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工作犬篇7章

趴在大人的胸口上睡，這一夜，是小芭蕾這些天來睡得最好的一天，再也沒有做噩夢。

那天，自己去上芭蕾課，爸爸媽媽說讓自己好好上課，他們出去辦事，辦完事剛好下課，一家人一起回家，如果自己上課表現好的話就獎勵一個酸酸冰淇淋。自己搖着手和他們說再見，還以為兩小時之後就能再見他們，一切都不會發生改變，這樣的日子能每天都過。

但是誰能想到呢，那就是自己和他們的最後一面。具體的事情小芭蕾好像記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害怕還是太傷心，很多片段都被忘記。他只記得那天是警察叔叔來接自己，然後帶自己去了醫院，然後……然後……

然後自己回了家。

中間發生了什麽？小芭蕾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害怕，而且有預感，爸爸媽媽再也回不來了。緊接着兇巴巴的舅舅就來了，他不怎麽理自己，反而開始搬爸爸媽媽的東西，能搬走的全部都搬走了。就連自己屋裏新買的鋼琴都沒放過。再後來，一個兇巴巴的保姆來了，自己躲在床底下許願，希望有一個很厲害的人把自己接走，如果真有這麽一個人，那自己願意永遠當個乖小孩。

這個人一定要高高大大，足夠強壯，能夠把自己抱起來。

結果這個人就來了。

清晨天亮，一縷陽光逃過了窗簾的制裁，剛好照到了床頭。小芭蕾醒得早，這要是放在以前絕對開始鬧騰，吵着要穿好看的衣服，吵着要吃可口的飯菜，吵着要和爸爸媽媽親親抱抱。可是現在他什麽都不敢，像個小玩具，乖乖躺在大人的旁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将人吵醒。

這個大人，他睡覺好沉啊……小芭蕾看着他，偷偷摸摸的，掀開了他的被子。其實屋子裏非常暖和，甚至還能聽到暖風的動靜，可是人類的本能就是依靠強大，特別是當自己特別弱小的時候。挨着強壯的人，自己也會得到力量的。

哇，他的被窩好熱啊，小芭蕾迫不及待地靠過去，縮着腿，依偎在大人的懷抱當中，用盡全力把身體塞進他的臂彎，再一次枕上胸口。他打量着大人，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麽睡着了還要皺眉頭。難道大人的世界裏也有那麽多的無奈嗎？會不快樂嗎？

為什麽會有無奈呢？大人不是可以為所欲為嗎？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小芭蕾很不明白，用小手去摸工作狂的眉間。其實從昨天開始他就發現了，這個人總是皺眉頭抽煙，一次就抽好多。究竟是什麽事讓他這麽難過啊？難道他的爸爸媽媽也離開了嗎？

這麽一想，小芭蕾的幼小心靈忽然生出了同理心，将大人抱得更緊，用小臉貼貼他的鼻子。他好可憐啊，他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工作狂本來睡得好好的，淺睡之際忽然覺得自己被一條蛇纏上了，像是要勒死自己。在即将睡醒的一剎那裏他意識到旁邊有一個人，迷蒙之中的反應是學弟，因為他以前也總是這樣纏人。

可是……不對，已經分手了啊，怎麽可能有人在自己身邊……工作狂騰地睜開雙眼，再低頭一瞧，柔軟的卷發掃着他剃青的下巴，一個軟乎乎的小孩兒趴在自己身上，随着自己胸口的起伏而起伏。

“你……”工作狂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多了個孩子。

“大哥哥你不要怕，我也沒有爸爸媽媽了，我會陪着你的。”小芭蕾聽到人醒了就立刻擡頭，兩只手撐在大人的胸肌上，像是要做俯卧撐，“你不要怕。”

“我怕？我怕什麽？”工作狂一睜眼就被他鬧暈，絲毫聽不懂童言的深層含義，但時間也沒有留給他多想的機會，床頭櫃上的鬧鐘一響就必須要起床了。

“來，咱們起床吧……不過以後你要學會自己睡覺，要學會獨立。”工作狂伸了個懶腰就下了床，雷打不動的生活作息也是從小培養出來的，絲毫沒有要陪着孩子再躺一會兒的意思。小芭蕾原本還想賴床，他超級喜愛賴床，有時候連早飯都要在床上吃，現在卻裝作乖巧的樣子從床邊滾了下來。

“哎呦……”他沒滾好，差點摔倒，故意出聲等着大人發現自己的危機，讨一個安慰。

結果工作狂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故意不來哄，小芭蕾只好趕緊站起來，将小腳丫踩進不合尺寸的拖鞋去浴室找人。沒有人哄了，那就要乖一點，乖乖的才能留在他身邊。

小惡魔尾巴和尖尖角，要收好。

只是他的走路速度實在跟不上，拖鞋在地上踩得啪嗒啪嗒直響。這個人他動作好快，早上沖完澡之後就将屋子收拾好了，小芭蕾站在旁邊看，第一次見人能将被子疊成方塊兒，邊角整整齊齊像切出來的。

他收拾完房間就去運動，家裏有個健身房，哇，他跑步跑得快極了！小芭蕾就在健身房外面蹲着，看着他高高大大的身體，只希望他跑完步之後能抱一抱自己。

可是這個人好忙，他跑完步又去練別的了，能把很沉很沉的鐵塊兒舉起來，胸口布滿汗水，小芭蕾忍不住了，揉了揉癟癟的肚子：“大哥哥……”

“別進來！”工作狂正在做無氧，太過專注以至于忘記了孩子，可是他心裏的安全意識始終在線。健身房的無氧器械對小孩來說可不是大號玩具，稍有不慎就會受傷。

“哦……我好乖，我不進。”小芭蕾趕緊退兩步，“可是我肚子餓了……”

工作狂正做着胸推，猛然間停住，好像自己确實忘記了些什麽。自己習慣早晨空腹運動，從小帶着弟弟晨跑，弟弟也是空腹進行，從來沒喊過苦和餓。可是這個不行，他和弟弟不太一樣。

“走吧，叔叔帶你去吃飯。”工作狂趕緊放下手裏的事，顧不上擦汗就将他抱了起來，“對不起，我還不太習慣照顧你。”

“沒事沒事……我，我又不餓了。”小芭蕾終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抱抱，手指戳着他硬邦邦的胸口，“大哥哥你剛才在幹什麽啊？你都不理我，我好想你。”

“在晨練啊。”工作狂單手抱起他，再一次糾正，“要叫叔叔，聽話。你将來要當一個規規矩矩的孩子，知書達理，滿腹經綸，喜歡跳舞的話叔叔還可以送你去學古典音樂。”

“哦……我喜歡。”小芭蕾撅着嘴巴，只敢放任任性幾秒鐘，再次當起了好孩子，“我好乖，我聽話。”

雖然說是吃早飯，可家裏除了礦泉水就是蒸餾水，工作狂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好一邊收拾滿地的煙灰一邊和住宅區的超市下單，買了些牛奶、雞蛋和橙汁。他也不知道小孩子都愛吃什麽，總之和弟弟的口味差不多就行。

“叔叔，你要給我做什麽啊？”小芭蕾墊着腳尖，扒住餐桌，小鼻子在空氣當中動啊動，嗅啊嗅，“我想吃雞蛋羹可以嗎？”

“雞蛋羹啊……可以啊，叔叔給你做。”工作狂來不及換衣服，赤着上半身往脖子上套了圍裙，圍裙是學弟當時買的，說以後要常常給自己下廚，上面還有一個大桃心。可是自己穿上的話胸圍有點小，繃在身上。

“哇，叔叔你好厲害啊，還會做飯！”小芭蕾眼睛亮了，開始想方設法誇誇大人。

“這就厲害了？”工作狂心裏有些微動。自己是家中長子，從小就要當弟弟的表率，父母的驕傲。用他們的話來說，自己是作為家中的頂梁柱培養起來的，寄予了厚望，弟弟只要開開心心長大就好。所以他很少受到如此直白的表揚，優異的成績、競賽的獎杯那都是應該的，表現不錯，繼續保持。

一直以來，工作狂也習慣了這種生活，并且樂于當一個模板兄長，不讓父母操心，不讓弟弟失望，将責任扛在肩上的感覺很棒，沒什麽可抱怨的。只是……做個雞蛋羹就被誇獎，這确實是頭一次。

“是啊，叔叔你好厲害！”小芭蕾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早餐，“是不是人只要長大了就什麽都會做了？”

“那當然。叔叔是大人，叔叔什麽都會。”工作狂笑得很收斂，但內心有地方在膨脹，膨脹的名字叫作虛榮心。他将蛋液打好，倒入開水和牛奶，自信放入微波爐，調整時間，等待着那美妙的一聲“叮”。

10分鐘後，小芭蕾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看着巨大的大理石餐桌上那一碗蜂窩煤一樣的雞蛋羹，委屈地癟了下嘴。“叔叔，大人真的什麽都會嗎？”

“可能是超市提供的雞蛋有問題，咱們今早吃外賣吧。”工作狂皺着眉說，拿起手機，點了一份正餐，兩份快樂兒童套餐，“一會兒家裏還要來一個小朋友，比你大幾歲，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什麽？還要來小朋友？小芭蕾趕緊把面前這碗雞蛋羹拿起來，快速往嘴裏扒，似乎只要自己乖乖吃完，家裏就不會再來小朋友。“誰……誰啊？”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工作狂故意賣了個關子。

可是這個關子，孩子明顯不買賬，反而慢慢将碗放下了。

“叔叔，那個小朋友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走？你見完他還會喜歡我嗎？還會要我嗎？”小芭蕾連環發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奶狗即将上線！

小芭蕾：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