑乎乎的，邊上是動态滾過來而模糊的一顆籃球。

伏延給他點了個贊，再往前翻。

是他們那天去看球，第一張照片是江蘇隊踢平上海隊的實時屏幕。

第二張是伏延很想看，但他不給伏延看的那張。焦點其實在車前玻璃上，所以那時站在車外的伏延和他的同學們都有些模糊，都只能看個簡單的輪廓，但只要認識伏延的人應該都會知道那是他。

這張照片被虞汀做了一些處理，他用黑色橫條把伏延和他同學的臉擋住，然後用了銅色濾鏡，像一張老照片。

這條INS虞汀只配了一個單詞：confused.

混亂嗎？伏延看向樓下的人，他正給觀衆介紹着他喜歡的調色參數，觀衆的問題他悉數回答，他就是這樣的。

在親戚家人面前、在這些觀衆外人面前，他一直這樣溫和完美，但有一種不真實的距離感，這就是伏延讨厭他的地方。

他想看到虞汀失控、慌張、無法應對的樣子；但虞汀在伏延記憶中的失控，也只有那次在Future外的巷子裏，虞汀在沈維懷中的模樣。

伏延的眼神幽暗了一些。

這時臺下有個女生舉起手，虞汀叫了她。

“虞老師，你有女朋友嗎？”女孩笑嘻嘻地問。

虞汀搖頭，微笑回答：“沒有。”

他回答完後女孩卻沒有很快坐下，又接着問：“那男朋友呢？”

小小的觀衆區被女孩的問題引了些起哄出來。

虞汀愣了一下，但他依然很快得體地回答：“也沒有。”

樓上的伏延眼睛眯了眯，眸底沒什麽溫度。

撒謊精。

一個半小時的分享會很快結束了，虞汀好脾氣地讓想加他微信的人加，還有人想和他在INS互粉，他也都關注了，因為後續的交流，所以虞汀五點才走出萬象書坊。

冬天天黑得飛快，所以虞汀沿着北京西路朝酒店走的時候天已經黢黑了，沒有注意到身後五十米的地方跟着一個戴鴨舌帽的大學生。

虞汀在路上走走停停，走兩步就停下來拍照片，路邊有個賣烤紅薯的老爺爺，虞汀在他那兒站了快二十分鐘，發着呆盯着那個攤子，幾乎快把老爺爺看惱了，後來老人家問他要不要紅薯，虞汀搖了搖頭，伏延覺得那老爺爺應該憋了一堆髒話。

從A大到紫峰不到一千米的距離，虞汀走了半個多小時。

伏延沒見過這一面的虞汀，像個放學路上瘋狂開小差的小學生，有點幼稚。

到了紫峰伏延沒和虞汀上一部電梯，他做了另一部稍慢一些的，先到了45樓，差點把虞汀跟丢，看他又上了一部再往上的電梯，才低下頭側着跟進去。幸好現在回酒店的人多，虞汀被擠在最裏面沒看到伏延，但電梯一層層下人，虞汀卻一直沒下去，直到到了78層，電梯裏只有三三兩兩個人，78層的門一開，伏延擔心被虞汀發現便率先走了出去。

78層是酒吧，酒吧還配套餐廳。

伏延進了酒吧後服務員很快過來給他遞單子，他找了個不顯眼的散座坐下随意點了東西，很快便看到虞汀進來了，虞汀似乎對這裏熟門熟路，他去了榻榻米那邊，一個人拉了個簾子，很快，服務員端着一個餐盤過去了，一份面條、一杯氣泡水。

伏延又給他點了一杯雞尾酒一份小吃，等服務員送過去後伏延很快走進洗手間。

虞汀這幾天每晚都在這裏吃晚餐，所以可能應該确實有幾個熟客認識他，但他收到雞尾酒和小吃的還是有些意外，因為那幾個熟客是日本人，雖然幾人經常打照面，但他們給自己送酒，還是有些離譜。

“是坐在那裏的那位先生為您點的酒。”服務員指着空空的座位，那桌上也是一杯酒一份小吃，但除了那些，整個桌上有個很大的塑料袋，裏面鼓鼓囊囊地塞滿了……紅薯？

虞汀蹙着眉點頭，想待會兒等那人回來後給他回一份，但那人上廁所挺久的，一直沒見回來。

伏延是能聽得懂一點日語的，所以在他聽到廁所裏有兩個日本人用很下流的話調侃着那位每晚來吃晚飯帶着攝影機的年輕人時臉色立馬不好了。

他們的大概意思是，那個漂亮的年輕男孩每天來這裏吃晚餐，一定是來找金主的，像那些經常坐在酒店大堂的妓女一樣，如果有人看見了便帶去房間。

日本人A說：可那是男孩。

另一個日本人B說：雖然他是男孩，但很漂亮，要不要帶回去呢？

日本人A又說：也行，嘗嘗鮮，那張臉确實讓人很想射.精。

……

伏延面前的水龍頭開着，他緊緊按住出水口，水流“呲”地朝那兩個日本人飚去。

兩個日本人吓了一跳，擋住水流的時候還不忘瞪着伏延，用蹩腳的中文質問他：“你幹什麽？”

伏延挑了下眉，面無表情地看向那倆人，然後揮起拳頭朝日本人B狠狠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