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嘉慈說的邋遢,那是真正的邋遢嗎?
也不過是暫時應付馬思卡的推辭話術罷了。
培訓課上完回來緊接着就在畫室閉關兩天,比起平常幹淨整潔的模樣是會顯得有些随性放縱,但不得不說,工裝褲、黑T恤這種适合動工做事的着裝的确方便極了。
邋遢只不過是一個相對的說法。不會真的有人只注意到身上亂七八糟的顏料,卻沒看到腿線修長筆直、腰肢細韌吧?寬松的黑T下擺往腰帶裏一紮,全身上下露出來的部分就只有白得發光的兩條手臂和脖頸,完完全全的直面沖擊!
這樣的形象,和醜,是絕對沾不上邊的,甚至充滿着一種不羁和随性,只不過與嘉慈過去兩次展示給馬思卡的形象整個兒颠倒……
但哪怕是這樣,他也不想随便就将照片拍下發給對方。
很簡單的道理呀,蕭老師的小課堂都說過無數次了:想要什麽,要是都如你所願的給你了,結果不是得寸進尺、就是不懂珍惜。
可也不能不做回應。因為從馬思卡的視角來看,就是嘉慈明明答應了來看比賽,卻平白無故鴿了一個月,回頭找過來還不讓人看一眼,你就說你是不是真心想和我聊吧!這換誰能答應……
一個說給一分鐘,其實自己跑到衛生間去沖澡。
一個嘴上不回話,卻還是蒙上防塵布、放好倒模調好角度,蓋好瓶瓶罐罐,關上窗和排氣扇,鎖上畫室門,順便還給姚聆打了個電話,讓她自己解決晚飯不用管他。
等到解雩君視頻撥過來的時候,距離他“要挾”嘉慈的一分鐘,其實已經過了十分鐘不止,隊友在樓下補直播吃宵夜,只有解雩君脫離日常團建反常的上樓沖了澡換了衣服,甚至難得用吹風機吹幹了一頭短發。他很不想承認,自己是已經做好了被拒接的心理準備。
算算時間,嘉慈那邊也應該整理完了。
解雩君這才咬着牙慢慢吸氣,按下觸屏,等待結果。
數秒之後,嘉慈真的接了——
是接通,但也是拒絕。
拒絕了視頻,接通了語音。
解雩君屏住呼吸,只聽見那邊傳來小聲的招呼:“馬思卡、是我呀……”音量不算大,但足夠清晰,以至于解雩君還能聽到隐隐傳來的狗叫聲。
“你在哪兒呢!”
“……”又等了兩秒,才聽到那頭更小聲的道:“我、我在回家的路上,有狗、大狗……”臭孩子甚至還嗚了一聲,大概是又小跑了幾步,“我繞了一點路,這下好了。”
解雩君心癢癢的,急不可耐的問:“你不住在學校?”
嘉慈剛想說的話被他堵住,但也沒說謊騙他。
“沒有……我一個人住外面的……”似乎是想遮掩一下,又補充道:“住在外面,其實還好啦,想什麽時候休息就什麽時候休息。”
他是說得含含糊糊,但解雩君已經快速的在腦內替嘉慈補圓了前因後果:一個年紀小、長得又好,略有些嬌氣的男孩子,在烏煙瘴氣的大學男寝裏多少會受到一些明裏暗裏的排擠。嘉慈是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這樣精致又講究細節的男孩,他大概率也是不太能忍受同住的同學左一只臭襪子臭鞋子,右一個敘利亞風格的髒枕頭……
如果更嚴重一點,那群人或許會還攻擊嘉慈不同于旁人的取向。
在這種環境裏,能不因為排擠和冷暴力影響正常生活和學習已經很難得了,嘉慈自己搬出來一個人住,那也說明這孩子是有些脾氣在身上的……
“外面天黑了嗎?”
嘉慈湊近聽筒,“還沒有,但是雨停了。”
又過了兩秒,解雩君聽到他驚喜的喊道:“哇,馬思卡,有彩虹!”
那也得讓我看看啊!
解雩君又捏了捏鼻梁,“你好歹也讓我看到……光說又不讓看……”
“喔、你等等,我調一下。”
又過了三四秒,解雩君看到屏幕上終于出現了一片光亮,暖橘和灰藍兩色相撞的天空,顯然雨後天晴了又恰巧撞上夜幕初臨,總而言之,在這片撞色之中,角落裏有一道隐隐的彩虹,顏色很淡,但的确是彩虹。
嘉慈的手還指向了那邊,生怕解雩君看不見。
“喏,就是那裏!”
解雩君快速截了圖,心裏希望嘉慈不要那麽快關掉視頻。
“那你呢?”
嘉慈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你喜歡嗎?”
還沒等解雩君回答,他又緊接着道:“你喜歡的話,我們在這裏多看一會兒,估計也等不了幾分鐘了,顏色這麽淡,應該快消失了!”
解雩君:……
不過能看一會兒是一會兒。
等到天色真正暗下去,解雩君發現畫面突然就晃動了起來,大概是嘉慈在調整鏡頭,還能聽到他小聲嘀咕“轉回去”。
“你不想看見我嗎?”
“……”
好半天,都沒聽見聲音。
解雩君一顆心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高高懸着。
他是想要直接一點,行、或者不行,願意或者不願意,可以的話就直說。但嘉慈顯然不太适應這種風格,你逗他時、他會随意放得開,開開心心的與你玩鬧,可一旦牽扯到關鍵點上,人又縮了回去。非要說嘉慈抗拒,那也絕不可能,因為解雩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對方的眼神……
兩個人都秉着呼吸,到憋不住的時候才一點點吐氣。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解雩君人都等到心跳失衡了,“我等了你一個月——”
嘉慈不動聲色的吸氣,打斷了他,語氣輕飄飄的、就像解雩君在浴室裏看到的快幹到蒸發的水汽一樣飄忽,叫人抓都抓不住。“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想法。”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以退為進都是好用的,此刻也不例外,“你要比賽的,打得不好,他們都會罵你。我不想看到那些人攻擊你,他們罵得好髒,明明你不是那樣的人……”
“至于我,和其他的粉絲沒什麽區別。”
“我只是比別人幸運一點。”
嘉慈的聲音輕到解雩君要集中精力去聽,仿佛才能剝離出對方的心情,“如果想得太多太好,就顯得我特別自作多情、自以為是,我不是不想和你聯系,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差得太多了。”
明明最開始也只是找借口,暫時哄住馬思卡,可說着說着,嘉慈自己都覺得這半真半假的說辭其實也是他本質上擔心的問題。越說,還真的有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湧上心頭……
另一邊聽着的解雩君腦子快爆炸了!
他不止腦子快炸了,幾把也快炸了!
“差什麽差!不許你這麽說!”
解雩君起身把房門反鎖,再也不需要顧忌別的,“你把鏡頭轉回來,讓我看看你。”他把室內的燈都打開,光線充裕到不可思議,“聽話,小慈。”
“……可我這裏太黑了。”
“那你快回去。”解雩君又焦急的跑去浴室,看看鏡子确定自己的形象過關了,“我等你,你別挂斷,我會等你到家!”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嘉慈心知無論如何都逃不過視頻了。“我身上、嗯……好多亂七八糟的顏料,我想先洗澡換衣服,再見你……”這次的吞吞吐吐不再是推辭,而是明晃晃的羞赧了,“你、那你要等等我。”
“沒關系,先讓我看看,就看一眼?”
洗白白的小慈固然鮮甜可口,但髒兮兮的小慈一定也很可愛!
解雩君是大人,解雩君什麽都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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