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酒店房間靜了快半個小時，虞汀剛剛沒有甩開伏延，而是緩步上前，順勢摟住了他，像個長者那樣，安撫着失控的小獸。

但虞汀沒能說出任何話，他做不到強勢地命令伏延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更不能由之任之，讓事态就這樣發展下去。

虞汀靠在床頭，目光虛虛地落在伏延身上，伏延剛喝完一瓶水，而後轉過身來看虞汀。

“你現在對于這些概念……可能還有點模糊，所以我們分開生活會比較好。”良久，虞汀終于開口，想了大半天，還是只有這個辦法。

伏延眸色變深：“分開後呢？”

分開後你就正常了，虞汀在心裏默念。但他沒說，只低了低頭，又擡眸無辜地看着伏延。

“分開後我只會一直想着你，我不是個容易善罷甘休的人。”伏延說得輕松，虞汀卻聽得心驚膽戰。

“不如這樣。”伏延眼尾彎了彎，仿佛在和虞汀示好：“你跟我試一試，可能試過了，我就放棄了。”

房間裏又靜了下來，虞汀表情透着離譜，伏延卻波瀾不驚，目光灼灼地看着虞汀。

虞汀覺得這是個坑，他開始懷疑從剛剛開始的一切都是這小混蛋計劃好的，一步一步把他架到這裏，讓他無路可走。

這時虞汀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桌子就在伏延邊上，伏延拿起來，來電人顯示是沈維。

“電話給我。”虞汀從床上下來，伏延盯着手機：“你們不是分手了？”

虞汀沒理他，從伏延手裏撈過手機便接了起來，伏延沒聽到什麽，因為虞汀只“嗯”了兩聲挂了電話。

“待會兒沈維會過來。”虞汀疲倦道。

伏延一臉不悅，就差把“你這個騙子”說出來了。

“我有兩個鏡頭在他車上，你下去幫我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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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伏延在45樓大廳看到了來送鏡頭的沈維，沈維似乎剛剛結束工作，還穿着西裝，風塵仆的，伏延站起來朝他走去，伸出手等着他把鏡頭拿給自己。

“汀汀呢？”沈維沒把鏡頭包拿出來，只問。

“關你什麽事？鏡頭拿來。”伏延不耐煩道。

沈維看了眼伏延，表情有了些變化，夾雜愠怒：“你天天跟着他，不知道的以為他是你媽。”

“他是我哥。”伏延挑了下眉，大有炫耀之意：“他可以換掉你，但永遠換不掉我。”

沈維有一瞬間的失控，虞汀和他分手的時候冷靜又平和，那時候他的不甘甚是壓過了不舍。今天來找虞汀本是想着挽回，卻遇到了這小子讓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是的，他永遠是你哥，生理意義上和法律意義上的。”

沈維的話透着濃濃的暗示，卻似乎對伏延沒有任何作用，伏延走近一步，一把扯過沈維手裏的相機包，輕聲道：“表哥而已，就算他是親哥，我也不會介意。”

沈維紅着眼睛看伏延腳步輕快地上了電梯，他緊緊攥着拳，卻什麽事都做不了。

伏延進了房間後發現虞汀已經睡着了，他似乎正在等伏延，靠在床頭，一只腿還挂在床邊，手機攥着的手機落在被子上，歪着頭沉沉睡着。

伏延走過去，單手握住虞汀的腳踝将他移到床上，又摟住他的脖頸，将他平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在即将撤離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垂頭在虞汀額上落下一個吻。

虞汀酣眠的樣子人畜無害，嘴角都輕輕勾起，伏延盯着他粉潤的、飽滿的唇，還是克制住了。

來日方長，哥哥。

虞汀沒辦法再住在酒店了，他和伏延幾乎已經說開，所以他只能搬了回去，幸好他的影展快開始，最近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室和美術館，和伏延對上的時間不太多。

但虞汀似乎低估了伏延的決心，在他看到影展志願者們的時候。

布展前一個星期66就已經把影展招募志願者的內容發布到網上，主要是招募藝術學院的學生，來的學生不多，其中就有A大的伏延。

“你表弟也來了。”66對虞汀小聲道：“好幾個學生問他要微信。”

虞汀惆悵地看着面前站成一圈的志願者，伏延正和其他學生聊天，聊着聊着回過頭看了眼虞汀。

“哥。”伏延走過來，他拉住虞汀的手，給其他同學介紹：“他是這次參展的攝影師，我哥。”

“哥哥缺弟媳嗎？”有個大膽的女生笑道，大家都在起哄，伏延沒說話，虞汀卻不知怎麽的，突然回了個：“缺的。”

伏延看向他，虞汀看着那個女生，微微笑起來：“他還沒女朋友，可以追。”

“哈哈謝謝哥哥，我已經問他要到微信了。”那女生眼睛亮亮的，虞汀點頭，轉身拿着PAD和66商量場地布置。

整個展廳裏只有伏延表情陰沉沉的，眉眼中像壓着一場暴風雨。

第一天布展大家只是了解了互相的工作，開了一個短會便散了，虞汀和66又聊了些其他的，五點離開美術館的時候天已經半黑，美術館的保安師傅笑呵呵地準備關門閉館，熱情地告訴他弟弟正在外面等他。

伏延坐在美術館前的臺階上，悶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走了。”虞汀拍了拍伏延的肩膀，伏延回過頭表情依然陰郁。

“等一下！”沒等兩人有什麽交流，66就從美術館裏追出來：“你們倆晚上有安排了嗎？”

伏延不說話，虞汀愣了下搖頭。

“那你們去看話劇吧，就在我們學校演藝劇場，順着這條路走下去就能看到，我女兒突然病了，我得帶她去醫院。”66從包裏掏出兩張話劇票，不由分說推到虞汀身上。

“去看嗎？”虞汀看着66的車開離學校，過了片刻才開口。

伏延站起來，從他手裏拿過一張票，朝66指的那條林蔭大道走去。

演藝劇場門口已經有很多人在排隊了，都是藝術學院的師生，藝術學院大部分學生作品不對外售票，都是學校師生申請觀看，這場戲講的是個民國的故事，表演班子是影視學院大四表演班的學生。

66給的位置很好，就在第二排正中央，所有觀衆坐定後劇場燈光熄滅，舞臺上亮起一束光，有位少女坐在舞臺上幽怨地唱着歌，正當所有人沉溺于少女的歌聲時，第一排正中央突然有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猝不及防開口：“別唱了！”

幾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那人就在虞汀正前方，虞汀被吓得還有些木，目光直直地看着那人上了舞臺，粗魯地教訓着少女。

這是話劇中的一個設計，演員潛伏在觀衆席中，讓觀衆有切身的體驗感。

“呼~”虞汀松了口氣，但下一秒突然愣住，好像有什麽在他晃神的時候悄然發生了。

虞汀側過臉，伏延正聚精會神地看着舞臺，虞汀又低下頭，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被伏延悄無聲息地握進手中，藏在黑暗裏，掌心緊貼，幽幽發着熱。

虞汀縮了縮手，那握住自己的力道又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