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工作犬篇8章

“什麽？”工作狂被這一連串問題給問住了，他從未聽過有誰家的孩子在乎這個。從小，自己的弟弟最高興的事就是有朋友來家裏做客，由于自己比他大一輪，兩個人的屬相都是一樣的，所以有時候不能完全玩兒到一起去，同齡人最後話聊。

小芭蕾将話問出口又憋了回去，自己剛才怎麽沒控制住呢，就這樣一連串抛出了問題。乖小孩才不會這樣呢，這是給大人找麻煩，要是大人煩了，可能就會去養別的小朋友。

“沒事，叔叔你讓別的小朋友來吧，我沒事，我聽話。”小芭蕾又一次拿起面前的碗，将挖得稀碎的雞蛋羹往嘴裏塞，“我好乖。”

這頓飯，小芭蕾是吃得一點胃口都沒有，仿佛已經看到有一個小朋友搶了自己的大哥哥，明天早上，趴在大哥哥胸口睡覺的人就不是自己了。大哥哥好忙，給自己買了一桌子的零食和飲料，可是一直在打電話，都沒有時間陪陪自己。從吃完早飯到午飯這段時間裏，小芭蕾就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客廳裏看電視，好想和誰說說話，抱一抱，捏一捏手，揉一揉臉。

等到吃完午飯，門鈴終于響了。随着叮咚一聲，小芭蕾打了個激靈，跳下座椅跟在大人身後去開門。這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小朋友呢？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有自己好看嗎？會不會跳芭蕾舞？

終于，門打開了，小芭蕾躲在大人的身後，卻從工作狂的大腿邊上探出一張小臉，好奇地打量門口的人。

“我來啦！”門口是一個男生，比自己高，也比自己結實，背着一個大大的雙肩包，看起來也比自己愛學習，笑容燦爛，于是小芭蕾不高興了，原本還準備沖他笑一笑的，現在笑不出來。

“累不累？”工作狂揉了一把門外男孩兒的頭頂，“今天家裏剛好有一個小朋友，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小朋友？”門外的男孩兒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羽絨服，像是家裏刻意磨煉他不怕冷的技能，聽到要介紹，他主動又規矩地伸出手，學着大人的樣子，“你好，你叫什麽？”

小芭蕾懷裏抱着一個抱枕，別別扭扭地看着他，什麽都沒說。他長得比自己想象中好看，而且和大哥哥很像，特別像以前自己買過的俄羅斯套娃，一個大，一個小。

“先進屋，外面冷。”工作狂将男孩兒帶進來，“他叫我叔叔，你倆理應不算一個輩分，應該叫你小叔叔。不過你倆實在沒差幾歲，就讓他叫你哥哥吧……先換鞋，你的拖鞋在第二層。”

“好啊，我可以當他的小哥哥，一會兒給他指導一下寒假作業。”男孩兒熟練地打開鞋櫃，去找屬于自己的那一雙拖鞋，顯然對這裏十分熟悉，“小弟弟，你現在放寒假了麽？數學有什麽不會的題我可以教你。”

小叔叔，小哥哥……這些稱呼，小芭蕾都不喜歡，心裏的不高興在看到這個陌生男孩兒從鞋櫃裏拿出他那雙拖鞋的一瞬間爆發了。自己來，大哥哥都沒有給自己找小拖鞋，可是他居然有屬于自己的小拖鞋。

誰要當你的小弟弟啊，我，我……小芭蕾将懷裏的抱枕扔了出去，剛好砸在了男孩兒的肩膀上。這一砸并不疼，只是把男孩兒給砸懵了，沒明白自己好端端地為什麽被抱枕襲擊。

“你怎麽了？”男孩兒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這個發脾氣的人，“你要是不想寫作業，咱們可以玩拼圖，我帶了萬裏長城永不倒的拼圖來。”

小芭蕾沒說話，擦着通紅的眼圈上了樓，光着腳丫，踩得腳下啪叽啪叽響。

“哥，他怎麽了？”男孩兒看不懂他的喜怒哀樂，轉過頭問旁邊的。

工作狂站在弟弟旁邊，活像是一個大號的他。只不過面容更有棱角，而且已經學會了穿西裝三件套、四件套。黑色的馬甲箍住上半身，一條黑色的領帶，下擺隐沒在馬甲的中央，剛好和扣子同一條直線。

一絲不茍，不出纰漏。

馬甲的胸襟位置被他的胸肌撐得微微翹起。

“沒什麽，你先拼拼圖吧。”工作狂翻起左腕口，右手壓過去稍稍整理了一下不太平整的衣袖，“哥打個電話就過來了。”

“哦。”弟弟點了點頭，去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拿出一大盒拼圖來。拼圖上的圖樣是萬裏長城，一共有3000塊。他倒是有耐心，不急不慢地找着，玩個拼圖都格外認真。

公司的事仍舊是最大的麻煩，電話不斷，等到工作狂再回來已經過去兩三個小時，萬裏長城都快拼好了。他看了一眼弟弟，就去冰箱裏拿冰水來喝，這個弟弟啊，今年才13歲，而他出生那年自己12歲，剛剛上初中。

兄弟倆從小玩到大，一直都是自己帶着弟弟闖禍，直到自己18歲上大學，弟弟6歲，開始上小學。後來自己還給弟弟開過家長會，都不用做自我介紹，只要踏進教室，老師就能認出自己是誰的家長。

因為家裏人長得太像了，爺爺、爸爸、自己和弟弟，好像都用了同一個臉模，套娃似的。

“哥，剛才那個小弟弟，是誰啊？”弟弟忽然擡頭問，剛剛進入變聲期的嗓子有些沙啞。

“一個小朋友。”工作狂看着弟弟一陣欣慰，“最近學校裏有什麽事麽？解決不了的事就和哥說說。”

“沒有啊，我和同學相處得很好，從來不打架。”弟弟板着一張很像的小臉，連氣質都有點像哥哥，只不過稚氣未脫，“下周老師推薦我參加作文比賽，老師還說，想讓我去試試數學比賽。”

“有這種機會當然要把握，能學的時候選擇學，能争的時候選擇争，哥相信你。”工作狂把水遞給弟弟，“但是也要注意休息。”

“我不累，我現在覺得學習非常有意思，就想和你一樣，上個好大學，有出息，然後一直學習。”弟弟慢慢地挑選着合适的拼圖，“但是……為什麽一定要争啊，難道不可以兩個人一起奪冠一起贏麽？為什麽比賽就一定要争啊？”

工作狂聽了這話，不知道該不該笑。明明和自己是親兄弟，可是弟弟的性格和自己完全不同。自己是兄長，被爸媽嚴格要求，全家人對弟弟的唯一希望就是他健康快樂地長大。可是沒想到他完全不是個淘氣任性的孩子，愛好和平，不喜争鬥，真不知道長大了會是什麽樣。

“比賽就一定會分出第一和第二，這是在所難免的事。”工作狂摟了弟弟一把，“将來等你進入社會，開始工作，就會知道社會上到處都是競争。如果你不去拼，你的東西就會被人搶，人有的時候不能太善良，不能當羊，要學會當一頭狩獵的獅子。”

“可是……我不想當獅子，羊也很好啊，羊很可愛。我還挺想當一只羊的。”弟弟看着大哥的臉，像是有所察覺，“哥，最近你為什麽不回家啊？”

工作狂笑了笑，一方面擔心弟弟長大後太過老實被人欺負，一方面又欣慰于他觀察力驚人。“哥工作太忙了，等忙完這一陣就回家。”

“那你趕緊回來啊，爸媽都很想你，我也想你。”弟弟放下拼圖，坐在他旁邊聞了聞，“奶奶還說等你回家要好好教訓你，讓你戒煙。”

“哥現在不怎麽抽。”工作狂揉了揉他的腦袋，“你以後可千萬別學。”

“我肯定不學，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肯定不學這些。”弟弟眼神清澈，渾身充滿了書卷氣。可就是他的這種書卷氣讓工作狂忍不住擔心，除了操心生意，他時常也會替弟弟謀劃。

現在他只是初中生，再過幾年就是高中生，很快面臨高考和擇校。爺爺、爸爸和自己都讀了同一所重點大學，家裏已經給弟弟規劃好，将來他也會是自己的校友。這是一條絕對不會走歪的路，弟弟只要按部就班，将來的人生就會按照高考、讀大學、畢業、讀研、交女朋友、娶妻生子……這樣走下去，絕不亂套。

可是他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弟弟将來這個單純的性格會不會摔跟頭，像自己一樣，在事業上遭受重創，陰溝裏翻船。又或者在感情中受挫，被人在關鍵時刻抛棄，交友不慎……

一想到自己受過的這些苦将來有可能在弟弟身上發生，工作狂不免生出些兄長的疼愛。

“哥，你是不是累了？”弟弟從大哥的眼神中看到了很多疲憊和無奈，“哥……”

“沒事的，哥最近只是工作很忙，所以看上去像沒睡好。”工作狂重新打起精神，在弟弟面前，自己永遠要是一棵不能倒下的大樹，“家裏有哥，你只要開開心心的就好，天塌下來，有哥給你撐着。”

而這一切，都讓躲在2層的小芭蕾看在眼裏。他兩只手抓住樓梯圍欄，眼巴巴地看着樓下兩個人的互動，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聊什麽，但是他們的笑容像是一塊冰，塞到了自己的嘴巴裏，牙龈被冰得發酸。

他們才是一家人，說話時候有說有笑，還會摟摟抱抱，小芭蕾氣呼呼地跑回了房間，自己坐在床上發呆，那個男孩兒看起來也就比自己大幾歲，可是為什麽他們可以那麽親密？

他還會摸他的頭呢，還和他一起玩拼圖……這些事明明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卻讓他一顆敏感的心受了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故意虛掩的房門終于被打開了，明明聽到背後有腳步聲，可是小芭蕾偏偏不肯回頭。等到那人的腳步聲更近一些，幾滴淚水适時地掉了出來。

“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他回過頭，都做出了自己最可憐的模樣，結果是樓下那個男孩兒上了樓，站在後面觀察自己。

“怎麽是你啊？”小芭蕾發現自己哭錯了，立刻抹掉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奶狗：我哥藏了個人，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