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齊岷!”◎

一波羽箭劃破虛空, 射入天王殿後的庭院,辛益揮刀打落箭矢,仰頭看去,驚見數名蒙面黑衣人從牆垣那頭飛襲而來。

喬裝潛入寺內的東廠餘孽有十餘人, 人數只在錦衣衛及登州府衙事先安插在永安寺內外的人手的一半, 眼下正成潰敗之勢,寺外卻飛來援手。

辛益心頭一驚, 便要向齊岷彙報, 卻見那批黑衣人竟是直奔辛蕊而去,當下急喚:“蕊兒當心!”

辛蕊人在戰局當中, 正揮劍格開一香客裝扮的東廠刺客,聽得這一聲警示時, 胳膊已被人從後擒住, 吓得直呼“二哥”!

辛益心急如焚, 手裏刀鋒飛旋, 撂翻一人,便欲沖去解救辛蕊, 不想又是一波暗箭射來,其中一箭,竟是瞄準藏在廊柱底下的春白。

辛益想也不想, 揮刀格下那一箭,抓起春白躲至裏側:“你會不會躲,想死嗎?!”

春白抱着那啼哭不止的襁褓嬰孩, 早是吓得瑟瑟發抖,被兇以後, 更淚如雨下:“我、我……”

說話間, 又是數支羽箭射在廊柱上, 噗噗有聲,春白跟懷裏嬰孩哭得此起彼伏。辛益恨鐵不成鋼,從懷裏拿出一把匕首扔給她:“哭有屁用!拿着防身!”

說罷,辛益不敢再耽擱,沖回去找辛蕊,然而偌大的庭院裏,哪裏還有辛蕊的半點身影,就連先前飛襲而來的那群黑衣人都已不知所蹤。

辛益心頭疾跳,提氣躍上牆垣,循着那群黑衣人來時的方向追去。

庭院東側,那婦人裝扮的刺客突破重圍,袖口利刃閃出,朝着虞歡背心刺來。齊岷攬住虞歡肩頭,反身疾轉,劈手擒住婦人手腕,只聽得“咔嚓”兩聲,那婦人的手腕應聲而斷,利刃落地,婦人跟着慘叫出聲。

虞歡心口發緊,瑟縮在齊岷懷裏,又聽得“嚓嚓”幾聲,回頭再看時,那婦人已癱倒在地,一動不動。

“他是男人?”

婦人胸前有布團露出,虞歡盯着,訝異道。

“閹人。”齊岷糾正,刀尖伸入“婦人”口中,挑出一顆褐色毒丸。

虞歡更一驚,細看那“婦人”容貌,見得面皮白淨,唇颌無須,且脖頸處的喉結都微不可見,心知是幼年便受刑的人。

“先前為何要他把孩子給你?”走神時,忽聽得齊岷問。

虞歡擡頭,看一眼齊岷剛毅的臉,又移開:“我又不傻。”

從相遇以來,那嬰孩便一直在婦人懷裏啼哭,然而細看形容,小家夥的臉龐又圓又胖,根本不是病弱之态,倒像是餓得不行。

何況,齊岷防人防得那樣明顯。

如果虞歡沒有猜錯,嬰孩應該是“婦人”從旁人家裏搶來僞裝身份的,目的就是以弱者姿态接近她,伺機刺殺。

這種情況,不把孩子拿過來,開戰以後,孩子很可能會成為犧牲品。

虞歡并沒有解釋,可是齊岷聽懂了,唇角微動,擡手把虞歡的頭按進懷裏,提刀格落數支羽箭,不再多言。

最後一波箭雨結束後,東廠刺客盡數被擒,因考慮他們有在舌底□□的先例,錦衣衛這次防之又防,成功阻止了不少試圖服毒自盡的刺客。

處理完後,張峰上前禀告:“頭兒,都拿下了!”

齊岷下令:“押回城中受審。”

張峰應是,又有一人上來禀報,說是方才混戰當中,有一批神秘黑衣人闖入,捉走了辛蕊,千戶大人辛益緊随而去。

齊岷眉頭一皺,吩咐:“速去支援。”

“是!”

衆人去後,庭中安靜下來,齊岷回刀入鞘,看回懷裏的人,提醒:“結束了。”

虞歡摟着齊岷的腰,臉埋在他胸膛裏,甕聲說:“我頭有些疼,可能是暈血了。”

齊岷說:“對,血在我身上。”

“……”虞歡貼着齊岷胸膛,聳聳鼻尖,“沒有啊,至少這裏沒有。”

齊岷眯着眼,伸手拉她,一下竟沒拉動。

“春白!”

齊岷召喚,半晌,聽得廊柱後可憐巴巴的答應聲,很快,又傳來個微弱且嘶啞的嬰孩啼哭聲。

“……”

齊岷抿唇,低頭看回懷裏的腦袋,把人橫抱而起。

日光晃下來,虞歡睜開眼,看見齊岷冷毅的側臉,顴骨處,确實濺着一抹血,那痕跡從鼻峰連着眼尾,竟然冶麗至極。

虞歡情不自禁伸手,立刻遭到警告:“別亂動。”

“想幫你擦擦血。”虞歡委屈。

“不是暈血?”齊岷語氣不留情。

“不暈你的。”

“不是我的。”

虞歡環着他脖頸,知道他否認的是臉上的血,偏故意撩撥,說得似是而非:“在你這兒,便是你的。”

齊岷正抱着她整個人,這話入耳,便立刻有了另一種意味。

——她本來不是他的,可是眼下在他這兒了,所以便是他的了。

虞歡看見齊岷眼神一下變深,心知他已聽懂,滿意一笑,乖乖閉上嘴,不再作妖。

樹林窸窣有聲,虞歡坐在馬車裏,看齊岷在永安寺山門處同那叫慧清的僧人說話。

春白坐在車廂一側,笨拙地給懷裏的嬰孩喂羊奶喝——今日出行,春白怕虞歡路上還要煮奶茶喝,特意在車廂裏多備了一壺新鮮羊奶。

沒成想會在這裏派上用場。

半哄半喂地折騰片刻後,嬰孩總算喝了個半飽,不再哭泣,春白高懸的一顆心落下來,向虞歡道:“王妃,這孩子該怎麽辦哪?”

虞歡支着頭,目光在車窗外:“等我一會兒問問。”

春白知道是要問齊岷,不再多說什麽,繼續用湯匙慢慢喂嬰孩喝奶。

不多時,齊岷走回來,他身上的确濺着些血,整個人行走林間,更顯肅殺氣質。虞歡看在眼裏,心跳逐漸有些快,等人來後,回身向案上取茶壺。

齊岷走至車窗前,便見虞歡捧着一杯奶茶送出窗外來,柔聲說:“辛苦了。”

日光明媚,虞歡微微一笑,兩靥的梨渦一閃而沒,像躍入草叢裏的脫兔。齊岷移開眼,看向那杯奶茶,接了過來。

虞歡很滿意。

“東廠人扮做婦人埋伏在此處,想來奪走孩子的地方不會太遠,我們去幫孩子找一找爹娘吧?”

齊岷喝茶,喝入頭一口時,感覺似乎不太對,轉念想到這是自己頭一回喝春白煮的奶茶,便沒多想,喝完以後,向虞歡道:“發告示,等孩子父母回城相認便可。”

虞歡便知齊岷是要趕着回城,有些不情願:“那要是孩子的父母沒看見告示呢?”

“那便派人查,想辦法聯絡。”

東廠刺客已抓,遲則生變,當務之急是盡快回城審訊。齊岷沒給虞歡讨價還價的餘地,把茶杯放回她手裏。

虞歡接住,表情不再像剛才那樣可愛了。

齊岷沒有立刻走:“不想回?”

虞歡悶聲:“嗯。”

風吹着樹林,四周嘩然有聲,落葉翩跹空裏。

齊岷側首:“查出元兇後,再逛不遲。”

說完,不等虞歡反應,齊岷轉身上馬,下令啓程。

馬車掉頭,向山下行去,虞歡坐回車裏,回想着齊岷走前的話,唇角不住上翹。

春白哄着懷裏的嬰孩,見虞歡一臉春風得意,不由嘆息。

“不許嘆氣。”虞歡命令,舉着齊岷用過的那只杯盞端詳,少頃後,拿起茶壺倒了一杯奶茶。

虞歡沿着齊岷用過的痕跡,舉杯就唇,飲下香甜。

樹林深處,一群蒙面黑衣人埋伏在草叢裏,見得車隊駛遠,有人道:“剛剛齊大人把那杯奶茶喝下去了,我沒看錯吧?”

同伴道:“沒看錯,車廂裏的案幾上就放着那一壺奶茶,錯不了。再說了,他馬上的水囊裏也都被咱們下了藥,就算奶茶沒喝,等他一會兒喝水,一樣得中招。”

程義正走前有吩咐,務必要設法把虞歡、齊岷困在山內,發生奸情。這撥扈從知曉齊岷厲害,因而沒有貿然動手,而是先趁着永安寺裏大亂,潛入車隊裏下了軟骨散。

所謂軟骨散,便是令人筋骨發軟、內力全失的秘藥,無色無味,立竿見影,藥效最長可持續整整十二個時辰。

如今,齊岷喝下了放有軟骨散的奶茶,很快便會失去內力,屆時,他們便可伺機抓人,讓齊岷、虞歡二人服下媚藥了。

念及此,同伴心頭興奮,說道:“軟骨散一炷香內便能奏效,先跟上,別錯失良機了。”

馬車行駛在茂密的樹林裏,虞歡晃着杯盞,忽然感覺手上漸漸乏力。

“哐”一聲,杯盞因車身颠簸而砸落下來,滾在茵褥上,春白忙接住,怔道:“王妃怎麽了?”

虞歡靠在車壁上,眉心緊颦,整個人軟綿綿的,說不上來怎麽回事。

便在這時,車外突然傳來熟悉的破空聲響,随後“噗噗”幾下,車板震動,虞歡掉頭看去,驚見車窗外插着一支羽箭!

是飛矢!

“戒備!”

齊岷在車外厲喝,“啪”一聲關上虞歡靠近的那扇車窗,春白緊跟着把另一側的車窗也關上。

“是東廠刺客又來了?!”春白心有餘悸,看向虞歡,全身發抖。

虞歡身上越來越疲憊,心頭咚咚跳着,不及回答,車身再次一震。

車夫在飛矢裏中箭,被射落馬下,馬匹受驚,揚起前蹄疾嘶,向前奔時,一條矯健黑影從樹叢裏閃飛而來,穩落車上,抓起馬鞭。

“駕!”

馬車被劫,向着樹林更深處馳去,齊岷于混戰中見得這幕,疾勒缰繩掉頭。

兩匹受驚的駿馬無頭蒼蠅一樣地在林間疾奔,駕車的蒙面黑衣人回頭一瞥,見齊岷追來,掀開車簾入內。

春白正關心虞歡如何,見狀,也顧不上懷裏還抱着個哭嚎不止的嬰孩,挺身護住虞歡:“你想做什麽?!”

黑衣人看一眼癱軟在車壁角的虞歡,又看一眼礙事的春白,伸手捉住春白,往外拽拉。

春白大驚,胳膊被虞歡拉住,然而二人的力氣哪裏敵得過蠻橫的黑衣人,短暫抗衡後,春白被黑衣人拽出車廂,一腳踹至車下。

“春白!”

春白大痛,抱着嬰孩滾倒在林地上,齊岷緊急勒馬,便欲襄助,聽得春白忍痛大喊:“大人快去救王妃!”

齊岷一剎猶疑,擡眼瞥見黑衣人駕着馬車如風遠去,揚鞭狠抽馬背,向前疾追。

蹄聲震耳,樹林很快至盡頭,黑衣人見齊岷獨身追來,心頭暗喜,便欲再看一眼車內的虞歡是何狀況,車輪突然被林外山路上的岩石一絆,震得黑衣人險些跌落車下。

“他大爺的!”

黑衣人抓緊車板聞住身形,忽見餘光裏有寒芒驟至,偏頭閃時,驚見一支弩*箭擦着眼睫掠過,震來恻恻陰風。

黑衣人變色,轉頭看見後方發射弩*箭的齊岷,心頭更是悚然。

齊岷體內的軟骨散竟然還沒有發作?!

黑衣人胸口突突直跳,沉吟間,又是一支冷箭“嗖”地射來,堪堪從脖側擦過。黑衣人臉色慘白,思及齊岷很可能并沒有中毒,腦海裏一下思緒全無,六神無主。

後方,齊岷放下弓*弩,眉頭皺成深壑,視線明顯開始模糊。

體內早已有所異樣,齊岷心知是中招,不敢再耽擱,全力追上馬車,跟黑衣人交起手來。黑衣人始料不及,反刀回擊時,肩膀已被刺開一條血口,當下更心驚肉跳!

馬車在失控的狀态裏疾奔着,前頭正是急拐彎,山外乃是陰森森的斜坡,黑衣人心念如電,使出吃奶的勁兒格開齊岷的繡春刀,身形疾閃,竟然就此棄車而去,消失在灌木叢後。

齊岷虎口發麻,內力瀕臨極限,便只這一剎那,又跟馬車落開一段距離。前方拐彎急轉,駿馬瘋奔,套在馬上的缰繩突然斷開一側,車廂失控側甩。

霎時間,一人從車內飛出。

齊岷縱身一躍,接住虞歡,沿着陰森森的斜坡滾落下去。

耳畔有馬蹄聲、車廂撞裂聲以及人擦着斜坡急速滾落的聲音相繼響起,虞歡全身發軟,被一雙臂膀緊緊地護在堅實的胸膛前,滾得天旋地轉。

“咚”一聲悶響,不知是什麽撞上什麽,又是“咚”一下,二人緊貼在一起的身體齊齊一震,待得停下來,蹄聲渺遠,四下光影昏暗,老樹蔽日,飛鳥從頭頂驚飛上天。

虞歡劫後餘生,拿開頭頂的大手,從齊岷懷裏探出頭來。

面前的男人一身狼狽,臉仰着,喉結突兀地凸起,下颌緊收,脖頸繃滿青筋。

“齊……齊岷?”這是虞歡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齊岷沒動,沒應。

虞歡本能感覺情況不妙,掙紮着要去看他,齊岷伸手壓住她的頭,沒讓她看。

虞歡心頭更慌:“齊岷?!”

齊岷倒在樹底下,額上有血不斷在流,頭痛欲裂,全身似被碾過,正忍着,懷裏人兒又開始掙紮起身,焦灼呼喚:“齊岷!”

齊岷心下無奈一嘆,艱難開口,聲音堅定:

“在。”

作者有話說:

戰損妝+獨處副本√

歡歡:許願一個親親。

齊·頭破血流·岷:?

PS:明天上夾,調整為23:00更新,今天依然掉落小紅包,感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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