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流浪犬篇12章

原本只是被踹門的聲音吓到，這一下子小混混徹底不敢動了，剛剛屁股底下那是什麽？為什麽就這樣流出去了？怎麽會是這種感覺呢？

也是直到這一刻，真正的恐懼和不知所措才漫上心頭，切身的體驗比網絡上的任何知識都要管用。原來這個東西當真無法自控，和尿尿不一樣，不是想什麽時候流，就什麽時候流。

而且，它居然那麽熱。

原本已經安靜了幾天的肚子又一次被腹痛襲來，但和前幾天的疼痛感不一樣。以前是切身的疼，能察覺到痛感，現在這股疼是隐隐的，摸不着，來自身體裏最可怕的那個器官。

它就這麽來了，小混混愣在床上，仿佛感受到它一層一層浸透紙張……原來墊紙是不管用的啊。

“哥？”髒髒同樣心有餘悸，兩只手抓着被角不肯撒手。其實他已經站起來了，這也是從小的習慣，因為團夥裏并不和平，到了晚上會打架。他們不僅吵得很大聲，還喝酒，吵着吵着還會動手，要是跑得不及時，說不定酒瓶子和拳頭就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很多孩子都和自己一樣，聽到什麽風吹草動就會翻身起床，剛才那一聲讓他誤以為自己還在那個魔窟裏，不知道明天又要分配什麽任務，如果偷不到錢，不知道會遭遇到什麽事。他差點就忘了，自己已經逃離了噩夢，有了一個會圈着肩膀睡覺的家人，還有一個不再透風的陽臺。剛才門響起的那刻髒髒想到了很多，他不想離開，陽臺剛剛修好，他和哥還沒有在一起度過一個夏天呢。

到了夏天，他想和哥一起坐在陽臺吃西瓜，把西瓜瓤全部給哥來吃，自己可以啃西瓜皮。只要自己能留下。

“哥？”可是小混混沒反應，于是髒髒鼓起勇氣又問了一次，“誰、誰啊？踹咱們的門？”

“啊？門……哦，你別動！”小混混這才回過神，剛剛發愣的那半分鐘裏，又有東西離開了他的身體。它的離開好像也帶走了他部分靈魂和熱度，讓他無法集中精神處理問題。

“你別動，你別動……哥去看看。”他喃喃自語，實際上，心裏面很亂，一個辦法都想不出來。怎麽辦？屁股底下好像濕濕的，如果就這樣站起來，一定會被發現。

“別怕，我出去看看，你快回去躺好。”可是踹門的聲音還未間斷，家裏還有一個年齡這麽小的弟弟，身為兄長，小混混必須要去看看怎麽回事。好在髒髒聽他的話，麻利地鑽回沙發，還用被子蓋住了頭。小混混這才摸着黑下床，一步一停。

屋裏比較冷，剛剛他屁股後面是一片熱，離開被窩，後面一片涼。

糟糕，完蛋了，這麽多？自己會不會死啊，需要輸血嗎……小混混胡思亂想着，沒有女性長輩的幫助，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受了酷刑，不斷有靈魂往外溜。好不容易挪到客廳，大腿根那邊都開始發涼了。

“誰！誰啊？”小混混一動不動，但是已經能猜到是誰了。

“他媽的喪門星！”門外醉醺醺的人用身體往門上撞，每撞一次，單薄的門板就晃蕩一回，仿佛即将不堪重負，“你個老不死的……”

又是對門，小混混已經不記得這樣的生活有多少年了，從自己有記憶以來，對門的鄰居只要輸錢就喝酒，喝完酒就找自己家的麻煩。“你滾！你才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就他媽是你觸我黴頭！”門又挨了一腳，吵罵聲更大了。小混混不敢回嘴又不敢去開，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自家的門，看着那個門栓和鎖，就像外面有個怪物說不準哪一秒就闖進來。好在半分鐘後外面的動靜逐漸減輕，像是外面的人徹底醉了，踢不動了，最後往門上一靠，就再也沒有聲音。

沒動靜了，太好了……小混混等了一會兒才走過去，将一只耳朵貼在門上确定門外是否還有動靜。對門喝了酒，而且肯定醉到不省人事，放在這麽冷的樓道裏很有可能直接凍死。

那可就……太好了。

對爺爺的思念轉變成了仇恨，但是終究還是輸給了年齡小，一想到自己家門口多一個死人，小混混就不寒而栗。一邊是管，一邊是不管，小混混在天平當中掙紮，最終決定還是開了門，人別死我家門口就好。

由于家裏沒有安裝往外推的防盜門，只有一道往裏拉的木門，小混混剛把門拉開就被撞得退後兩步，對門醉暈在地上，從靠着門的坐姿變成了平躺。

這可怎麽辦？小混混正發愁，忽然有人抓了他的手一把。

“誰！”家裏沒開燈，他第一反應是害怕。

“哥，我，我來了。”髒髒手裏拿着一把大剪刀，“是對門的那個人麽？”

“哦你啊，吓死我了……”小混混摸了摸胸口，這一波是雙重驚吓，剛剛是驚吓于黑暗當中被人抓手，現在是驚吓于屁股後面被人看到。

“他醉了？”好在屋裏黑，髒髒的注意力全部停留在門外，看着這個昏睡不醒的人。

“他天天醉，喝醉了就來找我家的麻煩，說是我家住他家的對門觸了黴頭。”小混混率先一步跨出家門，顧不上別的，先沖着對門的腿踹了幾腳，解解恨，“來吧，幫哥一把，把人挪出去。”

“咱們要管他麽？”髒髒将大剪刀放在客廳的地面上，抓着對門亂糟糟的頭發将人往外推。他好沉，渾身酒氣，鼾聲震天。

“總不能躺在咱家門口吧。”小混混拖住對門的兩只腳，“我可不想讓他髒了咱家的門。”

咱家……髒髒原本推不動，聽了這兩個字，心底萌生出不一樣的心思裏。從這一刻開始，這道門就不僅僅是哥的家了，而是咱家，凡是想要打擾他們的人都必須丢出去。

“好沉……”兩個人吭叽吭叽地忙活一通，來推帶拽，可算将人弄出去了，小混混站在旁邊看了看，忽然問，“你說，他不會凍死吧？”

髒髒搖了搖頭，沒說話，也看不出心裏怎麽想的。

“回去睡覺吧，以後攢錢把門換了，再安裝防盜門，看他能不能踹破。”小混混急着回去換床單和褲子，先一步回了屋。可是剛剛一聲不吭的髒髒卻沒有走，腳底下長了根一樣，停留在門口。

看了幾秒之後，髒髒走到了對門的身邊，蹲下來開始檢查他的褲兜。

床上已經亂套了，借着窗外的亮光小混混已經看到那一片深色，他先是把被子扔在地上，趕緊撤下薄薄的床單，結果底下的床墊也沒能幸免于難，留下一塊形狀完全相同的深色。

“哥，我回來了。”一聲撞門聲之後，髒髒回了屋，大剪刀就放在自己枕頭下面了，“哥，你幹什麽呢？我幫你。”

“不用！你別過來！”小混混炸了毛一樣，“我……我剛剛……反正你別管了，回去睡覺。”

怎麽了？髒髒站在沙發旁邊，好奇地張望，但是哥不讓他過去，他就不去。只是一只膝蓋剛剛壓住沙發邊緣準備進被窩的那一刻，他停下來了。

小混混随意地找了一件舊衣服蓋在床墊上，正在卷床單。

“哥……”動作停下的髒髒忽然左顧右盼，鼻尖像小狗聞味兒似的動動，“咱家……有血？”

小混混剛剛抱起髒床單，動作僵住的人換成了他。“什麽？怎麽會啊……不可能，你別瞎猜。快睡覺！”

“有血的味兒。”髒髒卻沒有再上床，剛才大門敞開空氣流通還不覺得，“我以前……聞過，我知道，哥，你是不是受傷了？”

說着，他朝着小混混的方向走了過來。

“是不是剛才對門的人傷着你了？”髒髒越走越快，最後兩步還是小跑，盡管腿短，可是呲溜一下就到了小混混的面前。這下什麽都瞞不過去了，不用多說他就鎖定了源頭，因為血味非常特殊，絕對不會認錯。

“我……我……”小混混想罵成千上萬句的髒話，怎麽自己撿回來的小弟弟這麽聰明啊？這智商将來上學是不是直接跳級？他也想跑，但眼下無處可去，家裏就這麽一丁點的地方，再退兩步就要退到陽臺了。

“這上有血！”髒髒的鼻子高度剛好和那團床單平行，他伸手抓了一把，雖然什麽都沒摸到，但無比确定，“哥！你受傷了！我……我下樓去找姨姨！”

“诶！別去！別去！別去找姨姨。”小混混拉住他，腦袋裏已經停止思考。放在別的事情上他絕對不是這樣，再不濟也不會被一個小屁孩兒戳穿，可是這件事……他毫無頭緒，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慌張。

“我去找姨姨，我去找姨姨。”小孩兒很感性，傷心來得格外直接，髒髒甩着胳膊，這兩句已經有了鼻音。出了這麽多血，都能聞出來了，要去醫院，要去醫院才行啊。

“別去，哥沒事。”小混混可不敢由着他，一把拎着了他的後領子，“姨姨這麽晚都睡覺了，哥其實是……哥其實是不小心，給底下磕破了。”

“真的麽？”髒髒已經湧出眼淚，他不愛哭的，在團夥裏哭天抹淚毫無用處，這會兒卻一轉頭撲到了哥的腰上，“哥，你會不會死啊？你屁股底下破了我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混混：開始編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