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 28

沈若言被這種似乎是凝固了的氣氛吓到了，她看了看蘇揚，又看了看沈子傲。

剛剛她那句不願意分開的話一說出口，蘇揚就不動聲色地勾起嘴角，而沈子傲面色抽搐起來卻沒有說話，額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動着，顯出他的情緒非常激動。

“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他幹脆把和蘇揚說的話也轉述給了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女兒是個理智的人，應該會讓步的，他如此想着，卻不知道，是自己把她逼得過分理智，連收拾家都故意收拾成那種刻板冰冷的環境。

“我知道。”沈若言自然不可能效仿蘇揚的口氣和自己的父親說話，但對于自己的父親她是十分生疏的，因此也就不怎麽屈服于父親的權威。

“那你——”

“我知道我們不會有結果，但是你不能扼殺我的本性。”沈若言說着就緩緩地擡起了眼眸看着沈子傲：“從小到大你都不在我身邊，關心我的只有死黨和楚天。”

沈子傲張了張口，欲言又止，蘇揚垂下眼睑，像是雕塑一樣在不遠處靜默着。

“蘇揚對我好，我明白，我感覺我離不開。”

“我知道我們是師生，這種關系是隐晦而肮髒的，不能見人的。”

“但是我別無選擇，愛這種情緒不一定只會成年人有，我也會有，依賴，和寄托。”沈若言柔聲說着，她知道這種時候一定要把語氣放緩了，然後用一種商量的口吻來說。她一向清醒，自然也都明白。

“不計後果的事情我想我這輩子大概只做了這麽一件，我考慮過很多，但是權衡之下我還是選擇跟她在一起。”

“不敢去想象有朝一日我們被公布于天下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窘境。”

“我想如果我不是她的學生大概這個社會還是能夠容納的，或者說就算我們還是師生，而我是男生或者說我們是異性的話，這個社會也是能夠容納的。”

“而我們現在的情況完全就不容樂觀，同性戀，師生戀，哪一種都不是能夠見人的，我想得很多，比你多。”沈若言把自己心裏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比如師生關系，我都無法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一旦被別的學生知道了，我們兩個都毫無遁形之處。”

“比如同性關系，蘇揚生病需要做手術，然而我作為她唯一親近的人，卻不能夠在上面簽字，需要一個自稱是她未婚夫的人渣來簽字，只是因為那是個男人……”沈若言說着說着就開始掉眼淚，蘇揚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然後突然就轉過身子揉着眼角。

“你是我的爸爸，我想要你多陪陪我，我自己很孤單，你不會有時間來陪我的。”沈若言這句話說得很有水平，讓沈子傲生出愧疚之心，把自己的難處說出來，最後讓他心軟。

“顧淺淺笑話我太缺愛了，我覺得我也是這樣的。”

“如果我在你面前說什麽真心相愛的話，你一定會說我幼稚，但事實上确實是這樣的。”

“而社會的輿論是我們承擔不起來的，一旦開始我就看得到結束。”

“但是，你總該放手讓我感受，讓我真正有一份愛。”沈若言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她是故作鎮定把自己的語氣放得極為松緩，鎮定。但說到這裏，卻說出了她自己的憂慮和痛楚。

沈子傲愣了一愣，沒有說話。

空氣中只剩下了沈若言的抽泣聲，肩膀上突然搭上來一只手，那只手遞給她毛巾，她接過來擦了擦臉，最後總結似的說：“所以，請您成全。”

說着就攥緊了蘇揚的手，把毛巾捂在臉上，肩膀不停地抽動着。

蘇揚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擡眼看了看沈子傲，并沒有一言一語。

“……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就是讓你們分開，等你畢業後……随便你們。”沈子傲說出這句話之後就像是脫力了一樣，頹然坐在那裏，像是突然老了。

而沈若言和蘇揚都沒想過會有這麽好的事情，這話效果太好了。

沈若言開始感激沈子傲的開明和理解，先前的不滿也都煙消雲散，她抱緊了沈子傲：“謝謝。”

“不怪我就可以……這麽多年你一個人，我也有錯的。”沈子傲回抱了她一下：“你走上這條路，我想我有責任，所以我想……你要是哪天走累了，會自己回來的，我麽……我尊重你的意思。”

說着就像是逃避一樣，抓起包來就打算出門，蘇揚終于開了腔：“您先前的事情可以說了吧！”

這時候她的語氣也放得很緩，這時候要是再不長眼地去對他不敬，自己傻了吧……

“本來想給她找個家教老師的……”沈子傲語氣悵然，蘇揚挑了挑眉：“我會好好教的。”

“下個學期我會讓她轉學，你們之間不許聯系。”沈子傲轉過身來，目光銳利，語氣堅決，沈若言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被蘇揚一拍屁股，她趕緊點了點頭。

送走了沈子傲，沈若言破涕為笑，抱着蘇揚的脖子：“你會等我長大嗎？”

“等你長大我就老了。”蘇揚故作感傷，沈若言咬了咬下唇：“誰說的？誰說你老了？”

“我自己就看得出來……”說着蘇揚就開始唏噓不已。

“別，你不老的。”

“我真的老了……”

“你……你是老女人我也要你。”

“是嘛？”蘇揚挑眉一笑，過來撓她，她覺得癢，笑得爬不起身來。

這已經是她們能夠面對的最好結果了，是該感恩了，但是聯想起瓊瑤劇裏面的小白花女主，倆人都心照不宣地惡寒起來，相視而笑。

“趕快，我們來補習數學。”蘇揚抄起習題集就丢在那裏，沈若言開始面色發苦，但還是咬着牙開始做題。

蘇揚在一旁寫着教學策劃，這是在自己不在的時候沈若言需要用到的，按照這個的話應該會少走彎路，以及說沈若言一直都跟着自己的教學進度慢慢進步着，也可以看得出來，期末考試的時候沈若言的數學居然奇跡一樣地及格了，倆人高興了好幾天。

面前要跨越的就是分離這一關，沈若言心中複雜起來，她想着自己又要離開蘇揚了，但高興的是自己和蘇揚的關系已經确立了下來，雖然什麽都還沒幹呢但她心中就跟吃了蜜糖一樣喜滋滋的。

默默地做題，蘇揚也在那裏寫着教案。

倆人半晌無話。

沈若言做完的時候交給了蘇揚，自己去做午飯了，這時候許若鳶和安度又來了，安度那個破嘴巴又開始抖落沈若言做飯多好吃多好吃，于是就過來蹭飯了。

見她們關系融洽，安度也心裏高興，只是自己和許若鳶的關系還是停留在師徒上面，不鹹不淡的。

蘇揚看着那些題，一面批改一面嘴裏念念有詞，把安度吓得差點兒癱過去，她很怕老師，平時玩得很happy的蘇揚也就罷了，現在的正經模樣讓她迅速想起了當初的冰山班主任，全身抖三抖。

“怎麽了？你很冷啊？”蘇揚注意到了，擡眼剛打算關上窗，安度急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剛剛覺得……有點兒癢……”趕緊扯謊，蘇揚詫異地看了看她，然後低頭繼續批改，戴着她的平光眼鏡，看起來多了知性美。

實際上她究竟是不是那種溫柔的女性……

……呵呵。

四個人湊在一起剛好是桌麻将，然而沈若言并沒有儲備這種東西，而四個人剛好都是一個論壇的，而許若鳶又是論壇的一個管理員，四個人就開始談天說地，從中外作家和名著一直扯到了論壇八卦。

論壇八卦最火的自然是神經病和公子如玉之間的花邊新聞。

神經病的書很火，雖然讀者群很小但是好評如潮，用蘇揚的話來說就跟沈若言的月經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公子如玉是論壇著名的文評小聖手，每一句點評都直切弊病，所以也是非常受歡迎的，然後兩個人湊在一起的故事自然在這個小論壇呼風喚雨。

而很少有人知道神經病是個女的，還是個萌妹子……

對于小蝦霸和安度非沉這對師徒，論壇上的評價就是【逗比和文筆集結在一起的沒節操師徒組合】

自然也不用多言，世界太小了，幾個人能夠遇上就是緣分，而這時候又偏偏是一個論壇的不說，一湊起來就是四個人……

沈若言跟安度和許若鳶說了沈子傲的決定，安度都快瘋了：“怎麽？你又要轉學？這樣下去你轉來轉去我們找不到你怎麽辦？”

“……”沈若言這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嚴峻，擺了擺手安慰安度也安慰自己：“沒關系只有一年了而已……一年熬下去我的春天就來了。”

安度表示深深懷疑。當然，她的懷疑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首先是這一年時間就足夠兩個人都變心上好幾次了……再者，誰知道沈子傲會不會耍什麽鬼點子把沈若言塞進什麽國外，到時候回來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蘇揚都嫁人有了孩子了……

見她這副模樣，蘇揚輕笑：“你有什麽意見嗎？”

“沒……沒有。”安度急忙擺手，一轉頭對着沈若言耳語了自己的想法，而沈若言垂下了眸子，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