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流浪犬篇10章
下雪一直是小混混最為痛恨的事,爺爺以前腿不好,下雪之前總是會疼。後來爺爺沒了,下雪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冷。
冷比餓肚子還難受,人要是餓一夜不會有事,但是凍一夜簡直能要命。于是小混混加快腳步,朝離家最近的藥店沖去。
“您好!”沖進去後,小混混才發覺自己的鞋穿反了,左腳穿了右邊那一只,“有人過敏,過敏要吃什麽藥啊?”
“過敏?”這時候藥店只剩下一個值夜班的,“什麽過敏?大人還是小孩兒?”
“是小孩兒!”小混混靠在玻璃門上把兩只鞋換過來,可是至于吃什麽過的敏他真拿不定,“應該……應該可能是海鮮。”
“應該可能?什麽叫應該可能?”店員走向他,“過敏源都沒搞清楚嗎?”
小混混搖了搖頭。“應該是海鮮,他吃了魚丸子。”
“先給你開些藥膏吧,小孩兒不能随便吃過敏藥,嚴重了馬上送醫院,耽誤不得。”店員不敢胡亂開藥,“你家大人呢?大人肯定知道吧。”
“我就是……我家大人。”小混混看着成排成排的藥盒,心裏沒有底。他可能吃得起飯,但是生不起病,藥店這種地方一直不怎麽來,誰知道藥膏要花多少錢。要說過敏源,他能想到的只有那幾個魚丸子了,只是沒想到那幾個良心魚丸把弟弟害這麽慘。
“買藥這種事還是讓大人來,大人說的比較清楚。”店員開了一管藥膏給他,“39塊。”
“什麽!”小混混聽這話直心悸,一支小小的藥膏,39塊就這麽沒了,“那……那我怎麽去查過敏源啊?”
“過敏源要去醫院确定,做一個大全套,一個一個在胳膊上試就知道了。”店員接過那幾張皺巴巴的鈔票,“這個不能掉以輕心,回去和家長說說,去趟醫院就放心了。”
“哦……謝謝您。”小混混揣上藥就走,再離開藥店,雪已經下大了。路燈下、車燈前最明顯,鵝毛一般,像是急着給馬路蓋被子。
他頂着雪往家跑,頭皮冰涼,又要小心腳下那層薄薄的白,千萬別再摔跟頭。影子時長時短,大片雪花像冰毛巾揉他的臉,好不容易沖進樓道開始往上爬,一眼看到了樓梯上坐着的黑影兒。
“你幹嘛呢?”小混混又驚又吓。
“我等你呢。”黑影兒就是過敏的那個弟弟,站起來也沒多高,“哥,我在門口看家。”
“你說什麽?”小混混一把将人拎起,“你知不知道過敏不能吹風?”
“我說,我幫你看家啊。”髒髒穿了好幾層衣服,坐在門口,幹淨的臉蛋像個藝術品,“我怕你迷路,下雪了,找不回來我去接你。”
“我怎麽會找不回來啊,快進屋。”小混混趕緊将人推進門,随着身後一聲關門聲,寒冷、黑暗、潮濕,全部都關在了外面。屋裏雖然也不算暖和,但是有一個人這麽等着自己,這種待遇以前只在爺爺還沒離世之前才有。
“哥,是不是下雪了啊?”髒髒看到他眉梢上的那一片雪花。
雪花還沒來得及融化,可見樓道裏的溫度和樓道外差不多。但是現在進了屋雪花還在,可見屋裏也沒有暖到哪裏去。髒髒跳上了沙發,他還遠遠夠不到這個人的眉毛呢,只能依靠一些別的手段,比如站到高處去。
現在兩個人的視線平行,眼睛可以對着眼睛。哥低着頭,在拆過敏藥膏的包裝盒,眼睫毛低低地垂下去,勾勒出從眼角到眼尾的整條輪廓。他長得其實非常帥氣,在髒髒眼裏,這樣子的男生最帥了,又幹淨又厲害,不怕黑不怕冷,冒着風雪沖出去。
只是他怎麽這麽高啊,只有站上沙發才能和他對視。趁着那片晶瑩透明的雪花還沒有消失,髒髒捉住了它,将它小心翼翼地拿了下來。
一旦到了自己的手中,雪花從肉眼可見的狀态迅速融化,一下子變成了指尖上的一滴水。髒髒鬼使神差将指尖塞進嘴巴裏,嘗了嘗。以前下雪他只覺得冷,只擔心第二天出去偷東西會不會凍着,走路會不會打滑。
現在他不用再考慮那些事了,他只想知道雪花的滋味甜不甜,有沒有糯米紙甜。還有,自己什麽時候能夠長大、長高,變成哥這麽高大的男生,可以一個人沖進風雪當中。
小混混只顧得拆包裝,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麽,也沒注意到他幹了什麽。“脫衣服,藥店的人說不敢給小孩兒亂開藥,有錢了得帶你去醫院看。”
“去醫院?我不去。”髒髒二話不說扒掉了身上的小毛衣,又一次露出裏面的紅疙瘩。比剛才更嚴重了,可能是吹了風或者受了涼,顏色比剛才深得多。不僅是顏色有了變化,好像還開始癢癢了。
“我剛才想了想,咱倆吃的東西都挺普通的,你應該是海鮮過敏。”小混混将藥膏在掌心焐熱才開始塗,大面積地塗抹在過敏區域,塗開薄薄一層,“還是去醫院做大全套更妥當,這樣就知道過敏源到底是什麽了。”
“我不去醫院。”髒髒立刻拒絕了,“進醫院,得花錢。”
“是啊,但是如果不查明白,以後你所有海鮮都不能吃了。”小混混又将人翻了個面,開始在他幹癟的小胸脯上塗抹。
“那就不吃。”髒髒倒是覺得沒什麽,吃不吃海鮮對他而言問題不大,“哥,我不喜歡吃海鮮,海鮮一點都不好吃,以後我再也不吃了。”
“什麽?海鮮還不好吃啊?”小混混給他塗完,試着抱他下來。誰知道他在自己懷裏掙了幾下非要跳,非要獨立的倔背影十分好笑。
“海鮮不好吃,海鮮最不好吃了,我不愛吃。”髒髒才不要他抱呢,這樣一抱,顯得自己像個小孩兒。自己才不是小孩兒呢,自己只是……年齡比較小的大人。
“先睡覺吧,明天估計比今天還冷。”小混混也開始脫衣服,脫到只剩下內褲時,又猶豫了,最後還是選擇穿上了秋褲。他跟着鑽進被窩,腦袋裏除了修窗戶的事還在思考那件最難以啓齒的事。
初潮。
醫生說過,一般開始有身體不适的反應之後就快來了,所以要提前做好準備。由于是第一次,很有可能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完成,所以要時時刻刻墊着東西,準備着。
墊着那個……白色的,帶有小翅膀的,叫衛生巾的東西。
如果不墊,很有可能直接弄在褲子上,要是在公共場合就糟糕了。萬一發生以上情況,一定要求助家裏的同性長輩或者旁邊的大人或者學校的老師。
可是小混混根本不想墊,先不說那東西舒不舒服,那就不應該是自己使用的物品。再說自己也沒有同性的長輩或者大人來求助,也不上學了,周圍沒有老師。
再退一步講,就算有老師,這事能和老師說嗎?
除了這些理由,小混混還帶有一絲僥幸心理,因為今天肚子不疼了。萬一呢,萬一這只是自己身體不舒服或者吃壞了肚子,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初潮。
這麽想着,更堅定了他不墊的念頭。
被窩裏面還挺暖和的,曾經的冰冷已經是過去式,小混混用胳膊圈着髒髒:“連海鮮都不愛吃,那你愛吃什麽?”
髒髒渾身癢癢,總想抓。“我喜歡吃肉包子。”
他說話的表情太認真了,認真到小混混想笑。“肉包子?你的志向也太短了吧……那好吧,以後咱們賺了錢就去買肉包子,賺多多的錢之後就天天吃肉包子。不過你自己記住啊,你是海鮮過敏,将來不管是誰讓你吃海鮮你都不能吃!過敏嚴重的話是會死人的,記住沒有?”
髒髒趕緊點點頭,善于偷竊的小手開始往後腰滑動。
“別動!”可是這一回小混混又将他抓住了,“不管再癢都不許摸!”
“可是,哥,我癢。”髒髒開始在床上亂蹭,剛才還不覺得呢,現在全身上下都癢得不行,必須要用手撓一撓,“哥,癢癢。”
“癢癢也不行,聽話。”小混混用自己的力量壓制住他,像壓住了一條不斷撓耳朵的小狗,“睡覺,睡着了就不癢癢了,睡覺。”
“哦……那我睡覺。”髒髒被壓得死死的,只好閉上眼,強忍着,希望自己趕快睡着。
第二天,雪停了。
就如他們猜想得一樣,雪停之後的第二天最冷,比下雪還冷。暖氣溫溫地燒着,兩個人捧着熱水袋,倒是也沒凍着,等到又過一天的下午,修窗戶的師傅來了,拎着玻璃和工具,将小混混這扇破了許久都不曾管過的殘窗封上。
“哇,哥,我聽不見風聲了!”等師傅走後,兩個人好奇地跑到陽臺聽聲音,髒髒用小手到處試探,“也沒風了。”
“是啊,可花了不少錢呢!”小混混也到處試,曾經的陽臺就像一個風口,呼呼地灌。現在耳邊再也沒有漏風的動靜,一下子還覺得陽臺太過安靜了呢。
“真好,以後咱家比網吧還暖和呢。”小混混擦了擦玻璃上的手印,鼻子像是被冷空氣激了,一下子打了一個打噴嚏。
“阿嚏!”随着這個噴嚏打出來,底下好像有什麽地方熱了,感覺很奇怪。小混混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作者有話要說:
魚丸:我是良心魚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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